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解迷(01)
無論是林深深出了錯。
還是跳樓身亡的無主屍體就是阿芳。
這兩個結果林深深都不希望。
“——沒關系,所有的問題都有解決方式。”
陰冷的秋天,做什麽都有種與天相争的氛圍感。
車廂裏漸漸有了霧氣。
梁勵聲轉動方向盤,安靜的車廂裏響起轉向燈的節奏聲。
他偷偷瞥了一眼側臉望着窗外沉默不語的林深深,既不想違心的說沒關系,擔憂替她擔心。
這句安慰像是吵醒了林深深似的,她手指有節奏的敲敲,搖搖頭——
想說自己不會出錯,但覺得需要證據作證。
想說那個屍體是阿芳,那麽阿芳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去赴死?
“——深深。”
不出意外的,看到電話屏幕上顯示師姐的名字,林深深已經用力握緊手中的電話,深吸一口氣接聽:“師姐。”
“和你合作的這段時間,我的工作順利簡單多了。你相信我,我教出來的孩子,沒有問題。”師姐溫柔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逐漸暖熱了林深深的心:“需要我做什麽嗎?”
林深深眨了眨眼,委屈的眼淚就已經掉了下來。
卻只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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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師姐的鼓勵,林深深又有了力氣,她坐起身不再頹喪:“不需要,我現在回去重新找樣本分析DNA。”
“好。”
電話挂斷,恢複精神的林深深擡手打開車載音響,在the boyz炸裂的音樂聲中,擡手指揮梁勵聲:“沖沖沖!我們卻揭曉謎底!”
實驗室裏,林深深幹脆利落的戴上手套,打開冰櫃,在已經看不出面容的屍體上重新取樣檢查DNA。
同時這一次,她重新将屍體表體檢查,剪取頭發,用棉簽蘸取關鍵部位以便确認是否有與他人發生關系的痕跡,甚至拿出針管吸取眼晶裏的液體,只為再次排除沒有外力導致死亡。
後期需要繼續檢測排除中毒以及病理原因。
拿出樣本,她黑着臉大步來到法檢實驗室,重新進行檢測。
之後,回到辦公室默默無聲繼續工作走藥檢毒檢程序。
直到辦公室裏傳真機的聲音響起。
“前幾天發現跳樓身亡的死者,就是阿芳。初檢結果是跳樓自殺,我這邊再去跟進毒檢和病理檢查,”實驗室門打開,林深深拿出傳過來的文件遞給正在走廊抽煙的梁勵聲,廢話不多說,兩人四目相對,足以明白彼此的陪伴與支持:“剩下的謎底,就看你們的了。”
“我們一起來過一下案件。”梁勵聲将阿芳初步屍檢報告丢在桌面:“林深深根據廣告租房時,發現房間裏有五具嬰兒遺骸。根據走訪阿芳的生活情況以及DNA證據,我們将懷疑鎖定在房東、老白,以及小K和小王身上。”
“小K和小王都承認了自己和阿芳發生關系,但不承認與出租屋嬰兒的關系,堅持說我們的證據有問題。原因是,阿芳本身就瘦弱且經常幹活,懷孕與否只要她不提,無人能看得出來。”
“梁隊。”案件分析進行中,花姐舉起手,補充道:“根據阿芳沒有經濟來源甚至沒有電話,這麽多年一直靠男人眼中脫離社會生活。其實阿芳的多次懷孕,我懷疑對于她來說,因為懷孕不用花錢。”
“啥意思?”
辦公室內所有的男人都驚呆了,感覺花姐說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都沒有人奇怪阿芳生了這麽多孩子,醫院怎麽沒有記錄嗎?”
