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反社會人格(02)

“沒什麽原因,我喜歡花花,毛毛老和花花搶東西吃,欺負花花,李大誠他們也經常欺負花花。”李穎一邊撕咬着手邊的三分熟牛排,潔白的牙齒死咬着滲着血絲的牛肉,談論的卻是令人心驚的內容,不由得令林深深握緊了拳頭。

“我覺得,你是将自己映射在了和你同樣身世的花花身上。”林深深淡然的喝了一口湯:“所以你會在意花花。”

李穎聳聳肩不屑,卻在這個下意識表情之後意識到不對,重新調整了表情,坐直身體乖巧道:“我也覺得是這樣,全家都在欺負我,欺負花花。你知道嗎,不僅僅是用餓着用打着用強迫勞動這些,而是用極端的侮辱自尊的方式,你喜歡什麽就偏偏當你面給你撕碎的方式。”

“平時餓肚子平時看我不順眼撕我耳朵掐我平時讓我當保姆幹活,我沒有問題,我可以接受,這是我想要生存的付出。”想到這裏,李穎垂下眼努力抑制自己的羞辱感:“把我模仿愛情小說寫的故事拿到學校念出來,說我不要臉,說我和我母親一樣想當ji女,說我是來啃他們家的蛆…那我就像讓大家看看,一只蛆能做什麽。”

“一個活的不如李大誠家狗的毫無自尊的所謂女兒,一只啃李大誠家的蛆,一刀一刀撕碎他們最喜歡的。”

李穎面無表情一動不動,雖然竭力想要表現自己的無動于衷,卻控制不住沖出眼眶的眼淚。

“不要怪我下手狠,要怪只能怪毛毛倒黴。”

“你對生命沒有敬畏嗎?你沒有愧疚的感覺嗎?”

李穎面無表情,重新吃東西:“相比起愧疚,可能眼淚更有用一些吧。”

說完,李穎流下眼淚抓着林深深搭在桌面上的胳膊,嘤嘤哭泣道:“姐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離開我,不要不理我…”

偶爾有同樣在餐廳吃飯的人,看到這一幕,經過兩人的餐桌或多或少留一句——

多大點事。

算了吧。

李穎迅速收回可憐兮兮的表情,用手背擦幹眼淚,手掌撐着下巴沖林深深冷笑:“我很坦蕩,我從來不怕我的不完美,不完美,才襯的我的計劃非常完美。”

林深深放下碗筷什麽也沒吃,只是等着李穎吃完。

可恨與可悲的是,當前法律無法為李穎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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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深的車離李穎家越來越近,李穎的表情越來越恢複原來的那種木讷與可憐。

梁勵聲早已在李家等待多時,聽到車輛行駛進小巷的聲音,便立刻追出來。

李穎從車上下來,如同之前展現出來的怯懦人設,沖梁勵聲打了聲招呼,拉開家裏的大門。

關門之前,她回身望着林深深,又看了一眼梁勵聲:“李大誠一家,真不是我殺的。”

這話噎的梁勵聲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承認自己的懷疑不是,否認自己的懷疑也不是。

林深深冷哼一聲:“好好上你的學,別亂跑。”

李穎楞了一下回過身,望着林深深笑起來:“姐姐,我喜歡你。”

“李穎承認她殺了毛毛。”

回程的路上,林深深一邊開車一邊解釋。

梁勵聲臉色倏爾黑了下來,下意識剎車就要回,這才意識到為什麽剛才林深深說自己開車。

林深深一邊從自己外套夾縫處取出攝像頭,拉扯着手機遞給對方:“我錄下來了。”

梁勵聲握緊拳頭沒有說話。

作為刑偵隊長,抓捕李穎是自己的工作,就算自己對林深深再有好感,但也是建立在各司其職上。

“你先看下視頻。”林深深急着讓對方先了解案情:“我知道本來你對毛毛遇害李大誠給市局打電話讓你辦案就不高興,不是因為狗的原因,而是因為李大誠對別人工作高高在上的漠視。現在李穎承認自己殺了毛毛你也很生氣,生氣李穎對于生命的漠視。整個案子最無辜的,就是毛毛。”

梁勵聲黑着臉,連眼角也耷拉下來,整個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默默看視頻。

直到看完視頻,林深深小心翼翼道:“我認為,李家全員惡人。”

“李家是否是全員惡人不由我們去定義,當前李大誠是受害人,我們要做的是要抓住兇手。”梁勵聲堅持要林深深掉頭回去帶李穎協助調查:“李穎是不是兇手不由她說,而是得證據判斷。趕緊靠邊停車,我來開車。”

