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池獻老祖準備渡飛升劫了!”

“兩千年了,明霄大陸終于又有人走到飛升這一步了!”

很快,坤元宗各大仙峰就被從天南海北趕來的前來觀禮的修士擠滿了。

“誰能想到呢,當年池獻老祖不過俗世間一乞兒,歷經千辛萬苦才爬到了坤元宗山下,卻不幸得了重病,危在旦夕,多虧了當時路過的趙家少家主起了恻隐之心,給他喂了一枚祛病丹,又将他帶到了收徒大典上。”

“只可惜,他最後只查出來個五靈根,能留在坤元宗外門做仆從,還是那位趙家少家主偶然間想起了他,遣人向坤元宗外門管事求的情。”

“修真界收徒大典,十年舉辦一次,我仍記得,他那一批新晉修士,幾乎是幾百年難得一遇的資質最好的一批。”

“不錯,我仍記得,當年的兩宗三派四門招收的新弟子,光是單靈根,就有六人,包括變異單火靈根的趙家少家主,十三歲就築基的乾坤門少門主,還有靈寶派李長老之女李天悅……,雙靈根弟子更是不下二百之數。”

“結果一路走來,趙家少家主英年早逝,乾坤門少門主止步元嬰,靈寶派上下傾盡全力,也不過是将李天悅推上化神真人之位,而她老人家,也在四百年前的正魔大戰之中,不幸戰死了。”

“只有池獻老祖,在沒有師長的扶持下,兩百歲築基,四百歲金丹,五百四十歲成就元嬰,六百歲化神,六百十五歲渡劫,如今,更是要飛升了。”

“築基期以下修士的壽命大多只有一百五十歲,這要是我,如果一百三十歲之前還不能築基,恐怕直接就放棄了,畢竟要是再修煉下去,難免心生魔障,最後暴斃而亡,也就是池獻老祖,能百年如一日的堅韌。”

“這算什麽,說來慚愧,想當年,池獻老祖剛入門的時候,我已經是元嬰期修為,所以池獻老祖見了我,還得恭恭敬敬跪下來喚我一聲真君,當然了,我當時也根本沒有将一個小小的外門仆從放在眼裏就是了,如今八百年過去了,池獻老祖發憤忘食,已經是修真界第一人了,而我也因為耽于享樂,停留在化神中期四百年了。”

“所以論道心,池獻老祖堪稱古往今來第一人。”

“否則他怎麽可能以區區一五靈根之軀走到今天。”

……

也就在這時,遠處的坤元宗主峰,原本緊閉的大殿突然打開了。

“出來了,他們出來了。”

話音剛落,原本熱鬧非凡的各大仙峰瞬間安靜了下來。

也就在衆人灼熱的目光的注視下,池獻一腳踏出了坤元殿。

明明已經是修真界中無敵的存在,但是當毫無殺傷力的太陽光照射到他的臉上的時候,池獻的神情卻破天荒的恍惚了一瞬。

“八百年了,我闖過五十三個秘境,經歷過十三次正魔大戰,三十三次差點命喪黃泉,換過十二次胳膊和腿,甚至是心髒……現在,我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世人都道他生性堅韌,道心穩固,卻不知道他為什麽能做到這一步。

——因為他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是從地球穿來的。

他是池獻,華國戊省淺市人,有個妹妹,父親早逝,所以他們兄妹倆全靠母親一個人起早貪黑去菜市場給人拉貨撫養長大。

可是就在他大學畢業之後的第三個月,他媽媽終于可以安享晚年的時候,她卻查出了宮頸癌,好在只是中期,癌細胞也還沒有轉移,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他和妹妹都選擇了籌錢給他媽媽做手術。

可是就在他東拼西湊,找遍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好不容易才湊夠了二十五萬手術費,并且帶着錢趕往醫院的時候,他出了車禍。

而且他昏迷過去之前,隐隐約約看見肇事司機逃了。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修真界了。

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懷裏還揣着那二十五萬手術費——

可想而知,沒了這二十五萬手術費,他媽媽會是什麽下場!

