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收獲

西原侯下朝後大發雷霆,事情沒能瞞住,很快,羊夫人和密夫人都得知消息。

“一千三百戶?”羊夫人很是詫異,詳細詢問事情緣由,當即告誡兩個女兒,近段時間要謹言慎行。

“母親,兄長為何要如此行事?”原桃疑惑道。她雖然聰明,終歸不了解政治上的彎彎繞,只看到西原侯和郅玄緩和關系,并未看到其背後用意。

羊夫人沉吟片刻,正想分析給女兒聽,門外忽有侍人來報,道密夫人求見國君,進殿不到半刻就被趕了出來。

“國君大怒,密夫人被禁足。”侍人無法打探到殿內的情形,只知道密夫人滿臉喜色進殿,片刻不到就被趕出來,臉上還挂着淚水,樣子很是狼狽。

侍人本想讨巧,不料羊夫人非但沒笑,還嚴命不許再提半個字。

“凡我殿中之人,不許再提此事。如因口舌被人抓住,無需旁人動手,我會第一個處置。”羊夫人沒有落井下石,而是嚴令身邊人閉上嘴,不許私下裏傳遞消息。如果誰敢陽奉陰違,她絕不會心慈手軟。

“諾!”

殿內的婢仆齊齊伏身,殿外的侍人也恭聲應諾。

羊夫人看似溫柔和順,實則手段強硬。正如她處置原莺身邊的婢仆,一旦觸碰到她的底線,絕不會輕易放過。正是這種性情,讓她徹底壓服衆人。使得密夫人最受寵愛的那段時日,也不敢輕易招惹她。

侍人不敢再讨巧,迅速退下。

羊夫人将婢女也揮退,只留下兩個女兒。

房門關閉,原桃和原莺恭聽母親教誨。原莺年紀尚小,未必聽得懂所有,仍牢牢記住每個字,深深印在腦海裏。

“你們要記住,國君的寵愛固然重要,卻也最不牢靠。不夠聰明可以多學,學不會就少說少做,至少可以保住性命。萬不能像密氏那般自作聰明,蠢到累及親人。”

“親人?”

“是。”羊夫人看着兩個女兒,輕聲道,“且看吧,不出兩日,公子康就會再受懲戒。”

原桃和原莺對視一眼,出于對母親的信任,她們絲毫不懷疑羊夫人的話。只是不知國君會如何懲戒公子康,難道繼續關着他?他上次閉府一月,城內已經是議論紛紛,如果再次被關,在國人心中必将名聲掃地。

事情正如羊夫人預料,隔日朝會之後,西原侯傳下旨意,公子康不敬父君,閉門期間多有怨言,無禮之極!

雖然沒有再令公子康閉府,旨意中的內容卻比上次更加嚴厲。

傳旨的侍人離開後,公子康呆呆地坐在室內,放在案上的手一點點攥緊,猛然間提起砸落,發出一聲鈍響。

事情傳到密武耳中,他不免嘆息一聲,攔住想要起身的密紀,迅速寫成一封書信,派人送去公子康府上。

“大兄為何攔我?”密紀擔憂公子康,密武卻不許他過府探望,話中難免帶着怒氣。

“你此時過去,無異火上澆油。”密武道。

密紀狠狠磨着後槽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全因那豎子!”

若非郅玄不聲不響帶走五千庶人,西原侯不會震怒至此。論理,公子康實在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自找的。”密武冷哼一聲。

“大兄?”

“國君因何而怒,你當真不知?”密武冷聲道,“我且問你,若你遇到這等事,是會設法遮掩,還是希望被時時刻刻提起?”

