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陳恹倚在陽臺抽煙,周景延系着圍裙拿着鍋鏟翻動着鍋裏的菜,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菜上,只在陽臺抽煙的女人。
他已經有好多天沒有見到她了。
鼻子好酸。
陳恹這煙抽得心煩意亂,殷潔在電話那頭樂得笑出聲。
“我說你是真有本事啊陳恹,泡剛成年的高中生。”
喬瓷上課還沒有回來,但也快了。
陳恹把抽到一半的煙掐了,閉上眼睛,有種無能為力的為難,“你什麽時候跟他簽的合同,簽了多久。”
殷潔還在笑。
“真不怪我,我不了解前因後果,誰讓你瞞得這麽好,我完全不知情,真以為他是吳越叫來的。”
陳恹現在不想聽這個,她只是在外面躲了一段時間,周景延倒好,直接登堂入室。
她腦子糊塗了,那天一心想着處理雅彙的事情,後面被高雅雲臨時叫走,忘記問喬瓷。
“到底多久。”
殷潔那頭不自然咳了一聲,“這個嘛…”
陳恹,“?”
“五年。”
陳恹一聽,恨不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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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頭沒聲音,殷潔忙跟她解釋,“還有這個約不好解,當時我們簽的時候,違約金他叫提高了十倍。”
“為什麽?”
殷潔說,“他跟我說他家裏缺錢,好不容易找個工作,又怕我們這邊反悔。”
怕陳恹資毛,殷潔拉喬瓷出來,“吶吶吶…還有你女兒,也很喜歡他,菜也做得不錯,又能幫喬瓷輔導功課,這樣的買賣哪裏找,我想想違約不可能,就答應他把違約金提到了十倍。”
陳恹難得罵人,“殷潔,你有頭腦嗎?!”
“還他媽號稱飛娛第一金牌公關,就這麽個18歲的高中生,你都能被人坑。”
“他多大,跟你随便說幾句你就信了,家裏缺錢,你看他像缺錢的樣子嗎,十倍違約金,誰敢這麽弄?”
硬解約不行了,錢剛撥給高雅雲,她手上的挪動資金部分給了運營公衆號,再強行解約賠付違約金,後續周轉壓根吃不消。
陳恹越說越激動,直接是靠罵的。
她越鬧。
殷潔那邊越樂,陳恹發飙實在是太他媽少見了,百年難得一見,應該說她根本沒見過她暴跳如雷的樣子。
“哎,你別光顧着說我啊,你打前鋒都落荒而逃,直接把雅彙給人家了,好意思說我,我就算賠了夫人不算折兵好吧,人又給你女兒補課又給做飯,打掃家裏。”
“多好的家政,能力強,長得賞心悅目。”
“這種年輕氣盛的弟弟,你去哪裏找,撿到寶了。”
殷潔知道的第一反應,還真為陳恹開心,說實在的,她跟陳恹的态度相反。
周景延和陳恹的性格互補。
陳恹以前的事情她不知道,但是目前來看,她這種喪頹半死不活的狀态,真的很需要一個人拉着她走。
到了二十五六七的男人,身上是沒有這種活力的。
高中生多好啊。
有孩子,人都不在乎。
陳恹無語扶額,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聽這些。
“……”
“能不能別說一些廢話。”
“不是我說你,你現在覺得不合适有什麽用,當初你下手的時候有考慮吧過嗎?”
“只圖自己爽?”
