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踹門
楚元逸眸中含着微弱的笑意,眉梢微挑:“我不想,你便不說?”
無趣。
楚顏白他一眼,不悅地哼哼,末了,到底是沒忍住将在鳳華宮之事細細講來。講罷,又是眼巴巴地望着他,“哥,你說陛下為什麽答應的這麽爽快?太稀奇了!”
“确是不同尋常。”安家小姐以退為進這一招用得極好,但不至于如此順利。楚元逸轉而又道,“不過此番你幫了她,可就得罪了皇後。”
當着皇後的面與安若一唱一和,自是傷了皇後的臉面。尤其,太子與安寧有私那句話還是她親口說出。
楚顏渾不在意:“那有什麽,我也用不着她喜歡。”
“顏顏?”楚元逸忽然喚道。
楚顏擡眸去瞧,只覺他眸光深邃,眼底似有隐憂。既而聽他沉沉道:“你與那安家小姐性倩相投,也不必為她做到這種地步。憑白樹敵,可不是好事。”
“我當然不是憑白無故。”
“……”
“她退了太子的婚事,便要另擇夫婿。”
楚元逸方才只是疑惑,這時陡地陷入無言以對的境地。沉默片刻,方才薄唇輕啓,無奈道:“你這是要做月老?”
“這麽不明顯嗎?”楚顏一雙眸子亮晶晶地瞧着他,“我以為你很早就知道。”
楚元逸喟然輕嘆:“緣由?”
“她合适呀,無親無故又貌美,還很有眼力。”比着那一家子谄媚強太多。
楚元逸戳穿她:“這不是實話。”
楚顏扁扁嘴,不再吱聲。一直到臨走前,才又勉強打起精神,神秘兮兮道:“三哥哥,你且等着,最多不過幾日,定有天大的事落在你身上。”
說完,又趕忙卡在楚元逸開口前迅速補充:“定比得過你被貶庶。”
楚顏如風來去,立于門側的屬下瞧見人走遠方才入內禀報:“禀公子,太子殿下方才親送聘禮入國公府,再度言明二小姐安寧為将來太子妃。”此時京城之內仍有疑心之內亦盡數打消疑慮。
“嗯。”楚元逸淡然應聲,宮門口旨意突如其來,餘下的便都不算驚奇。既已改道,自是迅速敲定,此般情形應也是那位大小姐樂意看到。
“還有一事,太子殿下擱下聘禮未見二小姐,而是去了大小姐的碧江院。”屬下說罷又顯遲疑,“公子你看?”
楚元逸神色如常清冷:“陛下旨意在前,定國公和太子自會瞞着這事,不勞咱們費心。”
……
另一端,碧江院內,安若拎着近乎相同沉靜無謂的臉色,靜靜瞧着石竹和石榴在屋內焦燥的來回行走。
方才得知太子殿下沖碧江院而來,她令兩人将門緊閉,兩人哆嗦着差點跪下。
“你們兩個,站好了,不許動。”安若道,“這地板都要給你們磨平。”
“小姐?!”兩人迅速行到她眼前,滿目慌張。
安若輕笑:“要不,你們兩個誰去将人放進來?”
兩人愣了一剎,忙不疊搖頭。外男怎能随意入閨閣小姐的院子?
“這不就是了?”安若,“所以不必慌,戳破了天,也是太子不對在前。”
嗯……
兩人緊抿着唇,又不言語。誰敢說太子不對?轉念一想,自家小姐連太子的婚事都退了,說一聲太子不對,似也沒什麽驚奇。
安若見兩人終于靜下,她手肘撐在塌桌上漸漸有些困意。過了會兒,索性拿過兩個軟枕墊下,雙眸阖上沉沉睡去。這一宿沒睡,實在是困倦。臨睡前,只叮囑二人決不能開門。
由此,門內徹底靜下。門外諸多下人面面相觑,只怕院門外的太子殿下一時發怒,她們這些人都受了牽連。
其中一人見石竹石榴一道自卧房走出,忙上前一步:“石竹姐姐,咱們真不開門嗎?外頭等着的可是太子殿下。”
石竹心內亦惴惴不安,但小姐拿得穩,她便也要拿得穩。
遂下颌微揚,沉聲道:“太子殿下要迎娶二小姐,咱們小姐去見算怎麽回事?都散了吧,小姐歇下了。”石竹自安若立起來後,說話亦愈發有分量,這話一出,院中下人便是四下散去,再無人無所事事盯着院門動靜。
院門外。
兩名男子頭頂烏雲腳踏潮濕,一人華服着身目光幽深,似做足了準備非等這扇門在他眼前打開。另一人身形細長衣着簡便,卻是滿眼焦急。
焦急那人注意着周遭情形,忽聽得幾步開外的牆內有女子竊竊私語,他趕忙前去探聽,聽罷又是與華服男子禀告:“殿下,屬下聽裏頭丫頭議論,安小姐似是已經歇下,咱們回吧!”
