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了我的書就不能生我的氣
下午有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學生可以自由進出學校。鈴聲一響,密密匝匝的人就開始湧向校門口,夕陽染紅了半邊天,天一半是淡灰色一半是橙紅色。
高大的教學樓頂端被胧着一層淡色,學生行走在一場夕陽織成的夢幻裏,他們的頭上身上都沾着橙光。
學生永遠是被一切自然景致偏愛的人,他們只需要偶爾停筆注目,就可以看到天際翻騰的彤雲、疏疏落落的南方冬雪、秋日裏落滿銀杏葉的黃金大道。
他們從不關心卻最幸運。
朝花夕月,悸動翻湧,挫折拼搏,意氣生風。人生于彈指之間揮出一個燦爛的青春,桂花載酒,雕鞍縱馬。
難怪哲人先賢早就說過:勸君惜取少年時。
少年人迎着朝日逆着夕陽,在同樣的道路經歷一場場秋風夏雨。為了方便,他們很少撐傘,奔跑而過時地上的水濺到白色帆布鞋上,被雨打濕後的頭發直挺挺立着,上面還挂着水珠。
笑着鬧着。
大雨就停了,天邊挂上了一道彩虹。
今天是一個晴朗的天氣,逐漸幹燥的空氣讓秋天的氣息越來越濃郁。
一中的校門口挺寬闊,出了校門就不那麽擁擠,走讀生趕着回家吃飯,住校生大多去外頭的路邊攤買點小吃。
夏潺像一陣風一樣從江白瑜的身後刮來,被江白瑜眼疾手快地拎住後脖頸,“跑這麽快去哪兒呢?”
往前沖的步子緊急剎住,還被帶着後退了半步,夏潺反手想掰開江白瑜提着他衣領的手,奈何沒有半點作用。
“去買書。”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江白瑜,“你快放手。”
晚了就沒了。
江白瑜手松開,“買什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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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沒問完夏潺已經沖到馬路對面去了,後面還跟着鄧子京那個小尾巴。
馬路對面有個小書店,賣的書不多,教學參考書、《三年高考五年模拟》這些全都沒有,只有《讀者》、《青年文摘》、《意林》、《花火》、《愛格》這些,一個星期更新一次,很受學生歡迎,尤其是女學生。
不貴,一本七塊錢左右。
夏潺只買一本,那就是《青年文摘》。牛皮紙一樣顏色的封面,看起來高檔大氣,其實摸起來紙張有些粗糙。這本書除了刊載一些青春期勵志小作文之外,還別出心裁地弄了一頁笑話大全,這也是它唯一吸引夏潺的地方。
夏潺已經買了好幾年,家裏積了厚厚一摞,只是大多內容都沒看過,笑話那一頁卻每期都沒放過。
江白瑜虛眼瞧着夏潺和鄧子京頭湊頭一起讨論的樣子,尤其某個小結巴還笑的一臉燦爛。
啧,心裏不爽。
“他是沒有自己的同桌嗎?”
被問到的蔣雪征一臉懵逼,“啊?誰?”
順着他的眼神望去,蔣雪征恍然大悟,“哦,你說鄧子京啊。他有同桌啊,第一排,就咱班學習委員。”
江白瑜嗤笑一聲,眉頭下壓,雙手抱胸,氣勢逼人地邁開大步子。
有自己的同桌還整天貼着別人的同桌?
走廊裏偶有幾個上廁所或者接水的人路過,夏潺從樓下上來。
“夏潺。”鄧子京迎面走來,看樣子剛從教室出來。
他們停在走廊拐角處。
“嗯。怎麽啦?”太陽曬的他眼珠不那麽黑,有點像棕色,鄧子京話還沒說就先紅了臉,他有些慌張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夏潺和他熟悉了之後發現鄧子京朋友很少,膽小害羞的男生不主動和別人說話,成績一直在中上游,不上不下的位置跟他溫吞內向的性格很像。
但是鄧子京卻主動和夏潺交好,轉學來的第一天在樓梯上遇到要幫他搬書的人就是鄧子京。
夏潺耐心等着他開口。
“你…周末有空嗎?我們一起去圖書館複習吧。”
周末已經跟爸爸媽媽約好了去博物館,所以不得不拒絕鄧子京了。
“我…”
“他沒空。”江白瑜從後面走上來,站在夏潺旁邊,兩人胳膊相貼,他拒絕的幹脆利落,好像鄧子京問的人是他。
鄧子京把期待的眼神投向夏潺,夏潺略帶愧疚,“對…對不起,我周末要去博物館。”
眼睛中的光芒暗了暗,鄧子京又滿懷希冀地擡頭問他:“下午一起去買書嗎?”
