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爺的女人

盛嬷嬷怕謝幼蘿無聊,變着法找事給她做。

謝幼蘿選了女紅,這玩意幼時曾随母親學過,之前住在趙府,還想過以此謀生。

她邊穿針引線邊想着事,一個不留神。針眼便紮進了指腹裏,她望着那顆迅速竄出來的血珠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初見裴珩時,他抓着那顆菩提珠子,一絲血色在他修長的指縫間若隐若現。

哎,那顆菩提珠子怕是再也找不回了。

簾外,盛嬷嬷和碧雲邊做事便小聲閑話打發時間。

謝幼蘿原是沒怎麽聽,突然地,仿佛是聽到了三爺二字。

她素來耳子尖着,這會放下手中的活,仔細聽了一道。

“……這我怎麽曉得,主子的私事,我是斷不會打聽得。”

盛嬷嬷不依不饒,追着問,“你在三爺院裏做事也有三年了吧,三爺有沒有女人總曉得些不是?”

碧雲道,“三爺都沒怎麽回侯府,便是回了亦是一人,真不曉得怎麽就突然傳出了這樣的事。”

“什麽事?”謝幼蘿撩了珠簾,坐到外間。

盛嬷嬷碧雲互相看了眼,碧雲下意識地搖搖頭,不怎麽想說。

“還不是三爺在外頭養了女人的事。”,沒成想盛嬷嬷這平日裏嘴巴最嚴實的,這會竟在謝幼蘿跟前一一說了,碧雲想不明白,盛嬷嬷可是盤算的清明着,自打上次三爺來找了謝幼蘿,她就留了心眼,這三爺越不好的事越是要與謝幼蘿說道說道,謝幼蘿雖嫁過人,但到底才十五歲,情窦初開的年紀,三爺生的俊,又有權有勢的,哪天看上了,芳心暗許,那可不得了了,“怪不得早早在外邊自立門戶,原是盤算着金屋藏嬌。”

碧雲到底是裴珩院子裏出來的,見盛嬷嬷說的這般有鼻子有眼,忙道,“嬷嬷,話可不能說的絕對了,這些個流言蜚語,說的多了,損的是主子們的名聲,咱們還是別再說了才好。”

謝幼蘿卻想起了那日在寺裏不小心聽到的,那聲音應當是個年輕的姑娘,能在他面前這般說話的,定不是個身份簡單的,至少是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謝幼蘿側頭,目光穿過微微敞開的窗,望向積雪漸漸消融的院落裏,她看見那些叫雪壓着的枝丫慢慢露出一抹光禿禿的黑節來,積雪滑落,枝丫還是原來的模樣,各不相幹,只是偶爾下雪了,才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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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抿唇,也是,什麽樣的女人入得了他的眼,與她又有何幹,打從爹娘過世,她不過就是山海河川中的一抹浮萍,注定一生是飄飄蕩蕩的,總也找不到可以倚靠的地方。

她起身,笑了笑,“你們也別争了,這些事沒什麽好議論的。”說完便回了內屋裏,盛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今兒自己這提醒還是及時有效的。

床裏邊是一個包袱,上次從山上回了後,晚間趁着盛嬷嬷和碧雲睡了,一手收拾好的。

原是打算這幾天就離開,不過這事總要同這二人說的,她知道她們肯定舍不得自己,前兒還說要陪她一起過年節,定不叫她一個人在這院裏孤零零的,謝幼蘿聽了,一時就心軟了,盛嬷嬷從前肯定是都陪在裴荀身邊的,如今裴荀走了,她拿自己當親近的人,若是她也走,估摸着受不住這打擊,想想遂索性等年節過了,明年開春再離開。

謝幼蘿掰着手指頭,數數日子,也快了。

雪歇了一連幾日,外邊的白也不見幾處了,臨近除夕,天倒是暖和起來。

碧雲往外曬着被褥,謝幼蘿從她收拾出的箱籠裏撿出楊氏的那些首飾來,之前尋了許久都未瞧見,原是塞到這裏邊了。

謝幼蘿見了這東西有些心煩,又不想扔了,眼下她最需要的就是錢。

下午盛嬷嬷去了管事那,謝幼蘿帶了碧雲從後門溜了出去。

侯府的下人悶總能從主子那得些好處,若是首飾物件,就上鋪子當了換銀子,碧雲也不例外,三爺曾丢了個玉佩子給她,隔天她就偷偷出府給典當了。

這會領着謝幼蘿輕車熟路的就到了一家典當行。

不大,位也偏,穿過一條窄而長的巷子,直達鋪子正門口。

謝幼蘿是第一次見着這種店鋪子,這是恨不得給藏起來呢。

那坐店的掌櫃見有人進來,放下了手中的算盤,道,“姑娘是當還是贖?”

謝幼蘿從碧雲手中将東西遞給掌櫃的,“你給看看,值多少。”

那掌櫃的看着那布袋子鼓鼓一團,忙接了去,一窩倒了出了,邊看邊點頭,忽的眼底一亮,他從其中拿起一樣東西來,“這這——”

半天沒吐出一個字,謝幼蘿還以為出了什麽問題,這堆東西都是她當初一一清點過的,最多是有幾樣不值幾個錢的,她看着掌櫃手中的一只玉蘭點翠步搖,很普通的一樣飾品罷了,“怎麽了?”

那掌櫃的看了她幾眼,思索片刻,搖搖頭,“無事,姑娘稍等。”

半柱香後,送走了謝幼蘿,掌櫃的轉身叫了正在裏面擦拭珍品的夥計出來,低聲囑咐,“拿着這步搖,速速去一趟侯府,就說要見裴三爺,報上我的名就成。”

小夥計覺着奇怪,他這掌櫃的要給三爺獻寶也不至于拿一根普普通通的步搖吧,“這就一飾品,三爺能看得上嗎?”