陳恹沒話講,她确實只圖自己爽了。
“……”
周景延最後一個菜快炒完了。
鍋裏焖着水,他端四季豆炒肉去桌上的時候,餘光偷偷觑着陽臺上的女人。
她今天穿黛綠色的高定裙,下面是蓬紗邊,有一點點開衩。
裙子寬松不怎麽顯身材,然而他知道,寬松的裙子下面藏了一副多麽妙曼柔軟,潔白細嫩的軀體。
他在不久之前親過,摸過。
他還知道陳恹的大腿內側肯定還有印子,他那會爽過頭了,沒省過力,給她清洗的時候發現。
陳恹的身體嫩滑,印子很難消。
少年的唇微微勾起來。
剛剛兩人個人在門口遇到的時候,進門那會,擦肩而過,他還聞到了幽幽淡淡的香水味。
雅彙裏面陳恹用的沐浴露和洗發水被他帶走了,他也要和她用一樣的。
他喜歡這間房子,處處都有陳恹的痕跡。
踏進她的生活,跟她在一起,比擠進她的身體更讓他有滿足感,心裏又漲又滿,任何有陳恹的地方都要有他周景延。
鍋鏟翻炒的聲音消失,飯菜的香味飄過來,陳恹仿佛察覺到後面的目光一樣,她回頭看,周景延迅速撇下眼睛,轉回廚房接着做剩下的最後一個菜。
“你給我一個解決方案。”
陳恹炸了,上次吵架以後,說是談工作,不如說她去殷潔那個地方躲了很久,她無法面對周景延。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真的是她真的覺得她畜生吧。
他說得對。
他小,她明明知道他小,還非要上他。
一開始,就知道他是18歲的高中生,她看着他稚嫩,看着他幹淨,他乖,他安靜,他瘋狂戳在她的癖好上。
她被他吸引,費勁得到他,現在周景延問她要結果,她忽然發現她給不了周景延結果,怎麽可能,她沒想過他那麽偏執。
分開的日子裏。
深夜,陳恹心力交瘁。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甩了就行了,但是一閉上眼睛,男孩子說過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冒在她的腦海,一遍遍重複。
他那雙受傷的眼睛深深刻下來。
他哽咽叫她,“姐姐。”
她心裏負罪,她殘忍。
她其實已經在反思,她有點後悔了,她禍害了一個好孩子的事實,她想強行扭轉周景延對她的感情,讓他回頭,他倒好,不要命一樣跑過來。
她深覺無力的同時,又生出她怎麽配的想法。
就這樣吧,不要再找他了。
誰知道,她又怎麽知道,真要早知道她無力多麽心癢,都不會朝周景延下手。
陳恹兩只手搭在陽臺的瓷面上。
殷潔說,“我也沒轍,他擺明沖你來的。”
“來勢洶洶,有備而來,我怎麽擋?”
“……”
陳恹腦子亂糟糟,簡直成了一團糊漿,周景延的事情好比一團毛線,越理越亂。
“沒喝完的咖啡不要離電腦這麽近,容易翻……”
聽筒裏面吳越提醒殷潔的聲音傳過來。
陳恹按了挂斷鍵,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情理會別的,兩只手蒙住眼睛,捂住臉,愧疚卷着她的頭腦,疼得很厲害。
“姐姐。”
周景延在後面叫她,他做好飯了。
“我給你倒了一杯牛奶。”
陳恹背對着他整理好情緒,回過頭來的時候,又恢複成了那副冷心腸無所謂的模樣,只有掌心的指甲印知道她的內心多麽煎熬。
她沒有看他,視線落在屋內的茶幾上,上面出現了很久,林惟聲提過來的玩具,她都看不見,腦子已經不存在思考這個玩意了。
“我不喝。”
周景延把杯子放在旁邊的桌上。
“飯做好了,瓷瓷快下課了,我去接她,姐姐和我一起嗎?”
說到這裏,陳恹的目光才回到他身上。
“不用了,我讓殷潔去接,你跟我出去,我們談談。”
周景延沒拒絕,“好。”
找了就近的一家休閑吧,這裏晚間營業,白天人很少,店裏靜悄悄的,從坐下來到現在,過去十多分鐘。
服務員端上來陳恹點的飲料。
周景延也一直沉默。
陳恹嘴皮子動了動,她端起面前的杯子喝,到嘴巴裏面才發現,她點了兩杯牛奶。
“……”
喝了一口的牛奶咽下去,斟酌了會,她才問。
“最近學習怎麽樣?”
周景延點點頭,“還好。”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他想問陳恹很多,又怕将兩人之間的關系凝固之冰點,他不希望陳恹和他劍拔弩張,那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陳恹想找個好點的話題眼子跟他,但問出去一句以後,她發現彎很難轉過來,兩人之間的氣氛依然沒有改善。
只能硬着頭皮再次開口。
“你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有,太多了,他只怕他說出來的話,陳恹不喜歡聽。
他也學她問了一點不痛不癢的平常話。
“姐姐最近工作很忙?”
