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窦初開?

外邊日頭正足,碧雲搬了杌子出去,招呼她過去。

打從花廳那邊回來,謝幼蘿臉上便未笑過,瞧着總是悶悶不樂的,謝幼蘿喜歡看書,她是知道的,便去尋了書院的小童子借了好些書來。

“奴婢也不懂這些玩意,想着給姑娘打發時間總是夠的。”

謝幼蘿彎下身子,手在那一排書冊上拂過,随意撿了一本,那裏邊的每一個字她都識得,連在一起卻是怎麽都不懂,是她心不靜,又怎能看得進去呢?這般心态,倒是侮辱這些聖人之書,若是父親尚在瞧着了,不定會怎麽訓斥自己。

她嘆口氣,将書放了下去。

碧雲見她一連三嘆的,也不知方才在外頭遇着什麽不高興的事了,那眉擰的就差生出一蹙火來,“不如奴婢陪姑娘出去轉轉吧,聽小童子說這涼山書院有一處園子,那裏景兒可好看了。”

謝幼蘿也不想在這做坐下去,越坐越是悶的緊。

這園子喚做銀杏園,與學生們平日裏讀書的地方有幾段路的路程,平日裏鮮少有人過去。

不過那頭是坐北朝陽的地,論起視野空氣都是頭等的。

小童子前邊為她們引路,“這銀杏園顧名思義,裏頭植滿了銀杏樹,如今開了春,大都冒了新苗,瞧着都叫人心頭舒爽。”

說罷,便進了那園子,一腳踏進去,放眼望去,竟是水榭亭臺樣樣都有,掩映在這滿園春色中,其中布局顯然是叫人精心設計的。

“到底是染着書香氣的地,這景色都顯得別致極了。”碧雲挽着她往裏邊走,“奴婢不禁想起督主府河侯府的園子,那冷清的跟個荒涼之地似的。”

小童子聞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原來這地也是荒涼的很,後來沈先生耗時半年描了這的建設底圖,動土落成也花了小半年的時間。”

謝幼蘿感嘆,“沈先生心思确是妙的。”

小童子也嘆道,“都是為了寶——”似乎是意識到說錯了什麽,他抿了嘴,作勢要走,“我那還有事,兩位姑娘自便就是了。”

那小童子話裏顯然是有話的,不過怕漏了嘴,便生生止住了,倒叫謝幼蘿覺得這園子神兮兮的,瞬間多了一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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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倆過了橋,進了杏林裏,裏邊顯然是極少有人來的,地上平整的沒有一絲叫人踩過的痕跡,碧雲在前頭,正欲回頭牽謝幼蘿,眼尾卻掃到前頭不遠處,有一個亭子,那亭子周圍都是銀杏樹,雖瞧的不太清,但能看出亭子裏邊是有人的。

一男一女。

她跟看戲似的小聲喊謝幼蘿,“姑娘,快瞧,那頭有一男女,您說會不會是這書院裏與外頭哪個小姐偷情的學生呢?”

謝幼蘿被她拉過去,貼在一顆粗壯的銀杏樹,那男子背着自己,瞧那身影很是熟悉,目光又是一轉,掃到亭外站立的幾個侍女打扮的人,在碧雲額上摁了摁,“你個傻子,哪個偷情的還一群人跟着的。”見她還探着身子看,謝幼蘿搖搖頭,“走吧。”

才轉身,碧雲的手又伸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那……那不是三爺麽?”

說到三爺時,聲音漸漸低下去,“怎麽會是三爺呢,那個女人又是誰?”

謝幼蘿聞言,怔愣片刻,慢慢回過頭,只見那個男人轉了身,可不是那張萬年不笑的臉麽。

至于旁邊的女人,正拈着一塊糕點,坐在他身側,低頭咬着。

謝幼蘿瞧不清她的模樣,如果沒猜錯,應該就是那位寶蔻姑娘。

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見那姑娘扔了糕點,雙手撐着下巴,裴珩依舊站着,低頭望着她。

謝幼蘿從未見過裴珩這樣看着一個女人,她想這個男人此刻的眼神應該是安靜的,溫和的,眉眼間絕對沒有素日裏的清冷與不耐。

她咬着唇,收回了目光,垂着眸子。

碧雲看的正勁頭上,一回頭見她聳拉着臉,心底彎彎繞繞想了一通,莫不是姑娘見着三爺與別的女人在一塊,心底不痛快了?碧雲看她的眼神,瞬間多了幾分欣慰,她家姑娘這是女兒正長成,終于情窦初開了,腦袋開竅了。

正這時候,裴珩不知何時發現了她們,竟直接朝這邊走了過來,謝幼蘿心慌,抓住碧雲就要走,只聽那人道,“去哪?”

