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殘陽如血，顧念趴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看着付南川幫她收拾東西。
“這些東西都要帶走？”
呵，吃飽喝足的男人可真殷勤。
顧念別開臉，沒好氣地說：“對。”
“還有水乳，精華，粉底，腮紅，遮瑕、唇釉，都要帶。”
付南川根本無法一一對上號，不知所措地站在梳妝臺前，最後幹脆大手一揮，把所有東西都掃進了背包裏。
顧念炸毛，“你小心一點啊，別磕破了！”
于是付南川又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在背包裏擺放整齊。
收拾妥當後，付南川送顧念回到了父母家，盡職盡責地将車開到了小區樓下。
此時顧念的氣已經消了，她依依不舍地親了付南川一口，“那我回去啦，年後再見吧。”
付南川笑了笑，沒說話。
下車後，他幫她拿出行李箱，并沒有關上後備箱，而是陸續從裏頭拿出了兩瓶酒和幾份包裝精美的禮品。
顧念愣在原地，“你……這些是什麽？”
付南川心情很好的樣子，“第一次上門，帶些禮物是應該的。”
什、什麽上門？
“這些是我擅自準備的，不知道叔叔阿姨是否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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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目瞪口呆地看着付南川拎起禮品。
“是一單元嗎？”他微笑着對她說，“顧念，快帶路。”
帶什麽路啊！
顧念一把扯下付南川的領口，“不是吧，你不要搞突然襲擊啊，為什麽不提前和我說？”
“怎麽，不歡迎？”
“也、也不是不歡迎，就是……”顧念吞吞吐吐的，“這是不是有些快？”
他們滿打滿算才交往半年，這就在上門拜訪了？
最後一點陽光也完全沒入天際，在天空暗淡的一瞬，小區內路燈陡然亮起。
在昏暗的燈光下，付南川唇角的笑意緩緩收斂。
他眉峰單挑，“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語氣稱不上不愉快，但聽在耳朵裏，就是有讓人心驚膽戰的魔力。
顧念怯怯地和他對視，“沒什麽意思啊。”
付南川淡笑一聲，“你想始亂終棄嗎？”
“……”
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嗎？
“沒有啊，我就是覺得有點突然，而且也沒有提前和我爸媽說，他們也沒有準備啊。”
顧念語無倫次地解釋，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扣上渣女的帽子。
付南川并不認同她的說辭，“該做的，不該做的，我們都做了，顧念，到這個時候，我還不能進去嗎？”
天啊，黑燈瞎火，萬物寂靜，大哥你說話可以不要這麽直白嗎？萬一被人聽見怎麽辦！
顧念頭疼不已，“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就是覺得好像還沒到時候……”
“那什麽時候是到了時候？”
顧念快哭了，反正不管怎麽說，好像都變成了她的不對。
天知道她一開始就是單純地覺得驚訝而已。
她挫敗地垮下肩，無奈道：“算了，我現在給我媽打電話，好歹告訴他們一聲。”
付南川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
顧念松開行李箱，認命地撥號碼，在聽筒中鈴聲響起的一瞬，同樣的鈴聲從兩人身後傳了過來。
顧念愣了一下，越過付南川向後看去。
自己的媽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後，此時正一臉複雜的表情。
