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今晚上是這地方的燈會,出來的人甚是多,就連客棧生意也熱火起來,大堂裏的桌子坐滿了人。
好在客棧有個後院,院中栽着幾顆桂花樹,這會綠芽滿枝,天上一輪圓月,暖黃的月色打這一方小小的院口灑下來,穿過枝丫,落在在樹下坐着的謝幼蘿身上。
碧雲在她面前的桌上擺着筷子,“這倒是個好地,前頭當真是吵人極了。”
謝幼蘿拿起筷子,想起今晚不曾見裴珩下樓也未見白越送吃的上去,于是問道,“三爺怎麽了?”
碧雲搖搖頭,正欲去打聽打聽,卻見白越匆匆往這裏趕過來,“謝姑娘,爺出去辦事了,約莫兩日內會回來。”
謝幼蘿哦了一聲,想來這人倒是真真忙,身處異地竟還有事處理,“他倒是忙的緊。”
白越笑道,“可不是,這一路就沒好好歇息一番。”
謝幼蘿忽的又想起一事來,吃了幾口便落了筷子,起身道,“我聽說今晚上外頭有燈會,想去逛一逛,你們随我一道去吧。”
白越碧雲互相看了眼,這小地方,是大業朝最安穩的地方,出去看看熱鬧,自是無妨的,于是點點頭。
誰料他們剛出客棧,後頭顧九昭大聲嚷着夥計們看好店,随後追了上來。
“這地我最熟,”他拿出滿滿一袋銀子,頗為財大氣粗道,“買啥吃啥,我這有的是銀子,權當是盡盡地主之誼了。”
他嗓子粗,這麽一喊,便是人人都聽得見,周圍的路人門看過來,謝幼蘿捂嘴笑了笑,“顧公子應該比任何人都懂得這財不外露,若是叫有心人聽去了,免不了招來是非,回頭拖累了我和我身邊這兩個人,待我們三爺回來,可輕饒不了你。”
她說到裴珩時不由得變得篤定起來,仿佛便是這人不在自己身邊,只要說出他的名頭,都能震懾到他人一般。
不得不說,這人的名頭卻有用的很,只見那顧九昭聽他這般說,咳了咳,将錢袋子揣進懷裏,周圍幾人還在探頭看着她們這頭,顧九昭沖他們吼道,“去去去去,再看老子剜了你的眼珠子。”他本就生的兇,這麽一番話,當即吓得那些紛紛散去。
謝幼蘿也不管這人,身後又有白越碧雲左右跟着,倒也逛的輕松自在。
其實這燈會什麽猜燈謎放河燈的熱鬧,她是沒多少興致,此行不過想找一樣東西。
Advertisement
人來人往的,每個攤販前站的都是人。
謝幼蘿停下來,目光落在一處攤子前。
碧雲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道,“姑娘又要做面具了嗎?”她想起上次那枚,又恍然大悟道,“奴婢想起了,姑娘之前那個尋不着了,不如趁今兒再做一個好。”
說着,三人已經到了面具攤前。
這邊的面具與京城的不同,那面具上圖案不是畫上去,而是——謝幼蘿取了一個下來,手指撫了上去,這觸感,分明是一點點刻上去的,再染以顏色。
“老板好手藝,這面具上的圖案瞧着竟和真的一般。”
那老板笑道,“姑娘謬贊了,不知姑娘可有看上的?”
謝幼蘿在那一排面具中尋了一圈,眼睛忽的亮了亮,“這個吧。”
主仆幾個走後,顧九昭追上來,沖那老板道,“給我來一個她方才拿的一樣的。”
那老板搖頭道,“公子,老夫這面具都沒有一樣的,要不您拿這個獅子面的,戴着定是威風。”
裴珩是第二日深夜回來的。
客棧雖打了烊,但依舊點着燈。
裴珩提步上樓,那顧九昭正從上面下來,兩人雖是相識,但彼此素來話不多,擦身而過時眼梢瞥見顧九昭手裏捏着個面具,像是得了什麽寶貝一般,裴珩腳下頓了頓,收回目光,繼續大步上了樓。
回到房中不久後,白越便過來了,同裴珩細說了他不在時這頭的狀況,“昨兒是此處的燈會,我們陪謝姑娘一道去街上溜達了一圈。”
裴珩低頭飲了一口茶,問道,“本督不在,她可有說什麽?”
白越想了想,道,“就說了句爺忙,就沒旁的了,這兩日情緒尚好,打從燈會上回來之後,吃喝上胃口也好了不少——”
他顧自說着,沒有注意到裴珩漸漸變了的臉色,想來自個在與不在于她而言是沒什麽影響的,再加上那顧九昭,也難怪自己一走,她胃口都變好了——裴珩重重放下杯子,道,“顧九昭呢?”