不得已,只得回頭轉身道,“三爺。”

他臉色淡淡,看不出什麽情緒,謝幼蘿也不知他是生沒生氣,硬着頭皮道,“三爺,您怎麽過來了?”

她額上還是紅着的,叫白越送去的藥膏興許給她不知扔那個旮旯裏,裴珩眉心動了動,眼底隐隐不悅。

謝幼蘿見狀,以為他是不高興自己又在這偷看偷聽,就像上次在那寺廟裏,可這也不能怪她不是,就是這麽歪打正着叫她碰上了。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沒看到這些,不過心底這般想,面上還是道,“阿蘿可是什麽都沒看到。”

說完拉着碧雲要走,卻不知踩到了哪,腳下突然一滑,她前面就是裴珩,于是好巧不巧地砸進了裴三懷裏,她下意識地緊緊抱着那人的腰身,他的身子很結實,抱着的時候很有安全感,想要不由自主的抱得更緊一點,謝幼蘿忽然想起那晚做的夢,她撲進男人的懷裏,整個人貼着他的胸膛,雙手抱他抱的很緊,嘴裏呢喃,“我怕——”

夢裏什麽都是虛無的,如今倒是稀裏糊塗真實感受了一番。

慌亂中她聽見男人暗嘶一聲。

他聽見男人低低的聲音,“手給本督松點,是要勒死本督麽?”

謝幼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手,正要起身,不想裴珩卻忽然摁住她的肩,低聲道,“不過,沒看便是沒看,犯不着給本督行這樣的禮。”

謝幼蘿擡眼看着他,那水潤如櫻桃的唇顫了顫。

這四周纏繞的是青樹綠葉,她一身粉色衣裳,倒是與這景色相襯的緊。

他盯着自己看了許久。

謝幼蘿不禁眨了眨眼,牽動那顆淚痣,叫她這張臉瞬間生動起來。

裴珩猛的松手,将懷中溫香軟玉推了出去。

微風拂過杏林,裴珩背過身去,眯了眯眼,這春日景,真真是擾人心緒的緊。

他抿唇,心底忽覺一陣煩擾,他面色漸冷,不再看謝幼蘿,甩袖而去。

謝幼蘿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這人莫不是因為自己撞見了他與那位姑娘私會,生氣了不成?

“姑娘,起風了,咱也回吧。”碧雲瞅出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一時覺得這地不太好。

正要走,身後又傳來一道女聲,“姑娘留步。”

謝幼蘿看過去,是在那邊守在亭外的侍女。

“咱們姑娘有請。”

方才與裴珩那番想必是叫這寶蔻姑娘瞧了去,這會莫不是興師問罪麽?

轉念一想,便是興師問罪也沒什麽怕的,她與裴珩又沒什麽關系,沒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

謝幼蘿過去時,那人依舊坐着,正拿着剪子剪着一面紙,她過來了,手裏也沒停下,“坐吧,這裏有新鮮糕點,我一個人吃不完,浪費了便可惜了。”

這聲音就是那日在寺裏與裴珩私會的女子的聲音。

果然是這人,難怪裴珩待她不一般。

這事,她放下了手中的活,擡了頭。

謝幼蘿終于看清了她的模樣。

宮裏出來的女子自然是好看的,舉手擡足之間都透着一股貴氣,指不定是哪個公主呢——

謝幼蘿不知怎麽稱呼她,踟蹰許久,對方先她道,“我姓沈,名寶蔻,叫我寶蔻吧,你呢?”

