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督主府

經過一夜深思熟慮,離開這事到底是擱置下來了。

碧雲從外邊回來,将自己打聽的與謝幼蘿禀了一番,“聽說二夫人到昨兒半夜裏才清醒,還是管事嬷嬷一盆子冷水潑面上給弄的,二夫人當即關了門,到今早上也沒出來過,後來新去伺候的丫鬟一進去,當頭便是一杯子,捂着一臉血跑出來的,這會該是着手安排除夕家宴的時候,又道是染了風寒,叫管事嬷嬷去辦了。”

謝幼蘿猜也曉得,這姚氏此次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青天白日的抱着個男人,下人是看的一清二楚,私下裏更不知傳成了什麽樣,一時半會是沒空收拾她。

“若不是侯爺閉門不出,兩耳不聞門外事,不然可有的她好看。”

謝幼蘿不以為然,流言蜚語傳的再難看,臺面上大家都只當是姚氏叫登徒子入室非禮了一番。

“暫時是無事了,”到底也是一時的。

她反複撫着那塊玉牌,碧雲趁時道,“姑娘也別擔心了,這天塌下來,還有三爺頂着呢。”

這說到裴珩,裴珩那邊的人就過來了。

見這門敲開了,白越就放心了,道,“謝姑娘,小的是來傳三爺的話的。”

謝幼蘿一聽是裴珩,猛地攥緊手裏的玉牌,打從那日給他得罪了,謝幼蘿對他就莫名的慌,她靜了會子,放好玉牌,打裏間出來,“你說。”

“今兒除夕,按規矩,侯府是不留外人的,小的還怕來晚了,姑娘叫人請了出去,還好姑娘尚在,小的也好交代。”

“交代什麽?”

謝幼蘿不明白,緊着問,白越也是個有腦子的,方才胡說八道的一番,總得圓上,腦子一轉,答道,“自然是——自然是咱三爺好向四爺交代呀。”

謝幼蘿低下頭,微微垂眸,密長的睫毛撲在眼下,似是在思忖着什麽,良久才擡眼,“倒是未有人過來說這事。”

碧雲也是一頭霧水,在侯府待了三年,也沒聽說過這規矩呀,只聽白越道,“今時不同往年,規矩自有不同。”他覺着鋪墊的差不多了,該是說正經的了,“三爺讓小的帶姑娘去督主府,今兒日子特殊,督主府空着也是空着,姑娘有個去處,四爺在天之靈,也就安心了。”

他說了這麽些,來來去去的離不開裴荀,謝幼蘿嘆了口氣,反正這侯府她也待不下去,正愁不知拿那玉牌如何是好,再看一旁碧雲眼裏掩飾不住的光,罷了,去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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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知去多久,碧雲随意收拾了細軟,主仆二人便随白越從侯府後門出了去。

督主府在永樂大街最熱鬧繁華的地段,這座府邸占地頗大,比那永寧侯府還要大上不少,不過園子的布局倒是和侯府相差無幾,花草寥寥,甚是冷清。

白越瞧出了什麽,解釋道,“三爺在督主府裏住的少,沒怎麽修繕過。”

謝幼蘿心道,放着這麽個大園子不住,真真是浪費,轉念一想,前陣子還聽說他私下裏養了些個女人,不往侯府帶,自然是藏在這處了,如此,竟又覺得裴珩這人真真會享受。

她這般彎彎繞繞想的功夫,白越已經領她進了一處院子,名喚栖梧園,主屋裏邊早有人布置妥當,一桌一凳一面妝臺一架羅漢床,似乎也是沒什麽缺的了。

白越領她至此,退下前,道,“三爺今兒在外頭有事,晚些時候得回侯府與侯爺吃個家宴,姑娘需要什麽找府裏的陳管事即可。”

謝幼蘿想着裴珩身邊的侍從也太熱絡了些,他裴三爺在外頭做什麽事見什麽人,她是不操心的,不過到底也帶了這一路,謝幼蘿叫碧雲塞了他一點碎銀子,“有勞白侍衛了,今兒除夕,去吃些酒吧。”

