第16章
周景延充耳不聞。
算得清不清,她心裏不清楚嗎?
兩個陌生人,憑什麽不算清?少年在心裏這樣想,嘴裏沒有直接說出來,陳恹給他危險感,傳達給他的直覺,如果他真的說出口。
他會被收拾。
被收拾這三個字浮現在頭腦裏,他自己都驚了,他為什麽要害怕?被收拾?
學生私底下的恩怨偶爾也不少,打架也有,彼此心照不宣,因為這張臉吸引來的女生不少,女生背後的男生更多,很多人揚言要收拾他,人多的時候,周景延拼命打。
最嚴重的時候,他牙齒松了,臉動一下都疼。
這會,他為什麽會害怕?
面前的這個女人,按武力能拼得過當時找他麻煩圍毆他的血氣方剛的十多個高中生。
人多勢衆。
那些人手上他是輕易沒讨到便宜。
為什麽這裏他也讨不到便宜,就一個人女人,但是周景延心裏總覺得,別說一點,他就是覺得一絲便宜都沒有讨到。
這種不知名的認知,和剛剛進門的時候那種莫名其妙的自我反省是一樣的,被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包裹着。
他說不上來,有一種莫名被面前女人牽着鼻子走的馴化。
對,就是這種認知。
陌生又覺得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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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厭惡,憤怒,覺得惡心,覺得想吐,他衡量了惹不上,所以他必須要跑,必須要和她算得很清楚,算清楚了跑得遠遠的。
“……”
陳恹等了很久都等不到男孩子給她冒出聲回答,他最喜歡裝啞巴。
她越過來,周景延頭撇得越開。
他的側臉,這個角度最好看,大概怎麽看都不會膩。
坐姿沒動,沙發很寬大,明明可以退開很大一截,離她很遠。
但是沒有,他只是不看陳恹,避開她的視線,避免和她她正面沖突,僅此而已,所以呢,是被剛剛進門到現在,陳恹勝券在握的态度譏諷到了,還是他好面子,覺得一逃再跑,很丢男人的臉面。
他18了,是年輕的男人了。
年輕人也是會要面子的,他們比步入社會的成年人更加坦率,對要面子的維護會讓人看出來很直觀。
陳恹非要問,她問,“景延,你是不是不害怕我了?”
紅酒的味道很重,比一般的味道更加重。
周景延知道她意有所指。
不吭氣。
“比上一次見到我,你好像沒有那麽疏遠。”
周景延聲音很涼,不帶一點人情味,“我們不熟。”
陳恹挑眉,哦了很長一聲,慣常的顧左右而言它,“你以為我在說什麽呀?我說的是距離。”
周景延沒話了。
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嘴裏往往憋不出什麽好話,總之都是人不愛聽的。
兩個人沒有離太遠,桌面下男孩子的腳尖朝門口的方向轉去,他想走了,坐如針氈。
“景延,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
“你不答應我,那我直接問了。”
陳恹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高腳杯裏的酒所剩無幾,傾身又倒了半杯。
她的長頭發從手臂兩杯掉下來掃過兩側,在若隐若現的發縫間隙裏,偶爾能看見雪白的膚色,還有女人平坦的腰腹,以及她的胸。
倒了酒慢悠悠喝。
沒收錢,就一直耗着。
“景延,你覺得,我本人和視頻裏有什麽差別嗎?”
周景延抿緊了唇。
陳恹只是想炸他,她不确定周景延有沒有知道她的在網上的身份。
周景延從頭啞巴到尾,那個唇抿得越來越緊,生怕自己說漏了什麽。
陳恹猛喝了一大口,把杯子放到桌上,翹着的二郎腿放下來,乖乖地坐着。
她拿一邊的氣墊梳子梳頭發。
“好了,不逗你了。”
“看你的樣子,就好像我會吃人一樣。”她拿黑屏的手機當鏡子照,“不至于吧,我覺得我好像也沒有那麽醜.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你連看都不看我。”
她梳好了頭發,從沙發上滑下去,蹲在茶幾和沙發的中間,伸手拿過來那個取上來包裹嚴實的快遞,四四方方被黑膠布纏裹得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東西。
女人四周懷顧,開抽屜,翻東西,找能夠開的包裹的工具,從衛生間出來她也沒有找到。
最終,把包裹伸到周景延始終垂着眸的眼皮子底下。
“景延,幫我打開一下可以嗎?”