“——你先聽我說,好不好。”林深深将車停在路邊,漆黑的城鄉結合處的村路上周圍都是田地,長長的路上沒有路燈,只有偶爾經過的渣土車。

“第一,關于兇手的畫像,我們法檢部門提供的信息是,身高170175cm,體型偏瘦,男性的可能性最大。而李穎身高不過165左右吧,從操作上來說,她不會是兇手。”

“剛才她自己也說了,她恨李大成一家——”

“對,”林深深沒有被梁勵聲的憤怒影響,而是冷靜的分析:“李穎說,因為李大誠夫婦因為李穎寫愛情小說專門找到學校當衆朗讀了女孩心事,這件事引起李穎對父母的反感達到了爆點。所以她為了報複,殺了毛毛。”

“李穎缺少共情能力,對損害生命表現為毫不在乎,反而認為是對方孱弱愚蠢低于自己所有罪有應得。所以她可以用非常殘忍的手段殺害毛毛。同時,她極度自私,為了維護自己在衆人眼中的人設,她很多行為符合道德禮儀不是因為尊重他人,而是這樣做有利于打造自己可愛可憐的人設。她不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如果她殺害李大誠,一定會非常低調,低調到讓我們無法發現是她。”

“所以李穎不是兇手。”

梁勵聲眼神随着車燈望着前方。

完全的黑。

就算車燈能夠照亮前方,也不過是十米有限的距離。

梁勵聲垂下眼,再次擡起頭望着林深深:“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要打草驚蛇?會有學生為了李穎殺人?兩個成年人呢,還是碎屍呢。”

不等林深深回答,梁勵聲已經明白:“近期有人翻舊賬,李大誠當年在做城建小區家屬院項目時僞造文件私自提高金額。兇手有可能是某個受害人的兒子,同時和李穎在一個學校?”

“會有這樣的人嗎?”

聽到梁勵聲終于被自己引導入正途,林深深嘴角上揚重新發動汽車:“本身就認識李家,所以見到受害者的時候對方沒有任何的反抗,因為不會想到對方是來殺自己的,而李穎在案發當天回到李家,我認為是好奇自己殺了毛毛之後家人是什麽樣的反應,然而等她到家之後發現毛毛的去世對她的生活沒有太大改變,甚至自己的處境更差,就算看到什麽,也當做看不到,就算聽到什麽,也當做聽不到。”

眼看前方城市的萬家燈火越來越亮。

車廂裏一片寧靜。

這種突如其來的安靜令林深深有些不舒服,有種不言不語必作妖的預感。

“梁隊,送你回單位還是…”車廂越來越安靜,林深深的臉驀然的越來越燙。

“這麽晚了回單位守歲嘛,回家。”梁勵聲手裏握着電話不知道在看些什麽,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一聲。

只是聽到對方語氣的降調,林深深已經開始在意對方的心情。

“哦哦。”

轉向燈有節奏的響起,林深深已經往家的方向行駛。

“不應該呀。”

“這條路就是回家的…路啊,的路吧?”聽到梁勵聲的質疑,林深深雙手扶着方向盤探身眯眼仔細觀察路況,以為自己是不是又開錯進入了某個小區之間的單行道。

“你對于兇手的犯罪心理這麽了解,怎麽會不了解我的心理?”

原來一句話真的可以像扔在耳邊的炸雷,林深深靠近梁勵聲的半張臉完全被震麻。

“…”

想了半天到底是該裝作聽不見還是該故意裝傻搪塞過去。

正當林深深眼波流轉尋找可以鑽的地縫,梁勵聲又忽然輕笑一聲。

“考慮下,別當法醫了,來我這,包吃包住一輩子。”

胃裏像是被人砸了一拳,林深深慢吞吞轉過臉望着梁勵聲,給了個眼神自行體會。

“——嘿,你還真別小看,我們對每年的指标完成率都是最好的!”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林深深別過臉,趁着紅燈的時間趴在方向盤上,就當是休息了。

“——對了,梁隊。你說你每年指标完成率最好,會不會是有某個案件沒有證據虛假落案了吧?”

“——誰說的?”聽到對方質疑,梁勵聲眼神突然精銳的瞥了林深深一眼。

林深深依然是懶洋洋的嘴角上揚:“你急了。”

“——我所有的案件都是有證有據,不會有錯。”

“是吧。”林深深陰陽怪氣的笑着,下巴上下誇張用力的點點頭:“我也覺得是,畢竟現在可是終身追究制,可得認認真真辦案。”

這話,從文字上看沒有一丢丢問題,但怎麽就從林深深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感覺有點毛毛的?

梁勵聲本想說些什麽,忽然手裏電話響起——

“梁隊,又有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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