這賞錢白越接的有些心虛,撒腿子幾步便離開了栖梧園。

亦不知是這督主府認識的人少,還是離開了侯府的緣故,雖對謝幼蘿來說,是陌生的地,但謝幼蘿卻莫名地覺得安心,不似從前那般總是惶惶不安的。

竟是連心情也舒适了不少。

臨入夜的時候,外邊已經是鞭炮聲四起了。

謝幼蘿在門口望了眼,督主府不知何時也挂上了紅燈籠,屋檐廊庑,亭臺樓閣,紅彤彤一片,在這寒意深深的晚上,竟生出了一絲暖意來。

謝幼蘿想起幼時,爹娘還在時,他們一家人總是圍着一方銅暖鍋,下邊燒着的木炭閃着火星子,上邊是冒着泡咕咚咕咚響的湯,加點熏肉菜葉子,怎麽吃都是暖和熱烘烘的。

她一時來了興致,叫碧雲去尋陳管事,陳管事應了下轉身便給她整出了暖鍋子,又叫廚房送了各色菜食過來。

主仆倆就在屋裏起了炭火,沒一會便吃了起來,倒真是不亦樂乎,一掃這幾日的不快。

裴珩早早便從侯府出來,正欲上馬車,白越從後頭趕過來,“爺,今兒不在侯府歇下了麽?”

如今的侯府,左右不過一群女人,他是待不下去的,他掀袍進了馬車裏,聲音隔着車壁傳出來,“回督主府。”

白越心想,他這爺不會忘了謝姑娘還在督主府吧?于是趕緊道,“爺,小的白日裏替您跑一趟侯府明園,好在謝姑娘沒走,便将她請進了督主府。”

裴珩自然是曉得的,不過這會子有些累,下午那會進宮同蕭掌印喝了幾杯,這會酒勁上了幾分,他擡手,指尖按了按太陽穴,輕輕嗯了一聲。

回到督主府,陳管事曉得他喝了酒,早早便備了醒酒的湯,裴珩喝完,又伺候着淨了手,這才将謝幼蘿的事交代了幾句。

“都下去歇着吧。”他撩開袍角,擡步往栖梧園裏去。

剛踏進院子,便問道了一股兒香味,叫他清醒了不少。

許是是在屋裏燒了木炭的緣故,屋裏沒關門,裴珩直接進了去,便瞧見主仆倆吃的正香着。

小日子倒是過的挺悠閑。

謝幼蘿是起身添炭的時候發現裴珩的。

男人依舊一身黑袍,猶如裹着一身夜色,整個人散發着一抹清冷的氣息,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們。

謝幼蘿這次沒有從前那般慌了,她慢斯條理地放下筷子,對裴珩微微欠身,“見過三爺。”

碧雲一聽,吓得扔了筷子,跪在了地上。

裴珩點點頭,擡手示意碧雲退下去。

屋裏只剩下她和裴珩。

鍋裏還咕咚咕咚冒着泡,謝幼蘿為他置了碗筷,“若三爺不嫌棄,便坐下來一起吧。”

裴珩解了大氅,碧雲不在,自然是她去接的,氅衣上尚有一絲溫熱,謝幼蘿不敢遲疑,趕緊放好,在他對面坐下。

她一張小臉被烘的紅彤彤的,跟抹了胭脂般,襯得她愈加嬌豔,裴珩看了兩眼,便收回目光,慢慢開口,“聽說你要離開侯府?”

謝幼蘿愣了愣,這事,怎麽傳到他耳邊了,不過這會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她點了點頭,“昨日之事,三爺也瞧見了,二夫人眼裏是容不下我的。”

裴珩摩挲着茶盞,“回趙家?”

果然在別人眼裏,趙家是待她極好的,是她的娘家人。

謝幼蘿望着裴珩,眼底的光漸漸暗下去,她低下那顆小腦袋,蚊聲般,“嗯。”

裴珩挑了挑眉,語氣略帶諷刺,“回去給趙祁做外室,還是等着他們把你繼續送給下一家?”

