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不像個吊車尾

裝備不齊全,一切從簡,火堆升起後,聶常戎往火上支了一口小 “鍋”,鍋是從機甲裏找出來的,追溯來歷其實是以前從破風那兒替換下來的一塊兒膝彎零件,因為側方有安裝的缺口,所以容量不大,只能一點一點往裏放東西。

聶常戎看顧火,裴深就擔負起下廚的重任,他的水平顯然就是罐頭抹壓縮餅幹的程度,水裏放蘑菇,再放罐頭添味兒,還往鍋裏塞了三包壓縮餅幹,攪和攪和,最後做成了一鍋混合粥。

用壓縮餅幹的包裝當碗,又撿了幾根樹枝當筷子,東拼西湊的一頓終于齊活兒。

在柴燒完以前,一鍋粥成功煮沸了。

“聞着挺香。” 聶常戎把最後一節枯枝塞進火裏,等火堆燃盡。

裴深有些狼狽地把粥倒進塑料包裝裏,又浸入水窪中快速降溫。

攪和了一陣兒後,裴深将粥遞給聶常戎,“嘗嘗?”

聶常戎順手接過,他看裴深一直盯着自己半天沒動,笑問:“怎麽?等我試毒呢?”

“嗯。” 裴深點點頭,故意道:“咱倆之間起碼得有一個是清醒的。”

“警惕心還挺強。”

聶常戎說完便嘗了一口,而後揚眉驚奇道:“不錯啊。”

裴深打眼瞧他,似在辨認聶常戎這句話的真實程度。

“真的還可以。” 聶常戎沖裴深豎了個大拇指。

裴深将信将疑地嘗了一點兒,發現确實還行,但遠沒聶常戎贊嘆得那麽好。

見聶常戎看着自己,裴深凝神回味,認真評價:“味道有點淡。”

“水放多了。” 聶常戎倒是很滿意,“下次可以煮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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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的林子裏最不缺的就是蘑菇,走五分鐘能撿一大捧,就是柴不好找,得費點兒功夫去尋。

煮了一大鍋,兩人一點兒沒剩下,吃飽喝足後,聶常戎又去找了些柴,因為周邊都找遍了,所以他這次去了稍遠的地方,一來一回耽擱的時間長。

裴深留下駐守,他把營地的東西簡單清理了一遍就上了機甲。

聶常戎給他開通駕駛權限後裴深并沒有實操過,只是把操作手冊來來回回翻了幾遍,雖然偵查系沒有訓練過機甲駕駛,但裴深私底下是有了解的,所以也不是真的小白,裴深坐上副位,第一時間便打開操作手冊翻開,視線卻不經意瞥向側方。

聊天的時候聶常戎透露過裴深可以操作破風,現下聶常戎不在,四周情況無異,裴深舔舔唇角,手癢。

心下幾次糾結,裴深有些後悔,早知道他就趁聶常戎未離開的時候問問。

盯着主位看了又看,裴深最後還是轉開眼,他拿走操作手冊離開了機甲,打算在外面冷靜冷靜,再多看幾眼他就忍不住了。

于是聶常戎回來時就看見裴深靠着樹幹蜷腿端坐,膝彎放着白花花的操作手冊。

聽見腳步的一瞬他就警惕擡頭,手已經摸上了槍,看見來人是聶常戎他才放松下去。

“沒遇着什麽人吧?” 裴深問。

“嗯,附近沒人。”

聶常戎戰績頗豐,帶回來的幹柴數量不少,還有兩個大的木樁。

“省着點兒燒應該能撐一晚。”

“嗯,辛苦了。” 裴深從他手裏接過柴放好。

天色還沒暗下去,為了省柴,兩人打算等晚一點再燃火,聶常戎脫掉外套抹了把汗,正在裴深查看淘汰人數情況時,他突然靠近裴深。

“嗯?” 裴深擡眸。

聶常戎伸手一挑,裴深額頭上的紗布便掉了下去。

“沾水翹邊兒了。”

白天只記得換掉濕衣服,沒人記得這一茬。

聶常戎皺眉細看,“傷口泡白了。”

裴深想摸一摸,手剛擡起就被聶常戎拍掉。

“先上來換藥。”

給杜離拿了一部分後藥品數量銳減,但聶常戎照舊給裴深消了一遍毒才上藥,輕微的刺痛感從傷口迸發,裴深心裏藏着事兒,面對聶常戎時還想着如何開口。

膠布一貼,傷口就算處理完了,聶常戎一拍手,“大功告成。”

七七八八的東西揀進醫療包,聶常戎道:“說吧,怎麽了?”

“嗯?”

“沒事兒你幹嘛一臉便秘地看着我。”

“有嗎?” 裴深面無表情。

“挺有的。” 聶常戎靠着內壁,“也就是這兒沒鏡子,不然準給你照照。”

他東摸西摸,突然從兜裏摸出一包煙,往裴深面前遞了遞,“抽嗎?”

聶常戎說:“你不抽我就去外面。”

裴深伸手從裏摸了一根出來。

聶常戎低頭看看數量不多的煙,嘆了口氣,“我就帶了這麽點兒,忍一天了。”

裴深叼着煙,眨了眨眼,躬身打開放在一側的行李。

聶常戎動也不動,直到瞧見裴深從行李裏拿出一整包沒拆封的煙後面色終于有了變化。

裴深将新煙丢給聶常戎,聶常戎一喜:“你怎麽躲過督導的?”