密紀想說他都不選,直接将人抓來大卸八塊。對上密武冰冷的視線,逐漸冷靜下來,也知自己的想法絕不可能。

因為新軍的緣故,郅玄同各家氏族均有利益牽扯,這也是西原侯急于埋釘子的原因。

郅玄做的事的确不小,無疑是割了西原侯一塊肉。可就算西原侯決心懲治他,礙于氏族的原因,也不能做得太過分,更不可能收回他的封地,将他抓回西都城。

不疼不癢斥責幾句又能帶來什麽,反倒會讓事情傳得更廣。

萬一傳入其他諸侯國,成全了郅玄多智的名聲,西原侯則會淪為笑話,被人贻笑大方。對國君而言,遠比失去幾千庶人更為嚴重。

既然處置不了,西原侯只能暫時咽下這口氣,讓事情快些過去,越少人記得越好。明擺着的鴕鳥行為,卻是唯一能保存國君體面的辦法。

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

知曉密夫人的行為,密武當即斥了一聲愚蠢。他相當懷疑,密夫人是如何在國君府活了二十年。莫非西原侯不想密氏再送一個聰慧的女子才保全了她?

他分明記得年少時的妹妹不是這樣。

或許是二十年的寵愛蒙住她的雙眼,也徹底慣壞了她。

“今日之事不必再提,國君旨意既下,公子康只能領受。我會給小妹遞話,讓她老實一些,不要再肆意妄為生出事端。”

郅玄的種種行事點醒了密武,讓他徹底看清公子康的真實性情。愚蠢自大,暴躁狂妄,處處都是破綻,随時随地都會被人抓住把柄。

他十分慶幸郅玄出自梁夫人,身上沒有西原國氏族血脈。若非如此,無需等到長成,公子康就會被徹底踩在腳下。

“近段時間不要生事,等事情過去再做打算。”密武心中早有謀劃,卻因密夫人的愚蠢無法實行。只能暫時偃旗息鼓,慢慢等待機會。

密紀了解密武的性格,一旦他下定決心,絕不會輕易動搖。

密武固執歸固執,在他成為族長這些年,判斷從未出過差錯,僅有的一次也是落在郅玄身上。

如今郅玄就封,兩人鞭長莫及。公子康連續被斥責,名聲堪憂。除非他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強推公子康成為世子,不然就只能按照密武所說,暫時蟄伏下來以待時機。

“大兄,我聽你的就是。”

兄弟倆達成一致,隔日朝會,遇到羊皓出言譏諷,密武不提,密紀竟也忍了下來。

見狀,粟虎目光微凝,料定密氏兄弟這般忍讓必另有所圖,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時刻派人緊盯。範緒和栾會也各自派人,不放過密氏的一舉一動。

六卿的動作瞞不過西原侯,朝中大夫們也有覺察。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集中到六卿身上,郅玄的種種行事反倒被抛在腦後。

對于西都城內的暗潮洶湧,郅玄一概不知。在他的帶領下,數千人的隊伍一路北上,距離郅地越來越近。

由于隊伍龐大,速度難免被拖慢。原本半天的路程,很可能被拖到一兩天甚至更久。

一場小雨不約而至,雨停後,大片蚊蟲出現,叮咬在身上又痛又癢,體弱的孩童和老人有些受不住。

郅玄得知情況,下令隊伍停在河邊休息,又詢問桑醫和巫醫,附近是否能找到驅蟲的草藥。兩人給出肯定回答,郅玄立即調撥給他們二十多個奴隸,讓他們盡量多找一些藥草分給衆人。

“公子放心,仆必然盡力。”

話落,桑醫和巫醫各自帶上奴隸,沿着河岸搜尋,接連有了收獲。

兩人尋找草藥時,役夫和庶人輪換到河邊取水,分給身邊的家人。

郅玄走到河邊,波光粼粼的河面,時而泛起大片水花,是逆流而上的魚群。靠近岸邊,在垂挂的草葉下,則是糾纏的一團團黑影。

意識到那是什麽,郅玄立即命人召來府令,他有事情交代。

“公子有何吩咐?”府令一路小跑,下巴上的胡須還帶着水漬。

“傳令下去,将水煮沸再飲。尤其是小兒,萬不能飲河中生水。”郅玄道。

府令雖然不解,但郅玄既然吩咐,口氣不容置疑,他照做就是。

很快,郅玄的命令就傳達下去,

“公子玄有令,水煮沸再飲!”