“你速去就是了。”掌櫃的看着小夥計的背影,捏着胡須搖搖頭。

二十多年前,他還在一處造寶閣裏做過活計,當年永寧侯曾叫人來打造一支步搖,出了重金,卻造了一只用料普通,樣式簡單的玉蘭點翠步搖,步搖上還刻了字的,正是“裴”字。

那個字,還是他親手刻的,正是今兒見到的這支。

聽說裴四爺過世後,侯爺一病不起,謝絕見客,這東西就只能交給裴三爺了。

到底是侯府的東西,物歸原主,總能讨些好處不是。

明園裏燈火通明,才踏進這院門,就能聽見主屋裏的談笑聲。

身後的白越還在和他說着事,“爺,蕭掌印說了,除夕那日送沈姑娘回宮裏去,您看要不要小的去送就成,省的沈姑娘又鬧騰。”

裴珩盯着那屋看,這丫頭今兒跑了一趟典當行,估摸是換了不少銀子,這般歡喜地,倒真是容易滿足。

白越見他沒說話,緊着道,“爺?”

裴珩點點下巴,“帶幾個人護着。”

說罷便徑直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正巧,門從裏邊開了,謝幼蘿那張白嫩嬌柔的小臉上的笑挂不住了,速速僵住,好在她大概也習慣了這人的神影無蹤,忽然而至,很快恢複了往日的沉穩,她欠了欠身,“三爺。”

裴珩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來的突然,眉眼間還帶着夜裏的寒氣。

謝幼蘿低頭的那會,偷偷歪了歪腦袋,她繞過他挺拔的身子,望了眼他身後的茫茫夜色,心裏暗自猜想着,他這會子又是來做什麽的。

裴珩從她身側走過去,大氅一角擦過她的手背,生出一抹涼意來。

裏邊盛嬷嬷和碧雲早就吓得從桌邊站了起來。

裴珩在坐下來,看着這三人的神情,再看看這一桌吃喝的玩意,這人倒是在這一角裏過着快活日子,他怕不是還擾了她們的興致?

碧雲倒是有眼力見,曉得他來定是有事,沏了茶,便退守在門邊上。

盛嬷嬷是滿心的防備了。

謝幼蘿坐下後,便在旁邊站着,護犢子的模樣,像是生怕他要吃了謝幼蘿一般。

裴珩皺了皺眉。

謝幼蘿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說話,便主動開口道,“三爺白日裏忙,晚上又抽了空子來我這,想必是有事的,我記起我昨兒做的繡活有幾處錯了,懶得拆,扔了又怕費了之前的心思,嬷嬷不如去替我改改。”說罷沖盛嬷嬷彎了彎眉眼,她這麽笑着的時候,面若桃花,眸似星辰,明媚中又有一絲少女的嬌俏,倒叫盛嬷嬷一時間看呆了眼。

“嬷嬷,好不好?”她擡着下巴,語氣有幾許撒嬌。

盛嬷嬷連連點頭,出了門,才回過神來,一拍腦袋,自己這是老糊塗了,幸虧這門沒關,不然真叫她着急。

大概是她今兒心頭是真歡喜上了,不僅備了這一桌的好酒好菜,屋裏更是點了四盞燈,亮堂堂的。

裴珩打從進來,便未說話,謝幼蘿坐如針氈,正想開口,卻聽他道,“你這院裏倒是熱鬧,是見了什麽喜事不成?”

可不是今日在典當行換了近百倆銀子呢,沒想到楊氏那麽些東西還是值點錢的,不過這事自是沒必要與他說的,“天冷,吃吃酒暖暖身子。”

裴珩低下眼,目光從她擱在桌面上的雙手一路往上,最後落在她眼角的那顆淚痣上,真是多一點恰好少一點則矣的點睛之筆,男人是天生的視覺動物,裴珩與這世間的男人縱是有天大的不同,那也還是一個男人,他收回目光,不曉得從哪拿出個玉石雕的門牌來,“接下來幾日,我都不在府裏,若是有事,叫人拿這牌子上督主府去。”

他是內軍督主,早些年就在外邊有了自己的府邸,關于他的事多多少謝幼蘿都聽碧雲說過一些。

她盯着他手中的那塊牌子看,像是要看出朵花來,良久才慢慢伸出手。

拿起門牌時,她的指尖無可避免地和男人的手心觸碰着,指腹一片溫熱,謝幼蘿慌神般,迅速收回了手,卻不想許是那一下用了點力,指甲蓋直直在他掌心劃過,謝幼蘿捧着牌子,一臉惶恐。

男人卻如同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轉手握了杯盞,低頭淺淺抿了一口,眸底始終淡淡的,“早些歇着。”

說完就起身離開了。

謝幼蘿依舊坐在桌旁,她回頭,透過屋裏的窗,望見裴珩同他那小侍從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三爺可真是個好人這督主府的牌子可不是誰都能拿的。”碧雲待裴珩一走,快步到謝幼蘿身邊,又是犯愁,“不過咱們好像也沒什麽事能上督主府請人幫忙。”

謝幼蘿趴着,側臉看着那門牌,眼下确實是用不上,原不想要的,但人都親自送來了,自己還推着,總有些蹬鼻子上臉,再說她也不敢下他裴三爺的臉子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有人說女主命苦,遇到的都是人渣,但遇到男主後就沒這麽苦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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