風吹過，卷起一地落葉。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有人神出鬼沒地聽到她講話！
顧念已經快崩潰了，破罐子破摔地對付南川說：“這是我媽。”
而後看向張淑清，“媽，這是付南川。”
付南川從善如流道：“阿姨好。”
見張淑清手上拎着購物袋，他快步上前接過，和平日裏不近人情的樣子判若兩人，“我來給你們拜個早年，沒有提前告知您，給您添麻煩了。”
“剛剛顧念已經說過我了。”
“抱歉。”
顧念滿臉震驚。
你還能再茶一點嗎付南川？
聽後，張淑清果然露出不贊同的目光，對顧念說：“小付願意來是他的心意，你怎麽能阻止呢？”
顧念百口莫辯，“我沒有啊媽。”
“沒有什麽啊，我剛剛都聽見了。”
“你那趾高氣昂的樣子，人家小付怎麽你了，這麽和人家說話。”
“？？？”明明是付南川咄咄逼人吧。
張淑清嘆了口氣，“算了算了，都進來吧。”
“正好你爸過會就回來了，一起上來吃頓飯吧。”
付南川笑道：“好的。”
“打擾您了。”
顧念看着兩人并肩離去的背影，心裏的苦無處訴說。
不一會，顧和明也從消防大隊下班回到家，一開門看到付南川坐在沙發上，立刻向顧念投來詢問的目光。
顧念擺着碗筷，“別看我，他來拜早年的。”
付南川迎上前，“叔叔，打擾了。”
“這有兩瓶酒，不知道您喜歡喜歡。”
看見付南川送來的酒，顧和明笑容親切，“嗯，還行。”
顧念：“……”
當天晚上的一頓飯吃得倒是融洽，桌上，付南川和顧和明把酒言華，他見識廣博，喜好老派，與顧和明的共同話題倒是不少，看得顧念嘆為觀止。
她從來不知道，付南川也有侃侃而談的一天。
在付南川的刻意迎合下，顧和明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在付南川離開後，還不停地誇他舉止禮貌，尊重長輩。
付南川喝了酒沒法開車，顧念便送他下樓，幫他喊代駕。
目送兩人手牽着手出了門，張淑清白了顧和明一眼，“一頓酒就哄得你飄飄然，女兒都要被拐走了。”
顧和明頓了一下，又擺擺手，“算了，早晚要被拐走，不如挑個順眼的。”
“我看小付還挺順眼的。”
“……我看你是看那些酒順眼吧。”
“不不不，我有那麽膚淺嗎？他能提前拜訪，帶的又都是些貴重禮物，說明他心裏有我們女兒，不是嗎？”
張淑清不禁回想到在樓下聽到的對話。
那時天色暗，她看不清顧念和付南川的表情，只能隐約聽見付南川無奈地問顧念為什麽不能進門。
人高馬大的，卻垂着腦袋，低聲詢問比他矮了近一頭的顧念。
那樣子，還真的有些卑微。
于是張淑清嘆了口氣，下了結論，“小付的确不錯。”
此時樓下，顧念出了單元門，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感冒了？”
“沒有。”顧念摸摸鼻子，“可能突然吹風，沒事的。”
借着燈光，她看向微醺的付南川。
他喝了些酒，眼尾微微泛紅，視線灼熱且直白地黏在她臉上，帶着不加掩飾的缱绻愛意，被他這麽看着，顧念只覺得心跳都加快起來，不争氣地紅了臉。
“好了，代駕給你叫好了，一會就到。”
付南川低低地嗯了一聲。
兩人慢悠悠地走到車邊。
九點出頭的夜晚陷入到沉緩的夜景中，平靜無聲，冬日的寒意都變得遲鈍起來。
顧念晃着他的手，“這下你滿意啦。”
把責任都推到她頭上，博得了她媽的同情。
付南川輕笑，“還好。”
她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在桌上挺能說的，怎麽對我就兩個字兩個字的蹦？”
“……”付南川抱住她，下巴疲憊地磕在她發頂，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說實話，有些累。”
淡淡的酒氣萦繞在他身邊，語氣中是不言而喻的無奈。
的确被他爸折磨得不輕。
顧念被他抱着，忍不住偷笑起來。
“誰讓你偏要去。”
她一點不同情他。