陳恹看了他一眼,“還好。”
“……”
最後還是陳恹接了話眼子,她努力把自己的身份擡高到長輩,真的姐姐這一線上,關心他,詢問他的近況。
“我數着日子,快要高考了,你要多加把勁。”
“……”
面前的男孩子抿上唇,他一直沒有剪頭發,前面的頭發軟而蓬松,明亮幹淨的眼睛就藏在裏面。
他好像更瘦了,清減了不少,黑色的衛衣套着,喉結下來的鎖骨更加清楚,側臉的線條明晰,臉色偏白,有種大病初愈的感覺。
像是沒有好好吃飯。
陳恹扯了扯嘴角,再次企圖調和兩人之間的氣氛。
“別人不是說,努力提高一分甩開一千人嗎,你再——”
“姐姐。”
周景延打斷她,他喜歡她關心她,但并不喜歡她把自己的位置擺在一個長輩的位置。
“你找我來,到底要跟我談什麽?”
“我那天都跟你交代清楚,你還要跟我談什麽,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方式和我說話,我不是你的小輩。”
周景延低嗤,“我也不是你所謂的孩子。”
陳恹對上他的眼睛。
“你辭職行不行?”
他就知道,周景延在心裏嗤笑,他永遠抱有幻想。
“原來是這件事情啊,你就想跟我談這個?我以為姐姐會有別的話跟我說。”
陳恹反問他,“我能跟你說什麽。”
對他的防備又豎起來了。
周景延忽然輕笑了一下,不是真心的笑,他說,“我很想你。”
他總是容易委屈,那雙眼睛特別輕易就受到傷害,像往常一樣,總是用渴望靠近她的眼光朝她貼近。
盡管沒看,陳恹也知道。
他的手從桌下拿上來,朝陳恹靠近擱在桌上的手靠近。
“你呢?”
“有沒有想我?”
陳恹嗓子難受,吞咽一下,她用力呼出一口氣,挪向窗外,目光怔松難以凝聚。
“……”
“沒有嗎?姐姐一點都不想我。”
陳恹的餘光掃到他的臉上,他的頭更低了一點,眼睛看不見了,只有高挺的鼻梁側影,已經在說話的嘴巴。
一些很平常的話。
“快遞我給你取了,玫瑰茶理好放在抽屜裏,早餐做了阿婆菜和三鮮餡的餃子,寶寶給她紮了小辮子早上我送去了學校…”
“中午做了很多你喜歡吃的……”
全都繞回了原點。
毛線越理越亂,陳恹聽得很不耐煩,她問什麽意思。
對面進門後基本低着頭一直在絮絮叨叨的人,終于擡了頭,眼圈紅得不像話,他擡頭就哽咽。
“我的意思…為什麽不要我了?”
他的手過來,握着陳恹的手,抵在鼻梁骨,跟條狗在求,淚又特別燙。
柔軟的頭發摩挲在陳恹的皮膚上。
嗓音發顫到發啞,“姐姐,別這樣…”
“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不要這樣否決我,我好難受,我好想你,我想和你見面,聽你說話,今天終于見到你了,你不要一開口就攆我走,我一點都不想聽。”
他哭了。
陳恹的心一下一下顫起來,少年的眼淚滴到她的手背上,他抓住她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前幾回,好幾次他都快要哭的樣子。
這次真的哭了。
陳恹說不出來的難受,她的眼睛也跟着發漲,鼻子被塞住,渾身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如果放在以前,她甩了男人,對方在她面前哭,她一定會覺得對方很沒出息,那也只是一種假設,她遇到的人沒有像周景延一樣,基本都是好面子,多數都理智。
從來沒有男人在她面前哭。
她覺得好壞。
她把他惹得很傷心,他犯了什麽錯?
“我不喜歡我們現在的相處模式,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還是什麽地方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我都可以改…”
陳恹拼了命憋回去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壓到隐隐發抖,很難受。
“沒有。”
陳恹打斷他,低聲講。
“你很好,特別好,是我自己過不去,我自己有問題,跟你沒有任何的關系。”
“什麽問題?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
陳恹艱難咽了一下口水,僵硬說,“我們從頭到尾就不合适。”
“有些東西玩玩可以,認真不行,我承認我一開始對你,我覺得很新鮮……回想之前,我應該和你道歉。”
“景延,對不起,我之前太莽撞,我不應該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一時興起就對你下手,這樣對你不公平,你還年輕,你見過的人太少了,接觸的人也少,所以特別容易就被我騙到,結束對你好……”
“夠了!”
周景延的臉色變得特別糟糕,他音量拔高,面部控制近乎失态,扭曲。
他沒有再哭。
哭過的眼睛依然很紅,耳朵也紅,他并沒有收拾好自己。
“陳恹,好騙的不是18歲,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