花姐長籲一口氣,望着衆人解釋:“你們不知道女人生理期的花費嗎?前一陣有個熱搜,就是一片5毛錢的衛生棉還有很多人用不起。所以說,阿芳就為了節省衛生棉的價格,不做安全措施,每次等到自己羊水破了,就在家裏自己生——是的,她寧可忍痛,也不願意花錢。因為她沒有錢。”
哈?——
“怎麽了嘛,這都什麽時代了,不要裝白蓮花好嗎?”花姐無奈的長嘆一口氣,随即又想到什麽似的搖搖頭:“也對,你們只懂擒拿技術,回回都是被綠茶拿袋摟的。”
“怎麽可能。”小郝高舉雙手搖搖頭表示投降——
花姐沒有說話,只是給了對方一個“你倒給我說她有沒有其他辦法去省生理期的錢”的眼神。
“——這位警官說的沒錯。”
正當辦公室的所有男人長大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道男聲。
一位戴着黑框眼鏡皮膚黝黑的男人站在争氣身邊,不好意思的擡起手指指花姐,含笑欠身道。
看起來——
在社會上沒少受摧殘。
“這位是阿芳的前男友,錢宏光。”争氣望着辦公室內同事問詢的眼神,輕咳一聲點點頭。
“我之前在師範大學上學的時候,有時候跟着師兄師姐去學校外面的城中村改善夥食。那個時候年紀小見識也短,在學校的生活比較簡單,有了一點獎學金就認不清自己。那天下雨,我看見阿芳蹲在路邊污水溝旁邊淋雨——那麽污濁的地方,阿芳細嫩白皙的臉,我覺得既然我有能力,我就應該救她。”
茶言茶語。
花姐拿起手機擋住自己不停想要翻上天的白眼。
“我知道你們可能看不起我。”錢宏光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桌面身體前傾,熱切的希望有人站在自己這邊:“我在她落寞的時候遇到她,我認為這就是上天給她的機會。于是我給她租了房子,和她一起渡過了一段時間。”
“你們一定沒有見過從來沒有受過教育的人,那就不能稱之為人。”錢宏光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擡手向衆人描述着:“阿芳從上到下,唯一可倫比的是她年輕的身體,但是不能說話,她一說話我們都不知道怎麽接。做飯,她只會煮方便面,也認為最好吃的就是方便面,誰要是質疑她,她就跟原始人一眼,跳起來用大嗓門壓制別人。總而言之,完全無法生活。”
說到出租屋裏的生活,錢宏光垂下眼不再望着衆人:“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在鄙視我。但是你們知道嗎,兩個人剛開始對彼此都好奇,每天很期待見到彼此,說很多話做很多事。但是随着彼此了解彼此,她看出我的拙劣,我也看到她的無知。所以,我選擇離開。但是,我将房間留給她了。”
“那也不過是出租屋,你沒有想過她以後怎麽生活嗎?”花姐對錢宏光的話蹙眉質疑。
錢宏光看看梁勵聲,又看看花姐,毫不在意的聳聳肩膀:“就跟她當初找我是一樣的,這年頭撿廢品都能賺錢好嗎,怎麽可能活不下去。”
“她懷孕的事,你知道嗎?”梁勵聲望向對方,聯系對方的表情行為,眼神如同利劍一般足以刺穿對方。
錢宏光剛剛打造的善良無辜人設,微微搖晃。
他擡起二郎腿,雙手握緊:“年輕人在一起,自然會有一些親密接觸。你們可以問房東,問周圍的其他人,問老馬,我向來都是有安全措施的,阿芳不可能懷孕。”
“再說了,你們不也沒有查到我的DNA麽?”
在場所有人聽聞錢宏光的話,心中明明知道這個人有問題,但就是沒有任何證據。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如果不是他将阿芳帶入這套房間,如果不是在這裏丢棄了阿芳,如果不是在這裏阿芳遇到了房東,遇到了房客…
梁勵聲手指微微擡起,咬牙不語。
直到推開門,外面的冷風沖進屋內,梁勵聲站起身走了出去。
審訊室裏。
房東坐在椅子裏,眼神卻不由自主偷偷瞄向牆上挂着的鬧鐘。
再過十幾個小時,他便可以離開審訊室。
而法檢辦公室裏所有人收到梁勵聲的神情,重新對阿芳的房間進行地毯式的重新檢索。
檢索生物痕跡方向:确定屋內到底有多少男性體征。
時間過去,JY的痕跡或許會失效。
但是——
穿着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的用鑷子在房間內各種縫隙之處找到毛發。
直到拿到所有的證據,以及林深深的報告——
除了确定阿芳真的是自殺以外,也确定了阿芳的曾經。
天幕微沉。
梁勵聲轉身望着燈火通明的審訊室,大步走了進去。
審訊室的門被梁勵聲拉開,外間世俗的車水馬龍聲音瞬間湧了進來,令房東找回了些與生活有關的感受。
歪着腦袋懶洋洋的房東聽到梁勵聲的話,立刻坐起身欣喜的望向對方:“這不結了嗎?有疑問都去問她。”
“忘了給你說一聲,阿芳死了。”梁勵聲随意的打開手頭的文件夾,面無表情的望向房東。
“死了?!”聽到梁勵聲的話,房東徒勞的四處環顧,伸手想要抓住什麽:“不可能,不可能啊。”
“為什麽不可能?”梁勵聲擡眼望向對方,冷冷道:“是因為你們将阿芳鎖在房間非法賣X不可能,還是她因為缺乏維權意識,逃離房間之後只能自殺逃避不可能?!”
房東面如死灰,抖着嘴唇望向他,搖搖頭幾次想說什麽——
“沒想到吧,你們一向視而不見的阿芳,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擺了你們一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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