付南川苦笑着，“是啊。”
“但是，我還是想早點去。”
他抱着她，低沉溫和的嗓音在墨蘭的夜空下尤其動人。
“我今天有些話，其實沒有說。”
他後退一步，微彎下腰，在夜色中看向顧念。
顧念眨眨眼，“什麽啊？”
他笑了一下，語氣嚴肅認真，“我想請你父母把你交給我。”
顧念呼吸一滞。
付南川彎起唇角，在他溫柔的注視下，顧念險些溺斃其中。
她張了張嘴，“你、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說呢？”
付南川笑意不改，從口袋裏摸出了什麽東西，而後顧念只覺得手指一涼。
她低頭看去，只見左手的無名指上，已經被付南川戴上了一顆鑽戒。
晶瑩剔透的鑽石在路燈下閃着璀璨的彩光。
顧念怔怔地凝視着那枚鑽戒，滿腦子漿糊，還沒想明白，就被付南川提起下巴，溫柔地吻了起來。
“你說，該定個什麽日子給樂叔送喜糖？”
“……”顧念愣了一會，蹦出一句，“我比較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買的戒指。”
付南川看了她幾秒，不可抑制地笑出聲來。
她總是抓錯重點。
又好笑，又可愛。
直到目送代駕開車送付南川離開，顧念步履蹒跚地上了樓，都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打開家門，張淑清從廚房探出頭來，“怎麽這麽慢，你幹嘛去了？”
呵呵……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等個代駕的功夫，她居然被求婚了。
顧家父母一臉疑惑地看着顧念傻笑着進了門，問她什麽也不回答，自己默默地洗完澡，就回到房間反鎖上門。
然後把頭埋在被子裏尖叫了好幾聲。
張淑清有些擔心，“這孩子沒事吧？”
顧和明滿不在乎，“能有什麽事？想男朋友了呗。”
“就這點出息。”
張淑清：“你喝酒的時候，也沒見你有多少出息。”
“……”
******
農歷年假期，顧念在如常的走親戚拜年之中渡過。
付南川在年三十那天，陪同父親一起前往加州與母親團圓，只能偶爾和顧念視頻以解相思之苦。
假期結束前一天晚上，顧念收拾些東西，做着上班前的準備，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
各個群裏的消息像炸了鍋一樣接二連三地往外湧，顧念一條條看下來，震驚地倒吸涼氣。
輿論沸騰的起因是過年期間，仍然有黑子锲而不舍地辱罵葉青，葉青忍無可忍，提前聯合橘子娛樂公布了訪談內容，并且在《Oops》的新春特刊封面上留下了自己孕中照片的側影。
葉青懷孕一事坐實，黑子們一看噴得越發起勁，造謠葉青腹中的孩子來路不明，甚至開始詛咒孩子。
如此惡毒的言論激起路人不滿，話題指數直線攀升，最後穆懷新不知抽了什麽風，居然公開@了其中一個跳得最起勁的黑粉回複：【我的，有意見？】這條評論一出，全網嘩然，網友們發出滿屏問號。
【什、什麽你的？】
【你的孩子？？？】
【不是吧？】
【不是真的吧？】
【初八還沒到有必要讓我承受如此打擊嗎？】
從天而降的驚天大瓜打破了無數人平平無奇的上班前夜，大家不約而同地捧起手機，在夜色中奔波在各個公衆號中尋求真相，程序員小哥加班加點維護平臺，以免用戶活躍度爆表導致平臺癱瘓。
顧念作為葉青粉，也收到了不少留言。
【博主說得果然沒錯，葉青沒有插足，更沒有潛規則。】【但是！居然是和穆影帝，嗚嗚嗚，我的房子塌了。】
【我覺得很好啊，這一對顏值也太高了。】
【樓上的說話注意一點，我們葉青還沒有答應穆影帝，能不能在一起還是未知數。】【但不管怎麽樣，孩子有了啊。】
【是啊，這孩子得好看成什麽樣。】
看着網友們的評論，顧念不由感慨，果然吃瓜群衆的腦回路是一樣的。
她也覺得葉青和穆懷新的孩子會擁有驚人美貌。
但眼下這個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明天一早他們必然會忙到腳不着地。