侍人們穿插在隊伍中,确保每個人都聽到命令。

衆人和府令的反應如出一轍,不明白河水如此清澈,為何不能飲,偏要浪費柴草煮沸。奴隸更是不解,他們中的部分甚至喝過泥水,眼前的河水何止好上百倍。

桑醫和巫醫帶着草藥歸來,對這道命令若有所思,正準備請教郅玄,河邊忽起一陣騷動。

郅玄擡頭望去,發現河對岸出現兩群野馬,一群大概十幾匹,另一群則超過百匹。

衆人之所以驚呼,不是因為野馬群出現,而是兩群野馬在跑動中互相撕咬,顯然正在混戰。

兩匹健壯的公馬沖在最前,距離不到兩米,同時人立而起,嘶鳴着踏向對方。

交戰過程中,一匹野馬明顯不敵,脖頸和前腿出現血痕。另一匹乘勝追擊,一口氣追出兩三百米,直至将落敗者徹底攆走。

勝利的野馬得意洋洋歸來,脖頸上的鬃毛不斷甩動,堪比最上等的緞子。

因新馬王的出現,兩支馬群不再撕咬,很快組成新的馬群,

“公子,全都是好馬!”

甲士們看得眼熱,紛紛請示郅玄,希望能過河套馬。

郅玄也十分心動,詢問甲士有多少把握。後者握拳捶打着胸膛,自信道:“公子下令,必全部拿下!”

“善。”郅玄也想看一看這些甲士的實力,當即下令拿下這支馬群。

河面很寬,河水并不深,最淺處有石塊露出,方便行人過河。

甲士不需要這些,直接涉水。一些強壯的庶人也被召集起來,手中拿着木棍繩索,在甲士外圍分散開,攔截住野馬的去路。

三百多名甲士分成數隊,朝野馬群包圍過去。

部分甲士擅長騎馬,速度最快,在逼近馬群時,揮手甩出繩索,朝鎖定的目标套了過去。

馬群察覺情況不妙,在頭馬的帶領下撒蹄狂奔,試圖沖開包圍圈。甲士和庶人們一次次攔截,幾人不慎跌倒,差點被馬蹄踩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野馬和甲士的體力都在快速消耗。

終于,在一聲呼哨之後,三條繩索同時抛出,牢牢套住一匹同隊伍分散的棗紅色野馬。

被困住的馬發出嘶鳴,同伴立即調頭來救。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看得河對岸的郅玄心驚膽戰。

混亂中,馬群找到突破口,連續撞翻幾名庶人,竟朝河對岸沖了過來。

沖到一半,野馬群發現方向不對,甲士們卻不願錯失良機,迅速縮小包圍圈,迫使馬群擁擠在一起。

眼看着同伴一匹接一匹被套住,頭馬陷入暴怒,被繩索套住脖頸,當場爆發,将繩索另一端的甲士拽下馬,一路拖拽向前。

“快松手!”郅玄看到這一幕,立即揚聲道。

甲士迅速放手,在地上翻滾兩周,僅受了些輕傷。

不知什麽緣故,脖子上還套着繩子的野馬嘶鳴一聲,沒有理會甲士,中途調轉方向,朝郅玄沖了過來。

看到狂奔而來的野馬,郅玄第一反應就是拔劍。桑醫一把按住他,巫醫上前一步,朝着飛馳而來的野馬,揮手就是一把碾碎的草藥。

草藥随風飛灑,綠色的草汁覆滿野馬的頭和脖頸。

剎那間,野馬發出嘶鳴,開始不斷踏步,用力甩動脖頸,似是十分痛苦。

“公子,就是現在!”

郅玄尚未反應過來,套馬的杆子已經被塞到手裏。身體先一步反應,揮手就将繩索甩了出去。

繩索劃過半空,精準套住野馬的脖子。周圍的甲士一擁而上,合力制服了這匹暴躁的馬王。

失去頭馬,野馬群龍無首,很快就被全部拿下。

因收獲激動之餘,衆人想起郅玄方才的勇武果決,在府令的帶領下,一同振臂歡呼。

“彩!”

“公子威武!”

歡呼聲響徹河岸,驚動覓食的雀鳥,撲簌簌振動翅膀,如彩雲卷過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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