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兩行來自秋末的眼淚(4)

「我們相愛一生, 一生還是太短。」——沈從文

一夜之間,沈楓徹底失去了殷思秋的消息。

收到分手信息後,他立刻給殷思秋打了電話, 但無論是微信語音、亦或是電話號碼,全都無法接通。

秋日。

夜色微涼。

沈楓站在窗邊沉吟片刻。

到底是按捺不住, 套上外套,趟着夜色、開車直奔殷思秋家。

殷思秋家那個小區雖然是老小區, 将近一半是租客,但物業做得卻很到位,陌生車牌不能放行進去。

沈楓将車停在路邊。

下車步行。

畢竟還在黃金周小長假期間, 這個點, 路上有不少晚歸路人。

大多三兩成群, 說說笑笑, 表情看着輕松愉悅。

可惜, 沈楓行色匆匆,絲毫沒能被這種氛圍感染。

抵達殷思秋家那個單元樓。

再停下腳步,仰起頭, 去找那扇窗戶。

他空間感和記憶力都很好, 雖然只有去年上去過一次,卻也能記得她家具體門牌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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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住宅不比新樓,一層住戶并不太多。

殷思秋家這邊一層只有四戶人家。

只要在樓下簡單數一下, 就能找到對應的窗戶位置。

此刻,兩邊鄰居都亮着燈, 只有她家窗戶是黑洞洞一片,似乎裏頭的人心無旁骛、已經早早入睡。

如果貿然上去敲門……好像顯得有些過于失禮。

畢竟,時間已經這麽晚了。

她父母估計也會不高興吧。

沈楓蹙起眉。

想了想,他摸出手機, 開始打字。

沈楓:【殷思秋,我在你家樓下。】

沈楓:【有什麽事我們當面說。】

沈楓:【我會一直等你。】

微信發送成功。

沈楓靠在旁邊樹幹上,垂下眼,捏着手機。

指腹輕輕摩挲屏幕,耐心等待。

五分鐘。

十分鐘。

半個小時過去。

終于,可以确定,這幾條消息石沉大海。

殷思秋或許是壓根沒有看。

亦或許是……看了也沒有放在心上嗎?

下一秒。

沈楓推翻了自己這個猜測。

說實話,在他看來,殷思秋就是個很好懂的小姑娘。

從始至終。

一直都是。

她可能自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但眼神卻很容易出賣內心想法。

繼而,被有心人看穿。

要說殷思秋隐瞞心思最天衣無縫的一次,莫過于這條分手微信。

明明在幾天前,兩人還有說有笑,還一起去普陀山燒香拜佛、一起求了手钏。

一切都很正常。

什麽跡象都沒有。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

沈楓臉色愈發差。

……

一夜過去。

沈楓就這麽靠在樹幹上,靠了整整一夜。

第一抹天光初現時,他整個人骨頭似乎都僵直了,又酸又麻。

一時之間,壓根沒法動彈。

只得慢慢地、一點一點用肌肉發力,先将身體穩住,再動了動手腕腳腕,捏了幾下脖頸。

良久,總算恢複過來。

想了想,沈楓快步走去小區外頭,先買了幾份早點。

見時間差不多、也不算早得太失禮後,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循着記憶上樓,敲門。

“叩叩——”

“叩叩叩——”

敲了好幾聲。

裏頭依舊毫無動靜。

沒有人在家。

沈楓臉色愈發陰沉。

再加上一夜沒有休息,陰沉中還帶了些許憔悴頹唐。

在這張臉上,很有點暴殄天物味道。

手中塑料袋中,煎餅依舊溫熱,一陣一陣散發着油炸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

沈楓卻沒任何心情和食欲。

他反身靠到旁邊白牆上,擰着眉,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丁晴打電話。

時逢節假日,顯然,所有大學生都不會這麽早醒。

聽筒裏,“嘟嘟”聲響了大半分鐘。

終于,那頭有人接了起來。

丁晴迷迷糊糊地“喂”了一聲,“哪位?”

“我是沈楓。”

“……”

丁晴一下沒聲了。

好半天,她難以置信地開口問道:“沈楓?!……這麽早,找我有什麽事嗎?”

沈楓抿了抿唇,先說了句“抱歉”。接着,才問道:“殷思秋最近兩天有和你聯系嗎?有和你說什麽嗎?”

他嗓音有點啞。

聽起來很是鄭重嚴肅。

聞言,丁晴完全清醒過來。

想了一會兒,她搖頭,“沒有,我們好久沒有聯系了。好像從八月中旬開始,就沒怎麽發過消息了诶。”

他們學校和殷思秋沈楓都不同,八月底就要開始新生軍訓。

進入大學之後,各種瑣事紛雜。

丁晴又是個外向性子,加了學生會和社團,還要和寝室處好關系,每天都忙于結交新同學和參加活動,難免對舊友疏忽了些。

不,其實也稱不上疏忽。

只是人生每段旅途裏,自然而然的趨勢。

無可指摘。

沈楓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再多追問。

他捏了捏鼻梁,聲音輕了許多,“我知道了,打擾。”

說完,便打算切斷電話。

“等等!”