所以他努力了這麽多年,忍受了這麽多年,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渡劫飛升,離開這個世界,回到地球。

即便他媽媽有可能已經因為沒能再籌措到一份手術費,病死了,又或者是已經老死了,畢竟他都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八百年了……

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在,他就絕不會放棄。

想到這裏,池獻的神情瞬間又恢複了清明,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身後的昆元宗宗主以及一衆渡劫期大能,雙手猛一抱拳:“今日,就拜托諸位了!”

“池道友盡管放心,我等就算豁出去這條命,也一定會護你周全。”

他們同樣一臉堅韌,幾乎是異口同聲。

為了這一天,他們也已經等待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

五千年前,明霄大陸爆發了第十次正魔大戰,和以往的正魔大戰一樣,這一次依舊是他們正道占據上風。

最令人驚喜的是,坤元宗的小輩竟然陰差陽錯在邊境的一座小城裏,遇上了偷偷摸摸前來修士界尋歡作樂的魔道十八少主,并且輕而易舉地殺掉了他——因為他當時為了躲開護衛的看管,特地将身上會暴露他的位置的高階法寶全都留在了魔地。

雖然魔尊有一百多個兒子,孫子更是不計其數,而且他們絕大部分都英勇善戰,是魔道的中流砥柱,而這位十八少主,因為資質不好,生性纨绔,所以并不得魔尊寵愛。

但是不管怎麽說,他也是魔尊的兒子,他死了,對正道的士氣還是有很大的鼓舞作用的。

然而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消息傳到魔道之後,原本正在養傷的,巧的是傷到的正好是命根子的魔尊直接就瘋了。

他開始率領魔道瘋狂地進攻正道。

魔道本來就不是正道的對手,所以魔道付出的代價往往是正道的兩倍甚至三倍,後來就連魔道自己都怕了。

見他漸漸使喚不動魔道了,魔尊越發癫狂。

結果就是,他趁着當時的靈寶派老祖飛升之際,竟然以命相搏,撞斷了飛升通道。

要知道飛升通道,可不僅僅是正道修士飛升上界的唯一通道,更是上屆反哺下界靈氣的唯一通道。

他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群坤元宗的小輩陰差陽錯殺掉的那個魔道十八少主,竟然是魔尊唯一的兒子。

——沒錯,他其他的那一百多個孩子都不是他親生的。

因為他是靠趁着前任魔尊傷重之時,篡位當上的魔尊,前任魔尊也算得上是一方枭雄,所以他當上魔尊之後,絕大部分魔族都拒絕聽從他的調遣,也不接受他的招攬。

魔尊自然憋屈地不行,而他想到的辦法就是擴充後宮,生一大群兒子,把他們培養成魔道的中流砥柱,畢竟他這麽厲害,他覺得他的基因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

結果他努力了幾百年,也沒能生出個一男半女。

然後他又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開一家妓院,讓他後宮裏的那些姬妾全都改頭換面,去妓院接客,而且這家妓院只接待有錢有勢的魔族……

就這樣,幾百年下來,他有了一百多個兒子女兒。

——據說,這還是他從凡間一個奪權篡位的公侯那裏得到的靈感。①

在他的全力培養下,他的這些基因優秀的兒子女兒長大之後,果然一個比一個英勇,一個比一個有天賦。

在他們的幫助下,他慢慢坐穩了魔尊之位。

但是他的獨子,卻是怎麽也爛泥扶不上牆。

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他才一直裝出一副看不上他的樣子。

好在高階修士的壽命漫長,他還有足夠的時間給他鋪路。

他原本都想好了,等到攻下正道之後,就把他的那些有野心的假兒子一個一個全都除掉,确保留給他親生兒子的會是一個穩如鐵桶的江山。

沒想到不等他把正道打下了,他的寶貝獨子先死在了正道修士的手中。

所以他能不瘋嗎?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修士即便是睡覺,都會不自覺地消耗靈氣,現在飛升通道斷了,明霄大陸的靈氣越來越稀薄,修士修煉也越發艱難。

