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長這麽大尚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思沉重過，說出來不怕人笑話，雖然已經是個博士生的年紀，但是說起談戀愛的經驗，大概也就是個初中生的級別，也許這也是尚衡現在因為告白不成功而備受打擊的一個重大原因，想想看，在被自己認真喜歡的人，甚至是第一次這麽動心的人毫不猶豫的拒絕之後，有誰能夠很快的走出心裏面的陰影地帶呢？

但好在尚衡不是一個輕易就放棄的人，這算是他性格上的又一個優點吧。

一連好幾天，尚衡都在歐明的公司樓下等他，連死纏爛打的理由都想好了。和歐明認識之後，尚衡就把自己的基本情況在數次的聊天談話中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歐明，值得慶幸的是，歐明的公司做的就是游戲軟件開發的相關內容，和尚衡的專業也算對口，所以在了解了尚衡的基本情況之後，歐明無意中問道了尚衡關于畢業之後的打算。

那是和歐明認識了這麽久之後，第一次在“夜吧”之外的地方見面，咖啡廳安靜的氣氛很适合兩個人好好的聊天。端起面前的濃香咖啡嘗了一口，歐明問道：“尚衡，你也快畢業了吧，有想過畢業之後做什麽嗎？有什麽好的打算？”

“找家專業對口的公司吧，現在工作什麽的都不好找，每年畢業的學生太多了，我前兩天看報道，說是這幾年的就業壓力也在逐年增長，一下子從學校出來的學生太多了，學歷高不高對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能博士生還不如本科生吃香吧。”

歐明點了點頭，說：“可能會有這種現象，畢竟對公司來講，本科生就能完成的工作，實在是不願意多花一個博士生的錢。”

“你這是罵我嗎？”尚衡挑了挑眉毛，說，“坐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即将畢業的博士生。你居然就這麽不聲不響的鄙視了我一番。”

歐明難得的笑了笑，承認這只是一句玩笑話，說：“沒有，你沒聽出來嗎？我這是在向你發出橄榄枝，問你一個博士生願不願意屈尊到我的公司上班？”

尚衡“嘿嘿”笑了兩聲，說，“你這玩笑的笑點太高，我還真沒聽出來。不過，你最好給我保留一個位置。”

于是，就這一句無意中的承諾，給了尚衡現在還努力去接近歐明的理由，尚衡說，“歐明，你那個時候說的話還算數嗎？”

歐明蹙了蹙眉頭，沒說話，在得知了尚衡對于自己的心意之後，任誰都不能還無動于衷的保持原有的交情與狀态。

尚衡見歐明沒有反應，指了指兩個人身後那棟寫字樓，着急地說：“歐明，你好歹也是這麽大一間公司的老總，自己說過的話不能這麽不算數吧，你要是這樣，以後怎麽能做成大事業？”

歐明還是不說話，當時答應尚衡的時候，實在是因為看在尚衡的才華上，或者更直接點，是同情這個把一切想的太簡單、把世界想的太單純的學弟，所以，才會答應給他一份工作，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只要一想到尚衡的告白，再想想兩個人以後在一起工作，歐明簡直無法想象還會發生些什麽讓人無力招架的事情。所以，直覺告訴他，最好的結果是到此為止。

不過，尚衡顯然比他想的要更有毅力一點，他已經連續在公司樓下等了好幾天，也和前臺預約了好幾天說要見自己，再這樣下去，可能就像尚衡說的，公司的員工也會覺得奇怪吧。

沒辦法，歐明只好點頭答應了，還沒等尚衡慶祝自己階段性的勝利，就聽見歐明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兩聲，說，“但是，尚衡，我們得約法三章，我答應讓你進我的公司，是因為我當初看中你的專業水準而給你的承諾，所以，你是我招進來的一名員工，作為一名員工，我是你的上司，有權考核你的業務水平和專業素質，如果你的工作水平和能力達不到我的要求，同樣作為你的上司，我不會徇私舞弊，因為我們兩個的私人交情而給你開後門，包庇你，我一樣會讓你辭職，聽懂了嗎？”

尚衡根本沒認真聽歐明說的話，只聽到歐明答應讓自己進公司，于是，小腦袋就像小雞啄米一樣的點個不停，嘴裏面不停的“嗯、嗯”的答應着。

歐明接着說：“還有，你還要記住，我是你的上司，你是我的下屬員工，上班期間，麻煩你敬業一點，保證一個下屬對于上司該有的尊重和距離。”