她的聲音很細膩,聽着很是溫柔。

“謝幼蘿。”

沈寶蔻笑了笑,“那我就叫你阿蘿好了。”說完又望着裴珩離開的方向道,“你和裴督主——”

到底是開口問了,謝幼蘿做好了準備,道,“寶蔻姑娘誤會了,我和三爺沒什麽關系的。”

沈寶蔻又拿起剪子,百無聊賴地剪着,“是麽?”她擡眼望着謝幼蘿,雙眸彎了彎,猶如那新生的月牙,“我認識他這麽些年,還沒見過他和哪個女人這般親近過。”

原來是老相識。

“想來在他這頭,你是特殊的。”

謝幼蘿聞言,澀澀地笑道,“他算得上是我的恩人,別的沒了,”他對自己不一般,也不過是因為裴荀,當然這點自是沒必要與她一一道明,“他是個好人。”

不料沈寶蔻卻突然笑了起來,“好人?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他是好人。”她目光忽然地望着另一處,眼底漸漸空了一般,謝幼蘿只覺她的眉眼染上了一層哀愁,她語調恍惚, “許是這人都有是好人的時候吧,不過看面對的是哪個人罷了,在自己歡喜的人跟前,冰山也會融化出一絲溫柔來。”

沈寶蔻這話,謝幼蘿理解不了,但她會看人,她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眼底是藏着故事的。

她好像很了解裴珩,至少比自己了解,謝幼蘿莫名覺得失落,她低下頭去不說話。

“阿蘿姑娘,你有喜歡的人麽?”

這是第一次被人問這種問題,謝幼蘿着實愣了許久。

喜歡?

什麽是喜歡呢,她不知道。

她搖搖頭。

她臉上盡是懵懂茫然。

沈寶蔻一眼便懂了,這是個心思很單純的姑娘,她低頭擺弄着那剪紙,“你有情不自禁想見一個人,因為對方而失落的時候嗎?見到對方時,心底像開滿了花一般,喜不自知呢?”

她說的,是喜歡嗎?

謝幼蘿垂眸,想起在船上那段日子,總是去開那小窗戶,分明是什麽事都沒有的,但就是想聽聽那人的聲音,若是能見着他的臉,更是歡喜,她想起那些個有關于那人的夢,總是與他最肆無忌憚親近的夢,還有那人上午因為寶蔻過來而匆匆離去叫她失落萬分的身影,甚至還有一些心酸。

這些是喜歡麽?

她雙手握緊,心跳突然快了起來,許久才冷靜下來,沖沈寶蔻道,“不知道,往後許是會有的吧。”

沈寶蔻沒有繼續那個話題,道,“之前聽說他府上住了一位姑娘,想來就是你吧。”

謝幼蘿心下一緊,合着她方才問那麽多,還是在試探自己個裴珩的關系呢,謝幼蘿想着要不要認真解釋一下,但是想想又覺得沒必要,若她與裴珩真是那般的關系,自己解釋了反倒顯得欲蓋彌彰了些,她點頭,“暫時住一段時間。”

沈寶蔻卻道,“你別誤會,我只當他哥哥的。”

沒想到她倒是如此坦誠直接,瞬間叫謝幼蘿覺得自己過分小氣了些,面上還是道,“沒有,沒有誤會。”,她視線落在沈寶蔻放下的剪紙上,雖未平鋪開,但隐約能看出一個輪廓來。

那是一個“辭”字。

“我挺羨慕你的,能跟在他身邊。”沈寶蔻聲音低下去,兀自道,“不過仔細想想,也有個人亦是一直在我身邊的,卻不過是若即若離的風,總在眼前飄着,伸出了手,卻抓不住。”

謝幼蘿卻仰頭笑道,“也許你抓到了,不過是沒有感受到罷了。”

“是麽?”

“阿蘿覺得,能一直跟在你身邊的人,眼裏定是有你的,如若不然,不說看一眼,這看久了,總是會煩的,哪裏還會在跟前待着呢。”

沈寶蔻眸子亮了亮,“也許,你說的對。”

她起身,走到亭子外邊,整個人置身于杏林之中。

這時有侍女上前扶住她,“今日上午跑了路,這會子又說了些話,姑娘還是回去歇息吧。”

“成吧,”她心情大好,對謝幼蘿眨眨眼,“這書院裏着實無聊,我就住在銀杏園裏,你明天來陪我聊聊天打發時間好不好?”

像是已經熟識了的好友,謝幼蘿忽然覺着一抹親切,她點點頭。

“對了,”沈寶蔻招招手,“告訴你一個秘密。”

謝幼蘿過去,她湊過來,細語道,“你知道裴督主怕什麽嗎?”

謝幼蘿心想,這世上怕是除了皇帝,別的便沒有他裴三爺怕的吧,于是搖搖頭。

卻聽沈寶蔻道,“他呀,怕老鼠。”

說完便跟着侍女們一道離開,留謝幼蘿愣在那裏。

裴珩怕老鼠?

作者有話要說:

裴爺将來可能還會怕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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