周景延不動。
陳恹加籌碼,“你幫我打開包裹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就可以走了。”
門從裏面反鎖,腿長他身上。
他随時都可以走。
陳恹随意從鼻子裏嗯一聲音,又把包裹伸到理他更近的地方,“幫幫忙,行行好啊,弟弟。”
他沒看,自然沒有留意到晦暗不明裏女人唇邊具有深意的笑容。
不叫他名字了。
周景延擡頭,“幫你開包裹可以,你把錢收了。”
這麽快就學會跟她講條件了。
陳恹笑說,“好啊。”
她在後面又加了一句,“收錢當然可以,你也要答應幫我把裏面的東西也拆開,沒有工具,待會你走了我要用,我可能自己也打不開,沒人幫我了。”
男孩子思索了半響,終于說好。
包裹拿到手上,他又說,“你先把錢收了,我再幫你。”
陳恹坐回沙發,沒注意壓到了氣墊梳子,她把梳子拿出來,亂扔到一邊。
語氣非常随意,夾雜着絲絲的苦惱。
“景延,萬一你反悔怎麽辦。”
周景延很認真看着她的眼睛,連臉上的表情都顯得非常的真摯,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純粹。
眼神裏的光幹淨又澄明,傳達給陳恹的認真,專屬于男孩子的專注,他剛剛在這裏刷物理題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周景延沒開口說三遍的時候,她已經深刻感覺到了。
他說,“我不會。”
“不會出爾反爾。”
“不會反悔。”
陳恹愣了,好久沒給他答複,她的手機就在沙發的旁邊。
“……”
兩個人相顧無言許久,陳恹回過神說好啊。
她從沙發那邊拿過來手機。
解鎖,打開微信,點進周景延的對話框,點開轉賬的那筆錢,在眉清目秀的少年的注視下,手指按上他想要的收錢。
陳恹進賬的同時,周景延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亮了,微信頁面的提示框。
與此同時,周景延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手裏這個四四方方的黑盒子也終于在他這裏順眼了一點點。
他終于能夠如釋重負,手上的動作也快了不止一點點。
陳恹打量他。
周景延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只是食指的指腹能看出來一點點薄繭,是因為經常握筆寫字的緣故,他在學習這方面很刻苦。
黑膠布裹得特別嚴實,不借助一定的工具确實是打不開了,除非用牙咬。
他記得有剪刀。
桌面上的剪刀剛剛被陳恹蹲下去的時候趁周景延不注意掃到沙發底下了,屋裏唯一的工具不見,周景延看了一圈沒找到。
陳恹盯他盯得很直白,簡直全身上下都快起毛了,這種又不能直接說,他看不到剪刀也不想在原地轉悠,只想站起來晃一下陳恹的視線。
找不到剪刀,周景延在褲包裏找到了他的寝室鑰匙,鑰匙雖然沒有剪刀之類的來得快捷,但是好好使用還是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比如黑膠布被鑰匙尖兒戳開了一個口。
順着那個口,周景延很快就打開了那個包裹,他拿出來的時候,已經盡量避免不去看了。
但在這種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情況下,人的好奇心趨勢,即使是瞎子恐怕也會忍不住想知道裏面是什麽。
周景延打開那一瞬間,他也想過打開就好了,打開以後,完成任務,他就可以走了,錢也收了,他就再也不用和這個女人有牽連。
為什麽這個東西上面的字那麽大?
durex?
持久…超薄……?
三……合一?
“?”
用黑膠布纏得那麽嚴實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他馬上就明白了,明白那一瞬間手上的動作都僵了,人傻了。
就跟範中淩從他帽子裏翻出來的內褲盒子一樣,棘手,他遲鈍了到不知道該怎麽辦。
陳恹從他手裏把黑色膠布裹的紙箱那了揉成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好像周景延手裏拿的東西只是一個平常的東西。
家常便飯那種常見的,反應平淡如水。
“嗯?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她蹲在旁邊看着上面的字讨論說,“超薄、持久、延時,三合一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哄鬼的,景延幫我拆開看看。”
周景延傻了,女人捂着唇笑出風吹鈴铛一般清脆的笑聲。
周景延幾乎是彈跳開的,那個盒子被他甩飛得很遠,陳恹也是在這一瞬間,居高臨下把他壓在沙發裏。
兩只手圈着他的脖子,欺身吻上他的唇。
她早就想了,撬開周景延的嘴。
搞死他。
實際上,這種上風持續了沒多久,因為周景延的錯愕只在那麽一瞬間,他很快反應過來,繃直的脊背像一根擰折不彎的鋼骨。
得逞的陳恹被一股蠻力掙開,甩到沙發對面,沙發有彈性,陳恹坐下去又被彈起來,她的頭發絲黏在嘴邊。
衣衫不整,旗袍的盤扣松了一顆,活脫脫像個女妖精。
男女懸殊的力氣很大。
藕斷絲連用在這裏非常貼切,因為周景延的嘴巴很亮,她的也是。
陳恹還在無所謂事不關己地笑。
周弟弟臉都黑得能當墨水用。
她還在激說,“就這麽生氣呀?”
陳恹仿佛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般後知後覺,“生氣是因為這是初吻嗎?景延。”
“很榮幸也很對不起,姐姐不該那麽直接。”
聽聽啊,多招人厭。
作者有話要說:手上的忙暫時告一段落。
久等了。
祝願各位追文的寶寶們2022快樂,萬事順意~
嘿嘿嘿遲到啦,幸好沒有缺席。
看文愉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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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噠文章,《98.6°F》作者:幸遠“不是每一位偉大的科學家都懂浪漫,就像100°F是華倫海特先生妻子的體溫。”
——《華氏98.6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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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還沒有建成,這場盛大的訂婚宴,他是不請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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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遇只是輕輕笑了笑。
其實在這之前,他就知道這不是她的訂婚宴。
而她不知道的是,義寧項目竣工之前,雕刻家站在峭壁邊沿打磨,再用朱砂塗上的,不是工程師的名字,而是他寫下的兩個字“南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