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總會看得到希望
生活有時候甚至比小說還要荒謬。
就拿許勻舟來說…
若不是親眼所見,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這也太假了,是寫小說嗎?
或許也有人會說,你看許勻舟每天嘻嘻哈哈的,一點焦慮的樣子都沒有,現在這個樣子,該不會是叛逆期吧…
寧遠忘記了曾經在哪看到過一句話,正常的人拼命裝抑郁,而真正抑郁的人卻拼命掩飾自己。
有時候笑只是掩飾生活的僞裝,僞裝久了,也就成了習慣…
“許勻舟,你有想過抵抗嗎?”
“有啊。”
寧遠一懵。
他松開許勻舟,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但你知道有多難嗎?”許勻舟苦笑着,“真的好難,我反抗過,于是我淪落為衆矢之的,所有人都在譴責我,大人和孩子之間的矛盾,在他們眼裏,一定是孩子錯了,他們總會想,大人怎麽會犯錯呢?他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我好,他們說我不識好歹,不懂得珍惜,鄰居,親戚,甚至我之前學校的老師,全都在批評我,逼我承認自己錯了,但是我又有什麽錯呢?”
“你沒錯!”寧遠急忙說,他真恨自己此刻不會安慰人,從頭到尾只會重複着,“許勻舟,你沒錯,你一點錯都沒有。”
許勻舟擡起手,輕碰了一下寧遠的額頭,“謝謝你,寧遠,這幾年我也總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錯了,當全世界都在說你錯的時候,我總會陷入自我懷疑,或許是我真的錯了,而且這種情況下,我想過很多徹底擺脫他們的辦法,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徹底和他們斷絕關系,但是那樣之後我自己一個人,又該怎麽生活,沒有經濟來源,我可能連書都讀不起。”
這看起來是個死結。
但是寧遠不死心。
束手無策的感覺真的很讓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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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許勻舟的父母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們的孩子離不開他們,起碼現在離不開,所以他們現在才肆無忌憚。
“該怎麽辦好啊。”寧遠向後躺去,看着前方的監控發呆。
許勻舟靠着他躺下,“我沒有放棄過。”
嗯?
寧遠扭頭看許勻舟。
“什麽意思?”他問。
許勻舟嘴角微揚,“我沒有放棄過,我一直想着脫離他們。”
寧遠突然想起來顧超說的話。
顧超說過,許勻舟一直在賺錢。
“許勻舟,你賺錢?”後面的話寧遠沒問出口,他有些激動。
“嗯,我現在就想趕緊高考,然後去一個離他們很遠的城市,很遠很遠。但我還是看不到希望,他們早就把我以後該讀哪所大學,學什麽專業,大學期間該完成什麽,以後幹什麽全都安排的妥妥當當,我完全相信如果我不順着他們,他們甚至連我的志願都會改。”
精神死亡…
許勻舟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哪裏看到過這個詞,也許只是匆匆一眼,但卻讓他記到現在。
他的父母就是不停地讓他精神死亡,不停地剝削他獨立的想法,然後在他空蕩蕩的腦殼裏,強行注入自己的思想,驅使着他該如何如何。
但許勻舟也看到過一個詞:觸底反彈。
他不肯。
也不想…
“一個人對抗全世界,我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許勻舟感慨。
會看到終點?
還是中途放棄,徹底成為牽線木偶。
更或者……
人生有很多種情況,最後的結果如何,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即使是失敗,也要親身經歷,才會死心。
許勻舟閉上雙眼,他能感受到躺在自己旁邊的寧遠注視着自己,感受到他慢慢握住自己的雙手,然後十指相扣。
許勻舟懵地睜開眼,看了看兩人緊握的雙手,“寧遠你…”
“許勻舟,你那天帶電話跟我說的,你再跟我說一遍。”
寧遠的眼睛本來就大,現在他眼帶笑意的盯着自己,一下子讓許勻舟亂了心緒。
那天的告白,許勻舟想了很久,才決定告訴寧遠,他是真的以為,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寧遠。
所以那天晚上他才格外勇敢。
“寧遠,我…”
寧遠見他說話顫抖地樣子,氣得從床上坐起來!
“你到底說不說,我跟你說,你今天過了這個村,可就沒…”
寧遠只覺得眼前突然有個人影閃過,下一秒,雙肩就被禁锢住,後面幾個字還沒說出來,許勻舟就吻了上來。
寧遠只感覺自己的臉瞬間燙了起來,一直燙到耳後根。
後知後覺,寧遠一把推開了許勻舟。
一瞬間只感覺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
寧遠眼神到處晃,就是不敢看許勻舟。
“害羞了?”耳邊突然響起許勻舟的聲音。
盡管此刻寧遠的臉已經紅的跟紅布一樣,他依舊不想承認自己害羞了,沒想到扭過頭去一看,許勻舟的臉紅的跟他差不多。
“呵!”這下他來了嘲笑許勻舟的底氣,“我還以為某人不害羞呢。”
許勻舟揉了揉鼻子,起身倒了一杯白開水一飲而盡。
然後走過來,無比嚴肅地盯着寧遠,“寧遠。”
“嗯?怎麽了?”寧遠饒有興味地看着他,還樂滋滋地翹起了二郎腿。
“我喜歡你。”許勻舟說得太過鄭重。還是讓寧遠狠狠地觸動了一下。
房間裏一下子又安靜起來。
被許勻舟盯着,寧遠呼吸越來越快。
“寧遠,你理理我。”
見寧遠不說話,許勻舟擡手覆在寧遠的手背上,祈求道。
寧遠輕咳了兩聲,從床上站起來,背着雙手看着許勻舟。
“許勻舟,你還記得我剛來之前說得是什麽嗎?”