像是回應她的猜測一般，宋琦在工作群一連串發來數條信息，告知所有人明早八點半準時開會。
顧念回了收到，立刻給艾米撥去電話。
電話一接聽，她擔心地問：“你還好吧？”
電話那頭，艾米早就被拉到了公司加班，“別提了，我現在沒空想我好不好，我只知道我快要忙死了。”
“在葉青發微博前，我就被叫回公司準備和她一起發申明，沒想到，我就是沒想到……”
艾米一邊打字一邊哭泣，“我沒想到穆影帝會回複。”
“嗚嗚嗚，我特麽還在吃瓜。”
“這是我有史以來吃過最苦的瓜！”
顧念嘆了口氣，“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那一夜，圈內從業人員異常忙碌，第二天一大早，顧念趕到公司，在大堂遇見同樣頂着黑眼圈的同事們，不由會心一笑。
都是吃瓜人，誰也別笑誰。
在樓下買了咖啡帶給連夜加班的艾米，顧念打起十二分精神，投入到措手不及的工作中。
新的一年，便在兵荒馬亂中拉開了序幕。
這一天，顧念陀螺似的忙到飛起，葉青給了橘子娛樂獨家，後續還有一系列的拍照和訪談需要他們跟蹤，宋琦知道她和葉青關系不錯，特地讓她陪同主要記者一起接待葉青團隊。
大家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誰也沒在意顧念左手多出來的那一枚戒指。
這天晚上，衆人加班到深夜才陸續離開，在電梯裏唉聲嘆氣時，不知誰提議道：“肚子餓了，不如去吃點宵夜吧。”
“也好，要不就去隔壁的小吃店吃一些？”
“好啊好啊，我要來碗面。”
顧念混在其中，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點頭說好。
一行人拖着疲憊的身子往大樓外走去，直到出了門，看到仍然熱鬧的廣場，以及穿梭其中叫賣玫瑰花的姑娘，衆人才反應過來今天居然是情人節。
夜涼如水，廣場卻熱鬧非凡，半點沒有臨近午夜的蕭條。
“啊……連情人節都忘記了。”
有人感慨道：“社畜太苦逼了。”
“呵呵，別說的好像不加班就有人陪你過情人節一樣。”
“就是啊，單身狗的夜晚注定孤寡。”
顧念郁卒地想，她不是單身狗，但也還是孤寡。
情人節卻孤獨的打擊像是壓垮身體的最後一棵稻草，顧念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為什麽他們的第一個情人節如此凄苦。
有藝人在廣場中央自彈自唱，曲調歡快，歌詞甜蜜，顧念站在那聽了一會，正郁悶着，艾米突然激動地拍了拍她的肩，“顧念，你快看！”
“看什麽？”
顧念順着艾米所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就愣住了。
不遠處的路燈下站了個熟悉的人影。
對方身高體長，在昏黃的燈光下擡眼看來，眉眼中有長途跋涉後未散的疲倦，向來一絲不茍的額發随意散落，帶着落拓的氣質。
見她看來，付南川勾起唇角，凜冽的眉眼瞬間軟化，擡腳向她走來。
男人一步一步地接近她。
顧念不知怎麽的，眼眶就濕了。
他總是在出其不意的場合給她驚喜，及時回應着她的愛戀。
艾米等人起哄，“哇，男朋友來接你了哦。”
“大型虐狗現場。”
顧念翹起唇角，搖搖頭，“不是男朋友。”
“嗯？”幾人愣了愣，“那是什麽？”
這兩人又鬧矛盾了？
在幾人的疑問中，顧念擡起手，把戒指顯露出來。
鑽石在燈光中熠熠生輝。
在付南川走到顧念面前後，顧念挽住他的手臂，有些羞澀又得意地宣布，“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愛人，付南川。”
付南川笑了笑。
他寵溺地與她對視，而後看向衆人，“大家好。”
他心甘情願做她名後的後綴。
往後餘生，他的朝思暮想是她，相知相守也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