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毒幫

鄭大乾聞言,特地回味了一番那股味道,就是比普通的茶要苦一些,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他問:“我為什麽要死?”

“那是九絕茶,以九種毒藥泡成,且含了九種蠱蟲,按理來說,你喝了會立刻經脈盡斷而死。”蒼白的人斷斷續續地說出這一段話,喘了三四次,咳來又咳去,和鄭大乾一比,更像馬上要過世的人。

鄭大乾表情詭異,憋笑憋急了,聽上去聲音有些顫抖:“大約是我運氣好。”

萬丈峰是天下毒藥的祖宗。

五六歲的時候,他就被師父扔進毒池中自生自滅,如今早就練成百毒不侵金剛不壞的身子骨,莫說九種毒藥九種蠱蟲,就是九九八十一種毒藥,他喝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蒼白的人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眼中放光:“你到底是誰?雇主給了你什麽條件?不如投身于我,謀個更好的出路。”

鄭大乾幹起緝匪客的這些年,經手過無數條惡貫滿盈的人命,幾乎每個人都要多問幾句,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他既要得手,心續有些飄忽,話也稍微多了點:“你這種在床邊放九絕茶的人,成日心裏想的不是害別人就是害自己,能是什麽好上司?跟了你,才會沒有出路吧。”

蒼白的家夥咳了又咳,眼神中含了些灼熱的瘋狂:“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聽命于我,天家富貴加身,有你享不盡的榮華。”

按理來說,聽到這幾句,便有人能猜出他的身世,大多都已俯首聽命。

但鄭大乾不是一般人,他十分不屑地掃了一眼床上的人,盯着他骨瘦如柴的胳膊看了兩下:“老子管你是誰。你又不是男主,也配讓我抱大腿。”

蒼白青年的表情十分錯愕:“我可是皇......”

話還沒說完,鄭大乾已提劍上去,将人結果了。

待血飚完,只緩緩地流後,他才挪過去,小心翼翼地剜下他的一雙眼珠。

這具屍首不講話的時候,尤其的漂亮,只是太瘦太病态,不太招人喜歡。

Advertisement

鄭大乾輕輕将一雙珠子給包裹好,揣進懷裏。

要出門時,又想到什麽似的,回身把那人右手上戴的白玉扳指拽了下來。

剛走沒兩步,又咳了咳,吐出幾只奪路而逃的蠱蟲。

他看着地上幾乎沒了生氣的蟲子,有些自嘲地笑:“就說嘛,哪裏有毒能奈何得了我。”

院子裏橫七豎八地躺着巡邏兵與暗哨,看衣衫和皮肉的腐爛程度,大概已死了一炷香的功夫。鄭大乾不嫌棄紫黑色的血,湊過去挨個把人身上的貴重物品全薅了下來,有玉佩有寶石,可比較下來,還是屋裏那人手上的扳指成色更好。

花姐大概是不收這個的,他想。從前弄回來的玉飾都讓他洗刷幹淨送小孩子們了,算來算去似乎從來沒送過沈雲開什麽好玩意兒,正巧這個紋樣漂亮,一定最拿得出手,他的二師弟向來只想要最好的,這個正合适。

只是,若沈雲開知道這物件的來歷,又不知道要發多大的脾氣、鬧多久的別扭。

想到這裏,鄭大乾又開始頭疼起來。

沈雲開這麽正直執拗的人,怎麽會被師父撿回萬丈峰呢?他陸楊就算了,看着像好人實際是混賬,活該在煉毒的門派,也活該下山幹不光彩的活計。可沈雲開不一樣,脊梁向來挺直的他,一肩挑起了照顧全峰人的重任,那麽多小混蛋,愣是被他管教得人模人樣,單獨拉出去,無人能看出這是沒爹沒娘的小魔頭。

鄭大乾心裏酸澀地想,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是要在江湖上闖出大名堂的,而自己呢,若沒能成功找到男女主,抱上他們的大腿,最後,大概還是會像原書那樣,不但沒個全屍,還受萬人唾罵吧。

他穿進來之前,壓根沒仔細看過這本書。只偶爾聽單位的小姑娘們讨論過,說這本書情節雖然狗血,但結局很不錯,大反派死狀奇慘,男女主如何如何相愛。

誰曉得他莫名其妙穿進來,居然做了這個大反派,從來不看言情小說的他,只依稀記得男女主的名字,叫什麽......段什麽,裴什麽的,一個拿劍的,一個使槍的。

而江湖上,拿劍的有幾萬人,拿槍的雖少一些,但也不少,挨個讓他搜羅一遍,又不知道得過去多少年。

別的不知道,反派是真不好當,從小他被關在毒池裏一泡就是一天,甚至被心狠手辣的師父毒瞎過一段時日。後來憑借他超越年紀超越時代的頭腦,才勉強保住一條小命,否則,還沒等男女主結果他,就要先被自己師父結果了。

這些年,他一邊努力練武,一邊琢磨到底該如何留後路。

宿命這回事,人未必躲得過,除了要抓緊時間抱男主大腿,還要起一個假名字,做緝匪客要用假身份,萬一到時候禍起蕭牆,有個馬甲還是方便一點。

鄭大乾捏着白玉扳指,輕輕嘆了口氣,順手将院子裏的毒都解了。

他生怕留下萬丈峰的行動蹤跡,不敢抹黑現如今幹幹淨淨的萬丈峰。

不過,也用不着他抹黑,至今,江湖裏對萬丈峰的風評一如既往,從前不是什麽好去處,如今更不是什麽好地方。

待到夜色正濃時,才潛回黑市,一路不耽擱,徑直走進有着黑色牌匾的那間屋子。

果然,趙随正搖着扇子在裏頭候着,見他走進來,笑得非常讨喜:“鄭兄來啦。”

鄭大乾擡手捂了一下眼睛,果然是言情小說的世界,路上随便抓個男的都長得這樣标志。

趙随突然湊過去,幾乎要貼着他的肩,露出來的一對眼睛亮着精光:“有沒有得手?”