學院定期會對學生的私人用品進行檢查,一旦發現違規物品便會收繳,香煙也算違禁品的一種,只是偶爾督導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爾放水留幾根。

“秘密。”

聶常戎點燃香煙後給裴深也點上,白煙缭繞,迷幻了視線,裴深斟酌了挺久的話突然就問出口了。

“我想試試機甲,” 裴深問:“可以嗎?”

放在以前,裴深是絕不會問出口的。

也不知是怎麽,也許是與聶常戎的相處讓他覺得這是可以詢問的問題。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聶常戎被他劃進了熟人的範疇,而這個過程只是在這短短兩天的相處中,裴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憋了半天就想問這個?” 聶常戎噴笑,被煙嗆得咳嗽兩聲,他眉眼深刻,笑起來右側眼角有一道細細的紋路,那是一道年歲已久的疤,令他平添了幾分痞勁兒。

“就想問這個。”

“不是都給你權限了。” 聶常戎推開舷窗磕掉煙灰,順着窗口吹進來的風令他眯了眯眼。

“問問比較好。” 裴深說。

“我都開膩歪了,你要喜歡,剩下幾天随便你開。”

“真的?”

聶常戎偏頭,問:“這玩意兒值得我編瞎話騙你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聶常戎将抽到底的煙屁股碾滅彈飛,緩聲說:“沒有萬一。”

夜色降臨,淘汰人數實時刷新,經由一天,剩餘人數已經由 698 人變成了 541 人,今天的淘汰人數異常增多。

“正常,” 聶常戎看了眼數值,道:“第一天大家都沒修整好,第二天才開始真刀真槍,而且安全範圍縮減,一定程度上也會有折損。”

只是他們運氣夠好,一直在安全範圍內,不用長途跋涉折騰,也不用應付路上突增的許多情況。

“希望明天也能保持好運。” 聶常戎堆起幹柴,在黑暗中點了一簇火。

今天值夜的順序發生了變化,聶常戎看守上半夜,裴深看守下半夜,因着前一天沒睡好,裴深早早便有了睡意,一躺下就很快睡着了,但他也沒能睡一個好覺,因為他是被狼的吼叫聲吵醒的。

“狼來了?” 裴深掀開帳篷,坐在火邊的聶常戎已經站了起來,正在警戒。

“嗯。”

他們的擔心被印證了。

聶常戎把火架旺,黑沉沉的林子中有不止一只狼在游走。

“你往後靠。” 聶常戎握着槍,沿着火堆小心地往後撤步,他站在裴深前方,火光映出他鋒利沉靜的面容。

他們後方是機甲,如果狼真的一窩蜂撲過來,他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上機甲。

裴深也警戒起來,最後兩人守着火僵持了十來分鐘,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交雜,神經一直緊繃,直到半晌後一點動靜也沒有了,他們才終于松了勁兒,狼走了。

“安全。” 聶常戎舒了一口氣。

即使他再厲害,碰上一群嗜血的狼也得掂量掂量。

他感慨道:“幸虧架了火。”

要不是有火堆的震懾,也許狼就真的沖過來了。

也幸虧是遇見了杜離,聽了他那番慘痛的遭遇,不然兩人也不會早早防備。

“接着去睡吧。” 聶常戎收起槍,清點手頭空包彈的數量。

“換班吧,我不困了。” 裴深看過時間,發現自己已經睡了快三個小時,加上被狼搞得精神緊繃,腎上腺素分泌旺盛,把零星的睡意都給驅散了。

聶常戎睨他一眼,說:“我也不困。”

沒有幹柴的加持,火光小了許多,裴深往裏又添了一些,聶常戎也坐在火邊,把水壺繩套解開,放進火裏燒水。

“餓嗎?”

“你餓了?” 裴深看向聶常戎。

“嗯。”

“你想吃什麽?”

“有的選?” 聶常戎揚眉。

裴深才發現這話問得多此一舉,除了罐頭、壓縮餅幹外,他們也沒什麽吃的。

于是他冷冷道:“沒得選。”

聶常戎被逗樂,撐着額頭笑出了聲,裴深也笑了,邊笑邊往火力丢地上的草屑。

笑了一通後,聶常戎撐地站起,“你吃嗎?”

“吃。”

聶常戎去拿,很快便捧着走回火邊。

兩人勻了勻,一起夜半加餐。

燒過的水只有一壺,這時候也沒那麽多講究,只能共喝,不對嘴倒了一口,和着水吞掉幹癟的餅渣,聶常戎拍掉腿上的碎渣,喊:“诶,”

“嗯?”

聶常戎笑說:“我怎麽覺得你不像個吊車尾啊。”

裴深神情一滞,而後又輕松下去,“那你覺得我像什麽?”

“我覺得你像什麽你就是什麽?”

“興許呢。”

火光明滅,裴深輕啓嘴唇,極小聲道:“人偶爾得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

聶常戎半晌沒回應,裴深自然不覺得他耳力過人,只是意外的,過了片刻後,他聽見聶常戎道:“偶爾也得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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