還沒等許勻舟說話,寧遠就迫不及待地說,“我說我是來帶你走得。”
寧遠說着朝許勻舟伸出右手,“許勻舟,要來就來個大的,你不用怕,這次我陪你對抗全世界,你跟不跟我走。”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了叫喊聲。
厚重的木板門被拍的“啪啪”響。
許勻舟的父母來了…
寧遠看了眼監控,隔着監控看了那麽久?
還是有事才趕過來?
他們早該來了…
寧遠心想。
“許勻舟。”寧遠喊了聲看着門口發呆的許勻舟。
在許勻舟轉過頭來時,寧遠還是在他眼裏捕捉到了恐懼。
就連恐懼,都成了許勻舟看到他父母的自然反應。
寧遠晃了晃自己的右手,重複了剛才許勻舟說得那句話,“你理理我。”
他知道許勻舟沒有安全感。
他也在竭盡全力,讓他感覺到:別怕,從今以後,有人陪你。
一個人艱難。
那麽兩個人一起,将苦難平分,就不在那麽難以堅持了。
許勻舟看着伸向自己的手,耳邊是自己父母撕裂的叫喊聲,他沒有猶豫太久,用力握住了寧遠的手,“寧遠,我跟你走。不過,先等一下。”
等?
為什麽要等?
看這架勢,寧遠感覺許勻舟的父母很快就要沖進來了。
寧遠還在疑惑時,只見許勻舟拿起地上的凳子,然後朝着門口的監控,用力的将凳子扔過去。
凳子碰到監控。
監控随着凳子落到地上,被砸成兩半。
門後突然一瞬間的安靜。
緊接着…
“許勻舟你幹什麽,怎麽了,學會造反了!你趕緊給我開門,我不跟你計較。”
許勻舟不理會母親的叫喊,依舊從容的從地上撿起凳子,将屋內的監控一個挨着一個,全部砸碎。
最後,他将自己的手腕放在桌子上。
寧遠看着他舉起凳子,忽然明白過來他的用意,那句“不要”還沒說出口,凳子已經落到許勻舟的手腕上。
凳子滾落到地上。
疼痛讓許勻舟的嘴角有些抽搐。
寧遠剛想走上前,就被許勻舟制止住。
他笑着望着寧遠,然後轉身,向門口的方向走去。
“爸媽。”許勻舟的語氣格外淡定,聽不到一點感情,“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們,我一直相信你們是愛我的,但是你們的行為卻讓我越來越懷疑,你們到底是愛我,還是僅僅把我當成你們實現夢想的工具,更或者,滿足你們虛榮心的工具,我在你們身邊,只感受到恐懼,那個家對我來說,不是家,只是一個讓我害怕卻逃不開的場所,但是從今天開始,我要走了,我不會再用你們一分錢,你們也別想再插手我的生活。”
許勻舟無奈地笑了笑,繼續說道,“随你們,你們說我不知好歹也好,說我沒良心也好,全都随你們,命是你們給的,你們就當行行好,就讓這條命自生自滅的,以後我過得好與不好,都不會和你們有半點關系。”
許勻舟說完,走到寧遠旁邊,用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牽住寧遠的手,笑着說,“走吧,遠遠。”
寧遠笑着回應,“好。”
兩個人從窗戶一躍而下,滾到草坪上。
寧遠率先爬起來,把許勻舟拽了起來,趁許勻舟的父母還沒追上來,兩個人拔腿就跑。
夜很深了。
整個宜城市似乎都安靜下來。
遠遠望去,離着不遠處的一座又一座居民樓全部陷入黑暗。
只是月光格外亮,伴着滿天繁星。
牽着手的兩位少年,月光将他們的身影拉的很長。
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
直到兩個人再也跑不動。
“應該追不上來了。”許勻舟大喘氣着說。
寧遠席地而坐。
許勻舟靠着他坐了下來。
“許勻舟你看!”
許勻舟順着寧遠指向的方向看去。
只見天空布滿繁星,皓月當空,他從未見過如此亮的月亮,亮的透徹。
“許勻舟。”
聽到寧遠喊自己,許勻舟扭過頭來看他。
“許勻舟,你也知道我肚子裏沒什麽墨水,說話也沒那麽文雅,但是我想說的是,你看即使太陽走了,月亮還在呢,月亮被烏雲擋住了,總會有一兩顆星星吧,即使星星也沒有,不是還有我嗎?”
的确沒什麽墨水,許勻舟憋着笑,問,“所以呢,我的遠遠?”
“所以啊,總會看到希望的。”
哪怕很難。
哪怕以後的路壓抑到讓人無法喘息。
哪怕以後的打擊會一次次讓我們懷疑此時此刻所做的選擇。
但是…
我在你身邊。
就是永不滅的希望。
作者有話說:
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