鄭大乾莫名不敢多看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包袱,還帶着溫熱,塞進他懷裏,往後退了兩步。

趙随捏了捏分量,表情非常滿意,随口道:“若是趙慎明這會兒死了,在下就更開心了。”

鄭大乾跟着點點頭。

捏包袱的人手一頓,臉上神色突然有些微妙,略有些遲疑地問:“鄭兄,他不會真死了吧?”

鄭大乾眨了眨眼,心裏有些疑惑,依然道:“是。”

趙随臉上表情空了一陣子,屋內詭異地安靜了許久,突然,他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淚花都樂了出來:“他居然死了!他,趙慎明,居然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鄭大乾不适地捏了捏懷裏揣的白玉扳指,總覺得似乎辦了什麽不當的事,他把扳指在外衣上擦了擦,亮給趙随看:“這個你要嗎?”

趙随搖搖頭,他笑夠了,表情又恢複成原來那種玩世不恭的感覺,盯着扳指,有些奇怪地沖他道:“你用這種眼神看我幹嘛,這是他的東西嗎?”

趙慎明三天以來一直常戴在手上的扳指,趙随居然不認識?鄭大乾想了一瞬,道:“他房裏撿的。”

趙随抿着唇點頭:“或許這個尤其得他的意吧。鄭兄,三千兩,你要現銀還是銀票?”

“銀票。”他拿着方便,沈雲開也花着方便。

他跟着趙随走進白城的一所書院。

這所書院鄭大乾聽過,只是沒想到居然是毒幫窩點,他接過趙随遞來的解藥丸子,佯裝對此一知半解。

書院的門口飄着若有若無的一陣藥味兒,鄭大乾鼻子靈,一下子聞出這是比較低劣的迷香,多聞兩口後,就連用的是哪幾種藥材都能列出來。

“這是第一道門,怕有人擅闖,鄭兄莫怪。”趙随回頭解釋。

鄭大乾對此不屑一顧,就算趙随手裏捧着十個燒烈性迷香的爐子要攔他,他也能走直線闖進去。

剛走沒兩步,又有一股白色粉狀物撲面而來,趙随眼疾手快地用扇子一擋,扇風扇了老半天,才道:“第二道門。”

鄭大乾抹了一把臉上的粉,什麽也沒說。

又走了一陣子,趙随上前一掌按在了木牆上,終于趁機關發動之前停住了襲擊。

木牆大開,牆內才是白城毒幫的窩點,幾十個人光天化日之下燒火炖藥,各類活毒物聚在池子裏,琳琅滿目好不精彩,遍地是五彩斑斓的含毒植物,空氣中彌漫着明顯聞了就活不了多久的味道。

這股味道太過熟悉,鄭大乾一時有些恍惚,雖然這幫人煉的東西遠遠不及萬丈峰上陰險歹毒,但也算得上是害人利器,他的心情很是微妙。

趙随見他神色怪異,急忙好心寬慰他:“鄭兄莫怪,毒幫日常就是這樣的,趙某先在這裏賠個不是。”

此話一出,鄭大乾的表情更加怪異了,趙随不太懂,索性不猜,他帶着人就往書房走。

路上,一直沉默的鄭兄破天荒地主動與他搭話:“你這毒幫的待遇怎麽樣,若有位高人過來做顧問,一個月能有多少銀子拿?”

趙随誠實道:“看能力了,一月少說也得有個一百多兩吧。”

鄭大乾在心裏道:我抓一個心黑手辣的王八犢子,才給十兩銀子,蠻子那死矮子還抽成。沈雲開若過來,掙得可比我輕松多了。

他猶豫了半天,還是道:“趙公子聽說過萬丈峰嗎?”

趙随回頭,眼睛發亮:“自然。那可是天下第一大毒宗,幾十年前還是魔教呢,至今江湖還流傳着它的故事,那叫一個絕。只是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否則在下就要去拜訪一番了。”

鄭大乾默了默,命運很會捉弄人,有時候朝思暮想的東西,其實就在面前。

他伸出一根指頭,指着自己被面紗半遮住的臉,道:“我說我是萬丈峰的人,你信嗎?”

趙随看都不看他一眼,輕笑一聲,扭臉拐進書房:“鄭兄若是萬丈峰的人,我便是武林盟的人。”

他在桌子後面翻了半天,摸出一個紅木做的小盒子,打開金鎖,裏面摞了慢慢一盒的大額銀票,看得鄭大乾眼發直。

他随意摸了三張出來,遞給對方:“傳聞萬丈峰上終年飄蕩着一股致命毒氣,尋常人聞了就要死,能在那地方活下來的人,不得八只眼六只耳?鄭兄不要亂開玩笑了。”

說着,他還伸手摸了一把對方被面紗遮住的臉,笑得非常邪氣。

這個妖精。鄭大乾皺了皺眉,拿着銀票,轉身跳上房檐,一會兒就瞧不見人影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趙公子暫且下場一陣子,後面會以全新面貌再度出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