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結巴和新同桌
夏天的太陽和忙着生活的人一樣勤快,才到八點,已經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幸好現在是早上,不太熱。轉角處投射進來一大片陽光,把整個走廊照的格外亮堂。
教學樓充斥着學生早讀的聲音,像數不清的麻雀湊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叫,不刺耳也不讨厭,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韻律,蓬蓬勃勃,一片生機,把塵埃都震得在光束裏快活浮動。
一排教室,一大片辨不清楚的聲音。
夏潺和他的新班主任一起從樓梯走上來,走完最後一級臺階,一腳踏進了那片陽光裏,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和光裏浮動的塵埃,還有一大片叽叽喳喳的聲音灌進他的耳朵裏。
這種聲音對他來說很熟悉,每個高中生都很熟悉,不管哪個學校,早讀課都是差不多的情景,差不多的聲音。
“還有一分鐘就下早讀課了,一會兒你簡單做下自我介紹就行了,別緊張,我們班的同學都很和善。”班主任沈清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朝夏潺笑了一下,他剛從大學畢業,長的細皮嫩肉,白淨斯文,看着和他帶的學生一樣年輕。
“嗯。”夏潺點頭,沒說別的話。
沈清以為他緊張,特意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其實夏潺并不是特別緊張,就一點點,那一點點的緊張是因為他不想到新班級的第一天就暴露自己小小的缺陷。
夏潺站在教室門口。大片的讀書聲一下子安靜下來,像洶湧的波濤退到看不見的遠處,空氣裏的塵埃也跳的慢了。
他聽見沈清的聲音,“同學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沈清總是這樣,不論宣布什麽事情都會用這句話做開頭,小測驗、月考、運動會、藝術節、小長假統統被他歸結為好消息,偏偏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細框眼鏡下的一雙眼睛笑的溫潤,有種叫人信服的魔力。三班的學生見多了這種場面,對他接下來要宣布的好消息只是表示了一點場面上的期待,畢竟是自家的班主任,傻是傻了點,還能嫌棄咋滴。
“那就是我們班來了一位新同學,大家掌聲歡迎!”沈清率先鼓起了掌,随後稀稀拉拉的掌聲連成一片,夏潺從門外走進來。
學生們把校服外套脫了,只穿着純白色短袖。一排排水嫩嫩的蘿蔔映入夏潺的眼簾,每根蘿蔔都蹲在自己的坑裏仰頭看新來的同學。後排有幾根還埋在土裏。
沈清邁下講臺,走到離他半步遠的距離,這是一個讓人舒服的距離,不刻意親近,也能在陌生環境裏給夏潺帶來安全感,畢竟,在這間教室裏,沈清是他相對熟悉一些的人。
“下面我們有請新同學做一下自我介紹。”沈清全程帶笑,班上的某些學生也在觀望,對新來的同學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只有坐在最後一排的幾個學生明目張膽地趴在桌上睡覺,沈清一一點他們的名字,“許盛,林一白 ,蔣雪峥,江白瑜,擡起頭來。”
被點名的幾個人慢吞吞擡起頭,活像腦袋有千斤重,睜着惺忪睡眼用手掌撐起腦袋。挨着窗子的那個男生最後擡頭,他修長的腿蜷縮在課桌下,顯得無比憋屈。男生一邊順手撿起課桌上的筆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指尖轉,一邊把渙散的視線往講臺上移動。等到視線聚焦在講臺旁邊站着的人,他微眯了一下眼睛,被睡眠糊住的大腦也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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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新同學,他見過。
沈清退到一邊,讓夏潺做自我介紹,并且用鼓勵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夏潺總覺得沈清把他當剛出殼時怯生生看周圍新鮮世界的小雞崽兒了,而他自己就是護崽的老母雞。
他對這種好意十分感動,然後做了一個極其簡短的自我介紹。
“我叫…夏潺。”
中間有個小小的停頓,只不過沒人注意到。
教室裏安靜了十來秒,很明顯大家還在等後一句。沈清也有點懵,他問:“還有嗎?”