丁晴連忙驚呼一聲,打斷他動作,急急問道:“秋秋怎麽了嗎?是出什麽事了嗎?”

沈楓微微停滞。

良久,他悶聲說:“……我找不到她了。”

……

兩人簡單約了一下時間。

說定下午在殷思秋家這邊碰頭。

沈楓回車上眯了會兒,将冷掉的早點吃了,匆匆回家洗漱一番。

再回到殷思秋家這邊時,丁晴人已經到了。

兩人簡單一個照面。

沒有廢話,直切重點。

丁晴:“我剛剛一直在給秋秋打電話,但是她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态,消息也不回。她有沒有給你介紹過新同學、室友之類的?打電話過去問問?”

沈楓表情緊了緊,抿起唇,搖頭。

“沒有。”

這确實也有一點反常。

殷思秋參加了學校半個月軍訓,沈楓居然沒聽她說起過任何一件事。

無論是訓練、還是同學、或者新學校。

喜歡還是讨厭,吐槽或是其他,她什麽都沒有說過。

不過,兩人都不是什麽社交達人,交友面狹窄。

沈楓和殷思秋在一起時,本就很少提起其他人。

所以,直到此刻,才後知後覺品出一絲不對勁來。

丁晴見他表情,嘆了口氣,繼續道:“我也不知道她還有什麽其他朋友……她家裏也沒人?會不會和父母一起出去了?比如去親戚家短住做客了之類的。”

今天是小長假最後一天。

有這個可能性。

兩人合計了一下,決定再等等,等到晚上,看看殷思秋會不會回來。

……

秋日暖陽從明亮到漸漸西斜。

在不知不覺中,隐入雲層。

時至飯點,老舊小區裏炊煙四起,站在單元樓下,都能聽到上面傳來鍋鏟碰撞聲,還有油煙機“嗡嗡”作響。

沈楓記憶力很好。

到現在還能想起殷思秋媽媽的模樣。

他站在樹幹陰影裏,目光從每個進出單元樓的住客臉上劃過。

不是。

全都不是。

沒有看到殷思秋,也沒有看到殷思秋的媽媽。

他攥緊了拳頭。

等了再等。

最終,還是直起身。

沈楓沉聲開口:“我再上去敲門試試看。”

丁晴沒意見,跟着他一起上樓。

不出意外。

屋子裏依舊沒有人。

沈楓動作一頓,轉過身,直直望向丁晴。

丁晴被他看得一激靈,“怎、怎麽了?”

“丁晴,能不能拜托你去問問鄰居?我敲門問的話……不太好。”

沈楓眼神有些郁郁。

直到這時,卻還在為殷思秋考慮。

丁晴自然不會拒絕,轉了個向,按了下對門門鈴。

“叮咚。”

很快,門鈴對講機傳來“沙沙”聲音。

“誰啊?”

丁晴語氣很禮貌,“您好,不好意思打擾您,我是對門那個女孩子的同學,有急事找她,但是聯系不上她了。請問您知道他們家大概什麽時候會有人回來嗎?”

“……”

鄰居沒說話。

幾秒後,裏面那道房門被拉開。

一個50歲左右的阿姨站在裏面,隔着外面一道鐵門,狐疑地看着丁晴。

她問:“你們是殷家小姑娘的同學?”

許是因為沈楓長相過人,阿姨的視線明顯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丁晴點頭,“對,我叫丁晴,他叫沈楓。我們和殷思秋都是海城實驗中學的同班同學。”

那阿姨聽她說出了殷思秋名字,總算放下了一些戒心。

“你們是同學啊?殷家小姑娘好像生病了,這陣子都在住院,他們家平時沒人的,爸媽都去陪床了,偶爾才會回來休息,說不好具體什麽時候的啦。你們有什麽事?”

“住院?!”

丁晴和沈楓面面相觑。

顯然,表情都有些怔愣。

阿姨:“她沒跟你們講嗎?我聽她媽媽說哦,大學報道都沒去呢……啧啧啧,小姑娘太可憐了,成績這麽好,好像是考上了財大是吧?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唉。”

“請問……”

到此時,沈楓終于開口,但聲音十分幹澀,聽着有些嘶啞,不複往日悅耳。

他客氣禮貌地問道:“阿姨,您知道殷思秋在哪家醫院嗎?”

……

二十分鐘後。

兩人行色匆匆地大步走進仁濟醫院住院部。

住院樓底下有問詢臺。

但這個點,雖然探視時間還沒有結束,但問詢臺護士已經下班。

他們不知道具體病房號,只能分頭一樓一樓、一間一間找過去,将每個科室的住院病房全部看一遍。

最終,還是丁晴率先看到殷思秋名字挂在某間病房外。

她走進去,站在幾步之外,似乎有些不敢确信,病床上那個消瘦憔悴的人、竟然是自己一起玩了三年的好友。

又反複确認好幾眼。

丁晴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喊了一聲:“……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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