這一句雖然讓尚衡有些不樂意，聽起來就像是刻意在區分兩個人之間的界限，撇清彼此的關系，但是，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尚衡也只好點頭答應了，就這樣，尚衡進了歐明的公司，離歐明更近了一點距離，雖然只有尚衡一個人這麽覺得。

歐明把尚衡領進辦公室，讓他留在了設計部，帶着他和設計部的其他同事見了個面，跟設計部的部長交代了幾句，歐明就離開了。在給尚衡安排了一下辦公桌子以後，部長也離開了，其他的同事也都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上面，各自幹着自己手頭裏還沒來得及處理的事情，誰也沒有再和尚衡有更多的交流，只有尚衡一個人因為剛剛進來，暫時還沒有跟任何一個項目的進度，所以一個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玩着電腦鼠标，看上去有些無所事事。

也就是這樣，尚衡才第一次真正明白踏入社會之後的職場生活和他原本設想的有什麽不同。在這個大環境下面，存在着很多看不見的競争，有些是良性的，無所謂，也有些是見不得光的。

路過休息間，準備去泡杯咖啡嘗嘗的時候，卻聽見裏面傳來一兩句聊天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隐隐約約地也能聽清出個大概，尤其是每個人對自己的名字總是格外敏感的。

“哎，你知道那個新來的人，是什麽來歷嗎？”

“哦，好像叫，叫尚衡是吧？聽說是博士畢業呢。看樣子來頭不小。”

“能小的了嗎？你沒看見是歐總親自帶進來的嗎？還就他一個人，你看咱們公司這段時間哪有招聘，也就是說，進來的就他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

“就是歐總自己招進來的人，或者說，就是安排了一個人進了咱們公司。”

“那也正常吧，這公司就是歐總的，他說要找個人進來有什麽難的，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瞧把你給憤青的，歐總也不用故意瞞着誰。別說人家是博士學歷，就算人家是小學畢業，歐總一句話，你還能把他趕出去不成？”

“誰知道他那個博士學歷是真是假啊？現在什麽都能造假，博士有什麽了不起的？”

“哎喲，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沒意思了，現在的社會就是人情社會，再說了，咱們這又是一個私企，歐總一句話的事，你那麽認真幹嘛，別說他現在只是被歐總帶進來的一個普通員工，就算明天歐總宣布，把整個設計部交給他當家作主，也輪不上你我說半個‘不’字，咱們都是給人打工的，你找什麽急？”

“要我給他一個剛出校門的書呆子當手下？我寧可辭職！”

“嘿嘿，你等着啊，我可記得你這句話，趕明要是歐總真的把設計部交到他手裏面了，你可一定記得要辭職啊！”

“哎，說句玩笑話，你還真的當真啊！”

然後就只聽得到裏面嬉笑的聲音了，尚衡也顧不上咖啡的事情，趕忙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是一個喜歡争強好勝的人，如果說，他一開始進公司的目的，純粹就是為了有更多的時間接觸歐明，那麽現在他的目的就多了一個證明自己，他必須得讓這些所謂的同事知道，他這個剛畢業的博士生的文憑不是白混的，是真才實幹換來的。

等到忙完了準備下班的時候，歐明才想起來尚衡從今天開始已經成為了他公司的一名員工，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不由得又開始重新考慮這個決定究竟對還是不對，看得出來，尚衡要來公司，絕不僅僅只是為了他當初的一句承諾，事實上，越是沒什麽心思的人就越是容易認死理，他知道尚衡的那句告白，絕不僅僅只是好玩而已，事實上，雖然他用“只是好玩而已”來當做拒絕尚衡的托詞，但是歐明也明白，那個孩子的的确确是認真的。

只是可惜，歐明知道，真正認真不起來的人不是尚衡，而是自己。

嘆了口氣，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上散落的文件，把需要帶回去處理的文件整理好之後，歐明鎖上辦公室的門，準備回家，隐約看見設計部的燈還是亮着的，有一種預感讓歐明不由自主的開始往那個方向走，果然走到玻璃窗邊上，就看見尚衡一個人還坐在電腦面前，手指不停的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你怎麽還沒走？有工作要忙？”歐明推開辦公室的門，問道。