其實要想重新構建起飛升通道也很容易,只有明霄大陸又有修士成功渡過飛升劫,上界感應到明霄大陸又有仙人誕生,但是卻沒有及時飛升,就會再次降下飛升通道,接引新晉仙人飛升上界。

但奈何那一次正魔大戰,正道高階修士幾乎損失殆盡,而且魔尊撞斷飛升通道,發現逃脫不了正道修士的追捕之後,曾以神魂為祭,詛咒正道此後再無人能夠飛升。

在這之後的三千年裏,雖然每隔一兩百年就有修士渡劫,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失敗了,而慘死在雷劫之下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以至于後來的兩千年裏,除非陽壽将盡,再無人敢輕易渡飛升劫。

直到池獻橫空出世,而且悍不畏死。

如今明霄大陸的靈氣越發稀薄,修士修行越發艱難,不管是為了重鑄飛升通道,為子孫後代留下一份基業,還是為了增加他們自己以後飛升的幾率——畢竟他們的壽命大多也都快到頭了,要是不能飛升,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想想也不甘心啊。

又或是為了報答池獻将他的修煉心得贈予他們的恩情——這一次,他們都必須幫助池獻渡過飛升劫。

“好。”

聽見這話,池獻猛地握緊了雙拳,當下也不再猶豫,直接放開了壓制的修為。

伴随着無邊的威壓向四周席卷開來,不等在場的修士反應過來,天色就變了。

一團團裹挾着令人色變的能量的劫雲瞬間出現在了坤元宗上空,而後彙聚成了一個巨型的漩渦。

“來了!”

在場衆人莫不是神情一肅。

坤元宗宗主一聲令下:“護山大陣,啓!”

他身後的幾位長老随即一邊跟着其他人一起向後退去,一邊從懷裏摸出了一塊玉牌,抛向了四面八方。

只見一道道白光閃過,那一枚枚玉牌瞬間沒入四周的巨型石柱之中,緊跟着,一道無形的如同城牆一般厚重的屏障拔地而起,并将整個坤元宗主峰籠罩其中。

也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下一秒,一道水桶粗細的夾雜着毀天滅地的能量的淺藍色雷霆就徑直轟在了護山大陣上。

轟!

剎那間,天地失色。

撞擊的餘威裹挾着飛沙走石,撲向四面八方圍觀的人群,逼着他們又往後退了好幾裏。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緊跟着,第二道顏色微深的雷霆就驟然而至。

轟!轟!轟!

護山大陣中,池獻緊緊地盯着頭頂上的漩渦。

護山大陣外,衆人的心也跟着慢慢提了起來。

“你們說,這座護山大陣能幫池獻老祖抵禦多少道天雷?”

“據說這座護山大陣可是坤元宗耗盡了全部庫藏,還把其他門派借了個遍才打造出來的,我琢磨着,應該能幫池獻老祖抵禦掉前四十道天雷吧。”

飛升劫一共一百零八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強,可能前四十道天雷加起來都不一定能比得上最後五道天雷。

以往明霄大陸靈氣充裕,天材地寶衆多,渡劫的修士要是準備充分的話,用法寶扛過整個飛升劫的例子也是有的。

也正因為如此,在此之後,飛升雷劫越發恐怖,普通渡劫期修士如果沒有外物的幫扶,只靠自身的實力,想要度過前八十道天雷都難。

雖然現在明霄大陸靈氣凋零,但是兩宗三派四門好歹也是正道的中流砥柱,他們傾盡全力打造的這個護山大陣,應當是可以幫池獻老祖抵禦前四十道天雷的。

但是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第三十道天雷剛過,護山大陣上就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不好!”