“他昨兒也跟着一道去了,不過爺放心,沒生出什麽事兒來。”白越自覺自己做的很是不錯,可沒叫那顧九昭靠近謝幼蘿分毫,“爺昨兒不在,實在可惜,可是熱鬧了。”
裴珩淡淡道,“是嗎?”
“那是,姑娘買了好些東西,什麽面具,糖人,小燈籠,做的都可精致着。”
“她買了面具?”裴珩皺眉。
“對。”
顧九昭這客棧樓上都是給客人住的,他這掌櫃的在後院那頭給自己獨劈了一間屋子,哪裏有他上樓耳朵道理?
裴珩心底一番思索,大概是明白了。
他臉色陰沉的很,似是不悅,白越這會是捉摸不透了,也不敢再開口說什麽。
直到裴珩叫他退下時,才問了句,“爺,咱們明日便啓程吧?這趕往晉州只需三日。”
見裴珩點了頭他這才退了出去,去找了碧雲,告知她裴珩回來與明日出發之事。
入了夜,外頭月明星稀,格外的安靜。
謝幼蘿提着食盒,一手在門上敲了敲。
良久裏頭那人道,“進來。”
謝幼蘿了将東西放在桌上,邊拿出裏面的盤子邊道,“阿蘿兩日未見三爺了。”
裴珩沒看她,輕哼道,“本督不在,倒是叫你自在了不少。”
這話謝幼蘿就不太懂了,他素來說話時不太好聽的,不過今天日子特殊,她不與他争這個。
“三爺,過來用晚膳吧。”
裴珩臉色沉沉地坐了下來,她送來的是一碗面,裏面滾着兩個蛋,甚是清淡。
謝幼蘿遞過筷子,“想來三爺也忘了吧,今兒是什麽日子。”
裴珩自是不知。
“今日是三爺的生辰呀。”
這也是她碰巧知道的,還是從前在侯府時,盛嬷嬷說的,當然盛嬷嬷告訴她的自然是裴荀的生辰,但他與裴荀是雙生子,生辰是同一天的。
來之前,她是同白越探過口風的。
白越說,打從他回到侯府,便從未見過他過生辰。
但是侯府每年的這一天,都會很熱鬧,老侯爺提前半月便叫府上人準備裴荀的生辰,給京城裏權貴們下帖子,當天那來賀壽的人更是快要将侯府門檻踩平,這日的裴珩總是不在侯府的。
謝幼蘿問,“那他去哪?在督主府麽?“
白越搖頭,卻沒有與她繼續說,只道,“爺這會估摸醒了,姑娘快進去吧。”
“本督從不過生辰。”
裴珩的話将她的思緒拉回來。
謝幼蘿擡眸看他,他眉間淡淡,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來,謝幼蘿想,過去那些年的這天,熱鬧如侯府,卻與他無關,老侯爺再如何不好,也是他的父親,老侯爺的輕視和差別相待,想是叫他傷心了,所以才離開侯府,他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怎會在人前為這種事顯露情緒,指不定躲在哪個地方傷心呢。
“阿蘿知道。”她挪着椅子到他身側,“從前是從前,三爺對阿蘿恩重如山,這種日子,從此阿蘿會替三爺好好記着的。”
生辰這玩意,于他而言,其實不算是太好的事,也沒人會記得,裴珩這二十六年的人生中,謝幼蘿是第一個記得他生辰的人,他臉上終于有所動容,低頭吃了一口面,又琢磨她話裏的意思,道,“往後?”
阿蘿一雙眼睛亮如星辰,下巴連連點了兩下。
裴珩放下筷子,聲音很平靜,“你總是要嫁人的,又談何往後?”
謝幼蘿又想起他給自己的承諾,會找一個好夫君——他這是在提醒她麽?
謝幼蘿耷拉着腦袋,臉上笑意漸漸斂去,“三爺說的對。”
裴珩見她忽然這般沒了神采,只當她亦是在認真考慮嫁人之事,又想到顧九昭那面具,于是道,“顧九昭如何?”
想來便是他自個,也不曉得自己那話是認真問她,還是一番試探。
他這句話,謝幼蘿聽着,只覺得很是突然,什麽叫顧九昭如何?是他覺得顧九昭不錯還是認為自己看上了顧九昭?
“嗯?”裴珩喉間咬着字。
良久,謝幼蘿起身,賭氣般道,“三爺覺得成,那就成。”
話剛落,裴珩臉色徹底不好了,原來她當真是看上顧九昭。
他眼底瞬間點了火,正欲發作,卻見謝幼蘿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方粉色緞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忙,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