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結案(01)

林深深在聽到梁勵聲名字的瞬間愣了下。

冬天的寒風淩冽,像是拽着她的耳朵,迫使她一點一點回歸到現實。

我在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

林深深退後一步,忽然想起什麽舉起手大喊一聲沖向人群:“我是醫生,我就是醫生——”

正在離開的人們只聽到一聲失真的嘶吼,以及一個黑暗中閃現的人,吓了一跳,幾個人下意識沖過來攔住她——

林深深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只能感受到胳膊傳來被拽住的劇痛。

“林深深——”

“你放開我——”林深深用盡力氣甩開對方禁锢的手指,朝擔架沖了過去:“我是醫生,我——”

随着衆人讓出空隙,足夠林深深借着路燈看到躺在擔架上的小郝,她楞了一下。

“深深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小郝看到林深深緊張的表情,不由得舉起手沖她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就是抓人的時候摔了一下。”

“好。”林深深點點頭暗籲一口氣,随即又想起來也顧不得避嫌了,直接開口:“梁勵聲呢?”

小郝眨眨眼看着林深深。

林深深也是一臉疑問。

“…你旁邊不是…嗎?”

林深深這才意識到剛才死拽自己的人正是梁勵聲本人,這才轉過身望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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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勵聲本人一臉疲憊與無奈,他甩甩手擡起頭:“我是摁不住你啊…”

路燈昏暗,卻溫暖的落在梁勵聲的肩膀。

林深深也顧不得別人,她大步上前,狠狠挂在梁勵聲的脖頸,将臉埋在他的頸窩,聽着他的心跳,聽着他身體血液流動的聲音,聞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什麽話也不需要說。

梁勵聲擡起手将她扣得更緊,微微側臉,在林深深的臉頰親了一下——

“上班呢。”

“嗯…”聽到男友的提醒,林深深乖巧的站直身體,已經離開卻又轉過身:“還需要我幫忙什麽嗎?”

“你…”梁勵聲忍不住的嘴角上揚,他揮揮手:“買點吃的送來。”

“哦。”

“梁隊不錯呀。”

“梁隊咋說,我們的中華煙跑不了了吧。”

“大家想想去哪裏吃飯,梁隊請。”

回程的警車裏,所有人遺忘了剛才的驚險與刺激,沉浸在對梁勵聲的打趣中。

路燈随着汽車的行駛或明或暗落在每一個人的臉上,縱使滿身疲憊,每個人卻依然雙目明亮。

梁勵聲回過頭望着大家大戰之後的頹唐,幾次想要抿嘴忍住笑,然而那份幸福還是從眼睛流露出來。

林深深跟着梁勵聲的車往當地派出所走去,耳機裏傳來梁勵聲的笑聲,她也不由自主的抿嘴跟着笑。

梁勵聲看着衆人将張喆和相關案件人員押解至拘留室,示意大家暫時休息,随即又重新開車出來。

原本跟在後面的林深深吓了一跳,立即轉動方向盤靠邊停車,裝作要買吃的樣子,确保梁勵聲沒有發現自己。

“——姑娘要買什麽嗎?”

“大娘,麻煩買四籠包子。”林深深也顧不上是什麽餡,直接一鍋全端了。

眼看梁勵聲的車已經在街角盡頭看不見,林深深一邊着急仰身跟着看,一邊又加一句:“您這還有熱粥嗎?”

直到林深深看着梁勵聲的車轉進自己熟悉的院子,跟着仰頭望着對方進入的大樓,這才緩緩停車松了一口氣。

她咬了一口包子,瞬間蹙眉呼了口滾燙的熱氣,這才接通電話:“梁勵聲來醫院找張路。”

城市的另一邊,陸捷靠在窗前,望着整個城市的萬家燈火,聽着無線耳機中林深深的聲音冷哼一聲:“換做是我,也應該先聽聽受害者的想法。”

電梯門開的瞬間,梁勵聲單槍匹馬大步已經踏入走廊,徑直朝病房走去。

前期林深深對張路的陪伴,已經用行為向對方表達了所有人想要與其溝通的意願。

而張路自己拿起林深深丢在病房裏的Ipad,也說明了他的堅強。

等到梁勵聲推開門,張路已經可以将擋在面前的黑發撥在耳後,看起來比前期剛發現他時更加有精神一些。

“張路,我是負責你受害案件的警察,梁勵聲。”當梁勵聲進入病房,觸及張路冰冷的眼神,就像是重新掉入了那個地宮,安靜而壓抑。

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沒有給對方帶點吃的。

“你吃過飯了嗎?”

聽到梁勵聲的詢問,張路這才像是從自己的世界走出來,望着梁勵聲點點頭。

“我給你倒杯水。”梁勵聲明白,對方在長期驚恐環境中會對人産生不信任感,所以自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告訴對方目的是什麽。

當他拿起水杯遞給張璐時,原本安靜的張璐卻像是看到毒藥似的,驚恐發作,用力搶過水杯摔向窗戶,開始尖叫,甚至想要傷害梁勵聲。

“——發生什麽事了?”原本跟着梁勵聲上樓的林深深提着包子和熱粥“等待”,聽到病房裏的聲音,也跟着循聲進來。

看到張路驚恐發作,立即将吃的放在一邊,用被包子烘烤過的手掌握住對方的手腕,溫柔提醒着:“我買包子了,特別好吃,你嘗嘗好不好?”