謝幼蘿驀地擡頭,那張叫暖鍋烘的紅嘟嘟的小臉上滿是疑惑,似是在問他怎麽會知道這些。

到底是沒問,他想知道一些什麽,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

“無論去哪,留在侯府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裴珩這時候起了身,踱到窗前,伸手擺弄着窗前臺子上的一盆花卉,他修長的指在光禿的枝幹間穿梭,謝幼蘿從背後偷偷看過去,月光從窗外流瀉下來,隆冬的月夜,月色總是冰冷的,灑在男人身上,将他的清冷襯得愈發深了些,就連他的話也沉重了許多,“老四臨終前最是放不下你,又托本督照顧你,你年紀尚小,就這麽孤身出去,若是出了什麽事,倒叫本督成了失信之人。”

這話說的,怎麽聽着是在指責她,叫他做了言而無信的人?謝幼蘿坐在那,兩只手纏着在一塊,反複捏着,“三爺說的,我都懂,只是當下也沒別的法子了。”

裴珩道,“在督主府住下,侯府就不必回了,既是應了老四要好好照顧你,本督自當盡心盡力,他與你做了和離,也是不想耽誤你,住在督主府上這段時日,本督會物色些個靠得住的男人,與你挑個做夫婿,屆時若是從督主府嫁出去,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若是你都看不上,那就踏實在督主府住着,這麽個大宅子,你愛怎麽折騰都成。”

謝幼蘿倒是被他這話給驚着了,原是猜他會不會叫自己住下來,沒想到不僅是叫自己住下來了,還要為她尋一門好親事,這般的話,那他是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別的想法了,謝幼蘿望着男人的背影,這個男人總是與其他人不同的。

其實是她想的多了,單憑裴荀,裴珩也不會對她生出什麽想法來。

如此也好,若是住下,她也能住得安心了。

謝幼蘿起身,走到裴珩跟前,對他躬了躬身子,“阿蘿謝過三爺。”

她低着眉眼,眼睑之下,她望見裴珩轉過了身,那股子他獨有的氣息向她靠近,她呼吸驟緊,眼睫輕顫着,謝幼蘿閉了閉眼,直起身子,往後縮了縮,正要擡頭的瞬間,男人的指尖在她額上輕輕刮了刮,他大概是才淨過手的,還彌留着淡淡的皂角味。

裴珩白淨的指腹染上了一抹黑,謝幼蘿意識過來,想是那木炭星子吹到了她臉上。

謝幼蘿臉頰微微發熱,她咬了咬唇,退回原先坐着的地方,拿起手邊的帕子在額上擦了擦。

放下手帕的功夫,裴珩已經坐在了她對面,他面色如常,仿佛方才什麽事也沒發生一般。

鍋裏的湯已經燒了快幹了,卻見他拎起一旁的茶壺,将那她覺得沉如鐵般的暖鍋子輕易一手拿開,随後熱水澆滾在炭火上,唰的一聲方才還冒着紅星子的木炭轉瞬一抹黑。

謝幼蘿低低“呀”了聲,嘴裏可惜着,“還想添湯加水,給三爺嘗一嘗味呢。”

裴珩略拍了拍手,喊人進來收掇了這一桌的淩亂,“你倒是有心。”

她不過是客氣幾句罷了,他這麽正兒八經的說她有心,她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三爺空着這麽個大宅子,說給我住就給我住了,想着總要有些報答才是。”

裴珩是極少笑的人,至少謝幼蘿此前是未曾見過的,這會他雖面上沒什麽表情,但唇角卻勾起了一個疏淡的笑意來,“”想來是本督辜負了你的心意,竟将這一鍋你同那小丫鬟剩着的湯水一茶壺便給端了。”

謝幼蘿聞言,臉上又是一紅,心道這人可真是會說話,一時間她竟不曉得該如何接了。

她沉吟不知所言的時候,白越在外頭喊他,“三爺。”

裴珩唇角微抿,那幾不可見得笑完全匿了去,“何事?”

白越近到他耳邊,“林閣老在城東辦了燈會,下了帖子過來,請爺過去坐個場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兒開始換個小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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