歇下了?
楚元啓所有鎮定頃刻被擊碎,猛地攥住屬下的衣領:“你說什麽?不可能!”
屬下本就慌張,今日之事若是為陛下知曉,太子無恙,他卻是性命難保。這時愈是抑制不住地發抖,趕緊尋了說辭:“殿下,今日陛下大發雷霆,安小姐許是受了驚,才早早歇下。”
楚元啓如何能信,疾言厲色:“本宮還在門口等着,她不知?”說罷,竟是一腳踹在了門上。
屬下只覺腦袋不保,猛然跪地,死死地抱住楚元啓一條腿:“殿下,您冷靜點,陛下若是知道……”
“陛下?”
屬下這一聲提醒愈是激怒楚元啓,他用力就要将屬下踢開,奈何屬下性命皆拴在臂上,用了十成十的力阻攔,一時未能踹開。
屬下冒死繼續道:“殿下,咱們現下在定國公府上,你卻在大小姐的院門口,只怕要傷了二小姐的心。”
“殿下,如今局面,不是您最初所求嗎?安大小姐主動退婚,或許也是為了成全您和二小姐。”
“這豈能一樣?”楚元啓怒道。口中的吃食察覺味道不對,一口吐了,也絕不能由着他的東西自個跑了。
尤其,他已經預備吃下。
眼見得狂風暴雨頃刻即來,屬下愈是惶然無措,忽而瞧見定國公疾步走來,才悄然松了口氣,太子殿下也終于被勸回。
院內卧房,安若直睡到天色全然暗下,才幽幽轉醒。身側軒窗被人掩上,只隐約聽見外頭雨聲淅瀝。
石竹見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忙上前一步:“小姐,太子殿下走了。”
“嗯。”安若嗓音含糊應着,正是困倦與清醒來回兜轉。
石竹又道:“夫人和老爺來了幾次,聽說您還沒醒,就又回去了。”
“嗯。”
“老爺讓奴婢問你一聲,明日可照常前往天泉寺?”
“去。”
“明日雨勢興許變大,小姐?”
“早去早回。”
“可是山路泥濘,實在不宜行走。”石竹喋喋道,“小姐,城內之路尚可,若走至天泉寺附近,只怕不好……”
“石竹!”安若無奈阻斷她,長嘆一聲,“說要緊的。”這一句接一句,生生将她殘存的困倦悉數趕跑。且這樣迂回婉轉又是阻攔,明顯裏頭藏着別的話。說罷,索性坐起身,不再流連将醒未醒的迷蒙。
安若擡手揉着額角,一面接着石竹遞來的白玉杯,裏頭茶水清澈微涼。她抿了一口,卻見石竹仍是猶疑。那模樣……
安若忽的明白過來:“可是太子臨走之時也留了話。”安向淵和張氏剛剛被陛下提點,斷不會在這個節點做什麽。石竹眼裏似憂似懼,也只有那一人。
她約摸猜得出,太子這是覺得臉面有損。他從未看上眼的女子,竟将他的婚事退了,這口氣豈能咽下?然不管太子能不能咽下,旨意已下,他便只有咽下這一條。況且,他迎了他起初中意的女子,合該滿意才是。
石竹終是開口:“太子殿下一直在院門口等着,後來直到老爺來了才将他勸走。”
“殿下離去前,确實留了話。”石竹道,“他說他明日再來。”
“小姐,明日若是仍舊有雨,咱們晚一日出行吧,也免得正好碰上。到時壞的便是小姐您的名聲。”
婚事将将由她移轉為她的妹妹,她卻與未來妹丈勾扯不清,當真毀壞清名。
安若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杯,鼓腹光滑,轉了半圈後落在手心。她順着石竹的口吻,顧自咂摸着:“也是有理。明知他要來,我還要如常出行,仿似特意撞上去。”
頓了頓又道:“可我若是延期,便平白顯得我心虛。”
“不過也不妨事。明日一早,你往主院走一趟,請父親攔住他。”
“老爺怎會?”石竹驚訝。午後老爺在門口勸說太子時,那般卑微小心,竟還有第二次嗎?第二次上趕着将自己的臉面任人踩在地上?
“他會。”安若篤定。
太子仗着身份恣意妄為,安向淵卻是要臉的。說罷,顧不得石竹面上仍有憂色,道,“對了,還有件事。”
“聽說過三皇子嗎?譬如些街頭流言,坊間議論。”四公主言說他如何好是一面,俗世流言對他如何評價她也要知曉。
有關三皇子,安若只知他兩年前忤逆陛下被貶為庶人,而她在皇陵的第五年,他登基為帝。至于其間種種,她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