一邊說,一邊示意梁勵聲将包子拿過來,繼續安撫道:“你看,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林深深身上白玉蘭的香水味令張路很容易回憶起之前兩人安靜待在一起的下午。

看到張路安靜下來,林深深一邊鼓勵他,一邊喂他吃東西。

随即又自然而然的轉過頭望着梁勵聲:“梁隊我買的多,你也先吃點東西吧。”

“我不——”

原本還準備拒絕的梁勵聲觸及林深深的眼神,乖乖的拿起包子,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們知道嗎,所有無法溝通的人類卻可以靠着美食,藝術還有笑容交流。”林深深為梁勵聲遞上一碗熱粥,又為正在吃東西的張路舀了一勺熱粥。

她輕聲安慰着:“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已經抓到張喆了。”

聽到林深深的話,原本沉默不語的張路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寂靜的病房裏,男人積攢多年的壓抑,聽起來不寒而栗。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等到張路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林深深和梁勵聲彼此對視一眼——

明白即将開始揭曉謎底。

“我和他們三個人,關系一向很好的。”張路微微側過臉,緩慢而仔細的回憶着:“那個時候大家都很窮,我們跟在躍民哥身後,他帶着我們一起賺錢。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為了吃到最便宜的砂鍋,幾乎吃遍了整個鎮上的砂鍋店。”

“後來躍民哥一步一步帶我們賺錢。他給大家說,我的年紀是最小的,幹活速度又比較慢,所以讓大家讓讓我。張喆同意了,張帆就不同意,但是躍民大哥把他說了一頓,他也同意了。”

“沒想到他心真的太狠了,後來發現我比他賺的多,就開始嫉妒我,當時大家有争執,沒想到卻起了殺心,要殺我!”張路說着說着,表情也猙獰起來:“最後是我爸擋在了我的前面,被他殺了!”

“當時我還心存善念,想着是大家都是一個村子低頭不見擡頭見,報警之後我也沒有多說什麽。沒想到他們是一夥的,竟然要害我!”

“那天張喆敲我家的門,說是找我打麻将,我剛出門就被用麻袋敲昏了。等我醒來,就已經在那個地方了…”張路受到的傷害對于男性來說比較羞恥,終于在梁勵聲的勸解之下,才慢慢說出了遇害的詳細情況。

“他們基本上就是先打我一頓,打到我無法反抗,之後就不給飯吃讓我沒有力氣…”

“——張喆沒有說為什麽要抓你嗎?”

聽到張路的哭訴,對于人性的邪惡面,梁勵聲有了新的認識。

究竟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可以将自己曾經的朋友,傷害到如此的地步。

“就是貪我比他們年紀都小,我過的最好,他們心裏不服氣!他們都嫉妒我!”

說到最後,張路聲嘶力竭,坐在床上喘着粗氣,瞪大充滿血絲的雙眼纖細五指狠狠攥着林深深的手腕,口水也顧不上擦拭:“你告訴張喆,我不怕,我就是從地獄走上來的,邪不能勝正!”

“大不了,大家一起下地獄!”

林深深用盡力氣才将手腕從對方的懷中抽出來,眼看張路因為用力過度額頭青筋暴起,她也覺得此時無法再繼續詢問下去。

從病房出來之後,她擡起頭望着同樣陷入沉思的梁勵聲——

正在低頭思索的梁勵聲察覺到目光,擡起頭摸摸自己的後頸,歪着腦袋回頭看看病房中休息的張路。

又看看林深深的臉,忽然像是回歸了生活似的。

他懶洋洋的靠近她,整個人幾乎是挂在她的肩膀,親親她的臉頰,柔柔懶懶哼哼:“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深深紅了臉下意識躲避,察覺旁邊沒人發現後拍了一下對方:“你有沒有覺得…覺得張路很奇怪?”

梁勵聲沉默半晌,擡起頭望着林深深道:“很多情況,我們都覺得做什麽事情一定要有原因有結果。符合邏輯才是對的。”

“這起案件實際上作案動機并不單純或者清晰,就算我們抓到人,也總覺得不清晰。但事實上,張喆非法拘禁以及謀殺有理有據,我們的抓捕沒有問題。”梁勵聲冷笑一聲望着林深深:“生活遠比辦案複雜,最後一件事永遠只是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你會抓錯人嗎?”林深深低頭摩挲着梁勵聲的衣角,像是被對方的話所觸動,随口擡起頭笑道。

“不會。”

望着對方一板一正的答複,林深深笑着點點頭:“那就好。”

卻在梁勵聲準備繼續說什麽,她擡起手裝作沒事人似的:“那你忙吧,我先走了,明早還得早起寫屍檢報告。”

梁勵聲親昵的抱抱:“我送你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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