果然,第三十二道已經是深藍色的天雷剛剛砸下來,護山大陣就陡然間破碎了。

坤元宗宗主等人瞬間反應過來:“老祖,我等這就祝你一臂之力!”

他們沒有想到,天雷的威力會比他們預估的厲害這麽多。

不過這并不意味着他們就一定會失敗。

說着,他們紛紛祭出了自己的看家法寶,山河鼎、神鬼幡、滅仙劍……

一開始,一件法寶就足以抵禦一道天雷,可是很快,兩件、三件法寶都不一定能抵禦得了一道天雷了。

其他人見狀,紛紛出聲道:“還有我們。”

說着,在場的高階修士紛紛祭出了自己的法寶,投了出去。

……

“我這裏還有。”

“第五十八道天雷了。”

“我的法寶已經用盡了。”

“貧僧這裏也還有先師留下來的一串舍利子。”

“我這裏也還有……”

然而第六十五道天雷剛剛降下,衆人的聲音就又變了。

“我的法寶也已經用盡了。”

“我也……”

“不行,我們必須要幫池道友扛過前面的八十五道天雷,池道友才有可能成功飛升。”

“怎麽辦?”

越到後面,天雷降下的速度就越慢。

看着天際處再次醞釀起下一道天雷的黑色漩渦,坤元宗宗主身後,趙家主直接向前一步:“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不僅是為了明霄大陸,更是為了之前池獻曾幾次三番救趙家于危難——只為回報當年趙家少主那一份從未放在心上過的善意。

“事已至此,我們只能用肉身去幫老祖扛過這剩下的二十道天雷了。”

其他人聽了,當下也沉聲說道:“反正魔道這些年已經被池道友帶人肅清得差不多了,就算我們這些老東西都死在這裏,正道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拼了!”

話音未落,就在第六十六道天雷落下的瞬間,趙家主一個閃身,直接出現在了坤元宗主峰上空。

“來吧!”

轟!

然而僅僅只是一陣白光閃過,就在衆人的注視之下,趙家主如同破布袋一樣,直直地墜了下來。

他畢竟只是個渡劫前期修士。

“趙家主!”

下方的衆人連忙接住了他。

只見一條胳膊被轟成了碎片的趙家主尚且來不及張開口,就猛地噴出一口血,然後昏死了過去。

扶着他的青衣老者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他驀地轉過頭:“我來!”

“我來!”

“我也來!”

……

無數人挺身而出,無數人血濺當場!

但他們始終義無反顧。

看見這一幕,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

“拼了!”

下一秒,他們不約而同地祭出了自己的法寶,用盡全力,攻向了急掠而下的天雷。

聽着這些話,再看着那些為了幫他抵抗雷劫而接二連三從空中墜落的修士,池獻臉上的神色始終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除了懸在身側的手慢慢地握緊了之外。

他在等,等他應該出手的時候。

而他也沒有等待太長的時間。

伴随着第八十五道天雷落下,扛過這一道天雷的坤元宗宗主一邊吐着鮮血,一邊看着池獻,道:“老祖,我等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接下來就全都靠您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場的修士,不管是近處重傷在地的渡劫期大能,還是遠處拄着法器半跪在地上氣喘籲籲的小修士,全都紅着眼睛看向了池獻。

池獻深吸了一口氣,驀地擡頭看向了頭頂上的天雷。

下一秒,他直接抽出了手中的長劍。

緊跟着,下一道濃如墨色的天雷就轟了下來。

只見池獻将長劍往身前一橫。

轟!

硝煙散去,池獻面色微變,他腳下的平地更是直接凹陷了進去。

緊跟着,第八十七道、第八十八道……第九十一道天雷砸了下來。

池獻的唇角已經徹底閉緊了。

這飛升雷劫果然比他們預估中要厲害得多。

但是就算這場雷劫再恐怖,他也絕不會倒在這一步!