誰知道尚衡卻連頭都沒有擡起來的回答道，“嗯，我在修改這個游戲程序，感覺有些漏洞需要解決。”

“什麽程序？”

“就是最近的那個游戲項目啊！”

“我聽彙報說，這個項目已經差不多完工了啊，過兩天準備測試了都。”歐明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頭。

尚衡這才把頭擡起來，看着歐明說：“我剛剛看了看這個游戲的整個後臺程序，額，我反正沒什麽事情，再說，這也是設計部現在手頭的一個重大項目，所以，我就算是檢查了一下，這個程序整體上沒有什麽大的問題，但是，在編寫上有一些小的漏洞，所以打算完善一下。”

尚衡說的很認真，他甚至想好了歐明的反應，他應該為自己的敬業而感到欣慰，但是卻正好相反，歐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一點高興的成分，事實上，歐明連嘴角都沒有一絲的上揚。

尚衡愣了一下，說：“我說我找到了一些程序上的漏洞，正在努力完善，為什麽你沒有一點欣慰或者高興的樣子，這是公司接下來要推出的項目，我在測試之前盡可能的把所有的漏洞都補上了，為什麽你一點贊許的樣子也沒有？”

歐明盯着尚衡看，對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一個想要得到誇獎與表揚的孩子，自己的反應顯然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歐明走進來，關上辦公室的門，一直到尚衡的身邊，問道：“你這樣擅自修改游戲程序的事情，你的部長知道嗎？你的同事知道嗎？”

尚衡搖搖頭，被歐明臉上一臉嚴肅的表情弄的莫名其妙，說：“我也是剛剛才發現的，還沒來得及告訴別人。”

歐明嘆了口氣，找了個凳子坐下來，說：“尚衡，你是個新人，剛剛進公司，對什麽事情都還不熟悉，甚至，我敢肯定地說，你的部長今天肯定也沒安排你做什麽事情，在別的同事都在忙着自己手裏面的事情的時候，你可能什麽事情也沒有。”

“對，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我一個人什麽工作也沒有。”尚衡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在休息間聽到的話說給歐明聽，他打定主意要做出點成績來給歐明看，而不能一開始就讓歐明覺得自己像個長舌婦一樣的喜歡背後搬弄是非。

“知道為什麽嗎？”歐明問道，毫不意外的看見尚衡搖了搖頭，說，“我相信以你的水平，你發現程序裏面有漏洞就一定是有漏洞的，但是，你想過沒有，你要是就這樣擅自的把程序修改了，就算你改的是對的，別人會怎麽想，你的那些同事們會怎麽想？想想看，如果有人把你編寫的程序改了，然後第二天再告訴你說你的程序裏面有哪些問題，而這些問題他已經全部都替你改過了，你什麽感覺？”

“我，我……”尚衡好像有些明白歐明的意思了，但是，嘴上卻還是想要辯解一些什麽。

歐明擺擺手說：“你會覺得對方是在賣弄，是在炫耀，是在給你難堪，同樣的，尚衡，你的新同事明天也會對你有同樣的想法，他們也會覺得你是在賣弄你的學歷，炫耀你的博士學位，你是在找他們工作上的漏洞，故意要給他們難堪。”

“可是……“

“尚衡，有些事情并不是只看結果的，也要想一想方法和過程，要完成一項工作，除了要有一個好的結果以外，也要注意一下工作方式，你現在是處在一個團隊之中，你需要和其他的同事好好相處，好好合作，而不是一開始就讓他們覺得你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明白嗎？”

尚衡沒有說話，歐明等了他一會兒，然後說，“走吧，一起吃飯去吧，關于程序上漏洞的問題，你明天先跟你的部長彙報。”

也許有一些失望，但是，聽到歐明說邀請他一起去吃晚餐的時候，好像心情又好了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也許有人會覺得尚衡不應該像我描述的這樣顯得很無知的感覺，但是，其實我就是想要簡單的表達一下職場真的比我們想的要複雜很多，我和同學畢業之後，每次聊到這個，都覺得職場比校園要複雜很多，好像每個人在職場交往的時候都帶着面具，說每一句話都要好好掂量，好好琢磨，其實，這樣還真的是很累的一件事情；另外，關于程序，nicole必須得說，我一點也不懂，我甚至不明白大學公共課程上的C++我怎麽會沒有挂科的？所以，大家當故事看看就好，不要太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