這個可以,“去…”
“去什麽去,你自己去吧,夏潺的書我已經買來了。”
江白瑜的手裏果然拿着幾本新出的書,只是他不知道夏潺只看《青年文摘》一種,把各種類型的都買了一遍。
“那…下午我可以跟你一起吃飯嗎?”
“當然…”
“當然不可以,夏潺要和我一起吃。”
夏潺忍無可忍,瞪向江白瑜,他們有一截身高差,為了氣勢不落下風,夏潺努力伸長脖子,原本圓潤的下颌線被繃出了棱角,藍白色校服領子裏一截細長白淨的脖子,黑色碎發乖順搭在耳後,露出輪廓流暢的半圓形耳朵。
他抿唇,頰邊出現一個淺淺的窩,像小號的櫻桃。
生氣也會有酒窩嗎?平時怎麽沒看到?
這是小結巴的特殊功能?
“哦…那好吧,我先回教室了。”鄧子京垂着頭,語氣失落的很。
“哎…”夏潺想追上去,被江白瑜拉住手腕。
“別哎了,他都走了。”
夏潺甩開他的手,憤怒讓他充滿了力量。
“你你你太過…分了。”夏潺跺腳,怎麽跟平時不一樣,一句話結巴了幾次,平時生江白瑜氣的時候說話很利索的呀。
“我我我哪裏過分?”
“你憑什麽…幫我拒絕鄧子…京。”
“我…是在邀請你一起…吃飯。”江白瑜越湊越近,字字一頓的說,眼神認真的不像在惡作劇。
“別學我說話。”
“我…沒有。”
“你還學!”
“這句真沒有。”他只是瞥見夏潺氣到通紅的耳朵,像白玉染上了胭脂。
夏潺不理他,轉身就走,江白瑜跟在後面看他臉色道歉。
回到座位,夏潺氣呼呼拿出練習冊準備做題,從桌肚裏掏出一支筆,好巧不巧正好拿到那只粉色的毛絨頭簽字筆。
他凝視一瞬,用江白瑜的惡劣行為強壓下心裏對粉色毛絨的蠢蠢欲動,将它放回原位,替換成光禿禿的黑色筆。
一邊做題一邊在心裏譴責江白瑜,真是太讨厭了,竟然讓他氣到把毛絨球打進黑乎乎的冷宮裏,要是毛絨球因此少了一根毛,江白瑜是要負責的。
被打上十惡不赦标簽的江白瑜暗戳戳翻開新書的某一頁,用兩根指頭把書推到正在氣頭上的小同桌面前。
他做的不聲不響,頗得樂趣。
結果就連書也沒得到夏潺的一眼青睐,還被他用手肘給推了回來。
書又被推過去,然後被推回來,如此幾個來回之後江白瑜開口道:“小結巴,賞個臉看一眼呗。”
低聲下氣,故作可憐,然後下回依舊如此。夏潺才不會輕易被他騙。
“新買的,這上面的笑話你肯定沒看過。”
“我看了,特別好笑。”
夏潺打草稿的筆頓住,側過臉飛快瞟一眼,自以為做的隐晦。
江白瑜再接再厲,“你不看真的虧了,我去買的時候一看,好家夥,就剩這最後一本,你要是想買的話只能等下個星期了。”
這話果然起了作用,夏潺眼神閃爍,偏不看江白瑜的臉,“真的嗎?”
“真的,你看我這本呗,看了保準你笑。”
夏潺狐疑地觀察了下他的表情,濃眉大眼的不像開玩笑的哈。
“是嗎?”他的手指尖慢慢移動到書的邊角上,想退又想進,蔥白的一點兒,比書頁還白,“那我看看…”
江白瑜端出一副大氣的樣子: “看呗。”
看了我的書就不能生我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