就在第九十二道天雷轟落下來的瞬間,池獻猛地一劍揮出,一道同樣裹挾着無匹的力量的劍氣徑直和天雷碰撞到了一起。

砰!

剎那間,山河失色!

但是沒有人喝彩,因為第九十三道天雷很快就又到了。

砰!

它的下場和上一道天雷一樣,直接消散在了半空中。

然後是九十五道、第九十六道……

就在劍氣和第九十七道天雷相交的一瞬間,劇烈的碰撞之後,凜冽的劍氣蕩然無存,只被削去了大半威力的天雷直接轟在了根本無從躲閃的池獻身上。

硝煙散去,池獻雖然仍舊伫立在地上,但是嘴角上卻挂上了一絲血痕。

“老祖快要力竭了。”

可是天雷的威力卻還在不斷加大。

這一刻比他們希望中的要來得早。

這也就意味着,池獻渡過這場飛升雷劫的可能性越來越低了。

想到這裏,在場衆人的心直接沉下去了一半。

但是萬一、萬一池獻真的成功了呢——

不過很快,他們的心就徹底沉了下去。

因為後面的天雷的威力越來越大,池獻起初還能站着,後來直接半跪在了地上,到最後,随着第一百零一道天雷落下,池獻揮舞出去的劍氣連一半的天雷都抵消不了了,以至于他直接被劈進了平地裏。

而天際處,第一百零二道天雷已經快要醞釀出來了。

他好像要失敗了!

感受着五髒六腑傳來的入骨的絞痛,池獻只覺得眼前一黑,猛地又噴出一口鮮血。

不——

他忍耐了八百年,他等了八百年!

他絕不能失敗!

想到這裏,他抓起手中的長劍,艱難地站起身來。

劍氣剛一揮出,第一百零二道天雷轟然而至。

“啊!”

僅僅只是被削弱了一分的天雷直接轟在了池獻的身上,席卷而去的餘威掀翻了原本的坤元宗主殿還屹立着的最後一根石柱,池獻躺在坑底,一身血污,右手已然化為了一具焦炭。

“完了!”

看見這一幕,被人攙扶着的坤元宗宗主直接跪了下去。

不,不能完——

池獻無力地咳嗽了兩聲,右手沒了,他便擡起左手,抓向長劍。

然而下一秒,又是一道天雷驟然而至。

硝煙散去,池獻的左腿也沒了。

看見這一幕,坤元宗宗主徹底閉上了眼。

他們失敗了!

明霄大陸的希望又一次破碎了!

不,他們已經沒有希望了!

畢竟明霄大陸五千年才出一個池獻!

所以他們真的只有等死這一條路了。

至于池獻——

“老祖!”

趙家主踉跄着跪了下去。

因為雷劫一旦開始,就不會再停下。

所以池獻的結局可想而知。

其他人也見了,臉上也不僅升起了一抹悲涼。

為一代傳奇的隕落。

更為自己渺茫的前途。

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冰涼的雨水直接撲打在了他們的臉上,也喚起了池獻最後的一絲神智。

他艱難地喘着氣!

他這是要死了嗎?

可是為什麽,他沒有一點解脫的感覺——

因為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帶着整個明霄大陸的未來去死!

更何況他媽媽還等着他帶錢回去救命呢!!

“我不能死——”

池獻紅着眼睛,沙啞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吼道。

話音未落,他一把抓起身側的長劍,奮力一揮——

聽見他的聲音,衆人木然地擡起頭,卻看見長劍之上,猛然爆射出一道刺眼的金光。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就看見那道金光直沖雲霄,瞬間将急掠而下的天雷沖散了不說,剩下的大半劍氣更是直接撞進了劫雲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他們甚至隐約聽到了劫雲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像是什麽東西被打穿了。

在場衆人莫不是呼吸一滞,他們驀地睜大了眼,看着池獻所在的方向,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池獻也終于反應了過來,他看着上方的劫雲,又看了看手中的長劍,而後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他奮力地揮舞起了手中的長劍。

一劍、兩劍、三劍、四劍——

伴随着一道道沉悶的響聲,第一百零五道天雷、第一百零六道天雷、第一百零七道天雷、第一百零八道天雷,瞬間化為雲煙。

呼!