夏潺搖頭。
“呵呵,看來我們的夏潺同學是一個安靜內斂的人,跟我們班的整體風格很搭啊。”沈清做出一個十分真誠的表情說了一句十分不真誠的話。
底下的學生只在心裏吐槽,安靜個屁勒,他們班是全年級公認的最鬧騰的班級。年級主任的禿頂有他們班一半的功勞。
沒接收到學生心裏的吐槽,沈清往教室裏掃了一圈,對夏潺說:“班上剛好只有一個空位了,就是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你先坐着,下次換座位的時候再換,或者後面有同學願意和你交換的話随時可以找老師申請。”
夏潺往那個座位看去,剛好和一道視線撞在了一起,那道視線懶洋洋又漫不經心,卻讓夏潺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探究。
大概是他想多了。
沈清走的時候對他交代了一些事,讓他下午去辦公室拿書,早上的課可以和同桌一起看,又轉頭對即将成為他同桌的江白瑜說:“江白瑜,好好照顧新同桌。收收你那放蕩不羁的坐姿,畢竟也是有同桌的人了。”
江白瑜大馬金刀地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搭在即将成為夏潺椅子的椅背上,那氣勢不像是一個剛剛早讀完的高中生,更像是摟着寵妻愛妾的大老爺。
“知道啦。”懶懶應了一聲,也沒見他收回那只手。
沈清的這句調侃引發了其他同學的笑聲,幾個和江白瑜關系好的男生紛紛開始加入,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我們江哥終于結束獨居老人生活,有個伴兒了。”
蔣雪征和江白瑜關系最好,他嘴貧的很,一有機會就要損江白瑜幾句,對此,江白瑜大多采用武力鎮壓,或者直接無視。
這個時候,江白瑜不好直接動手,只斜着那雙濃眉下黑白分明的眼睛斜瞥了他一眼,大有下課後天臺見的意思。
蔣雪征無視掉他的威脅,對講臺上的沈清伸出大拇指,“沈老師,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別貧了,夏潺以後就是我們班的一分子了,你們要好好照顧他。”沈清說。
夏潺在一片歡笑餘韻裏走向自己的位置,江白瑜還是一錯不錯地看着他。
等到夏潺站在座位旁,和他對視了幾秒,江白瑜才不緊不慢把那只手放下來。
把座椅往後搬開一點,夏潺很不喜歡椅子腳和地面摩擦的聲音,所以動作放的很輕,椅子和地面只發出一點小小的碰撞聲。
桌子和椅子都很幹淨,不像是很久沒坐人的樣子。夏潺直接坐下,把書包放進桌洞裏。現在不用去搬書,他也沒書可看,不知道該幹什麽。
他拿出手機給爸爸媽媽回了一條信息。
在此過程中,夏潺總感覺來自旁邊人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讓他忽略不了,越靠近越強烈。
他擡頭和那雙眼睛對視,江白瑜沒有一點心虛的樣子,他撐着頭開口:“同桌,還記得我嗎?”
他們見過嗎?夏潺疑惑。
他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遍,對江白瑜沒有一點印象,遂搖頭。
“今天早上在校門口,我騎車差點撞到你,我向你道歉,你沒理我。”江白瑜把他們早上見面的場景簡單描述了一下。
當時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個白白淨淨的小人兒還挺有性格的。
夏潺在心裏回答他,我理你了,我說沒關系了。
只是你沒聽到。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世間所有人的相遇都需要緣分,更何況要一起同窗苦讀幾年的同桌。
在夏潺看過的所有動漫和文學作品裏,緣分都是出其不意又靜悄悄的東西。
可偏偏有些緣分格外聒噪。
江白瑜的話再次沒得到回應,更加确認這個白白淨淨像個糯米糍一樣的人非常有性格。
可他不信邪啊,繼續單方面輸出,“哎,小同桌,我們認識一下吧,我叫江白瑜。”
夏潺沒理。
“你真的讀高二了嗎?看起來好小。”
白白嫩嫩的,跟塊水豆腐似的。
“你從哪個學校轉來的?”
……
“我發覺你真的挺有個性的,自我介紹一句話就完事,我跟你道歉你也不理,第一天做同桌真的不要相互了解一下嗎?”
同桌是個看起來高冷的話痨,夏潺被他念煩了。
“你你你閉閉嘴!”一句話脫口而出,并且把夏潺努力隐藏了一早上的事給暴露了。
夏潺一直覺得他的嘴巴有點任性,平時沒多大問題,越到關鍵時刻越掉鏈子,就像一臺機器,平時給它上足了潤滑油,可它不該卡的時候還是卡。
“你是小結巴啊?”
這句話被刻意加重了音量,教室裏不吵鬧,所以格外清晰的話傳到了每一個同學耳朵裏,他們紛紛轉頭看向夏潺。
恰逢春:夏潺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