空氣安靜了一瞬!

明明不過一分多鐘的事情,衆人卻覺得仿佛過了千百年。

“老祖……這是成功了?”

他們看着同樣怔愣在了深坑之中的池獻,看着他手裏的長劍,看着上空不甘地留下最後一道轟鳴之後慢慢消散的劫雲。

下一秒,道道金光劃破長空,灑落在衆人的臉上,眼底。

“老祖,這是成功了!”

突然起來的嘶吼聲瞬間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

“老祖成功了。”

“我們成功了!”

“我們又有飛升的希望了!”

“阿彌陀佛,看來世人往常誇贊池道友立身中正,持心以純的話果然沒有半點摻假,否則今日危急關頭,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功德金光顯形護他周全。”

……

以至于一時之間,整個坤元宗上下全都是大哭大笑的聲音。

池獻也終于反應過來。

他成功了!

他竟然成功了!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終于能回去了!

想到這裏,池獻的胸脯猛烈地上下起伏起來。

也就在這時,烏雲徹底散去,從天而降的金光漸漸凝成一束,直接照在了池獻身上。

緊跟着,他的身體一輕,整個人向上飛去。

“那是,飛升通道——”

“池獻老祖要飛升了。”

坤元宗的一衆長老弟子率先反應過來,他們忍不住上前一步:“老祖——”

池獻回頭一看。

坤元宗宗主艱難地站起來,俯首深深一拜:“恭送老祖!”

其他修士見了,也紛紛俯首拜道:“恭送老祖!”

饒是再激動,看見此情此景,池獻心底也不禁升起一股惆悵,畢竟不管怎麽說,他也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八百多年,結識了這麽多的親朋好友,現在他離開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

所以他跟着擡起頭,抱拳說道:“池獻總算不負諸位所托。”

“諸位,後會有期!”

聽見這話,一衆修士的心不禁激蕩起來,是了,現在飛升通道已經重新構建好了,等到明霄大陸恢複往日的生機,他們飛升的幾率至少能翻上一倍,說不定幾百年後,他們就能在上界見到池獻了。

他們當下也都拱起了手:“道友/老祖,後會有期!”

池獻這才收回了視線。

看着上空的金色漩渦,他的心跳頻率更快了。

快了,快了!

也就在這時,漩渦金光大作,不等他擡手擋在眼前,就直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之後是漫長的時空穿梭。

也許是四五百年,又或者是一年。

就在池獻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一道白光突然照射在了他的臉上,緊跟着,又是一陣失重的感覺傳來,他下意識地扶住了突然出現在他手邊的東西。

緊跟着,黑暗死寂的世界突然有了聲響,腳步聲,剎車聲,吵架聲……

池獻驀地睜開眼,渙散的視線慢慢聚焦。

出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正是他在腦中描摹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巷子,只是比他記憶中的破敗了不少。

所以,他這是回來了?

池獻恍惚了一瞬。

下一秒,他踉跄着向前沖去,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

直到他沖到了一個破舊的五層小樓前。

一個中年女人正好從大樓裏出來,看見他,先是一愣,失聲說道:“池獻?”

然後她才反應過來,破口大罵道:“你居然還敢回來,你知道你媽和你妹妹這些年來是怎麽過的嗎?”

池獻瞬間停下了腳步,他粗喘着氣,扶着牆慢慢地坐了下去。

中年女人還在罵他,他卻閉上了眼睛,緩起了氣,甚至忍不住笑了。

真好,他媽媽,他妹妹,還有面前的宋姨都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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