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童養媳 (1)
瞿秋離出發之前, 跟爸媽打了聲招呼,怕爸媽擔心他去了震區,所以也只說了自己跟老師一起去考古了, 在山裏,信號不好。
但藺向禹怎麽會知道他現在的位置呢?
瞿秋離想着, 自己跟藺向禹直接完全不存在什麽真假少爺之争了, 可以正常當個朋友相處了。
所以直接問一問不就得了。
瞿秋離:“你怎麽知道?”
藺向禹很快就打了個電話過來,“這邊才地震過, 你怎麽不跟我們說,一個人就跑震區來了,多危險啊。”
一開口就是責罵,但瞿秋離的唇角卻挂上了笑意。
“走得匆忙,我怕你們會擔心。”瞿秋離還是解釋了一下, “其實這裏沒什麽危險,有我老師帶隊,而且還有人民子弟兵在保護我們的安全, 不用擔心的。”
藺向禹稍微放心了一些,“你還要在山上待很久嗎?平時吃飯這些方便嗎?”
還要在山上待多久, 這個瞿秋離就說不準了, 雖然現在參與考古工作的人員是足夠了,但也需要有人做助理的。
而瞿秋離現在就是扮演了這麽個角色。
至于吃飯住宿, 這個真的就不能強求了。
山裏條件艱苦,好幾個人分一間屋子, 睡大通鋪;他還好一些,是跟尹老兩個人分了一間小房間。
這條件算苦了, 但人民子弟兵才是真的辛苦。
住宿不夠,他們都是搭的帳篷。
至于吃飯問題, 大鍋飯呗。
每天考古工作這麽辛苦,山上又危險,沒人願意來接做飯這個工作,只有炊事班每隔兩天下山運送食材物資,順便平時負責他們的一日三餐。
瞿秋離過年那會兒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幾斤肉,都在最近瘦沒了。
瞿秋離沒有正面回答藺向禹的問題,随便糊弄了幾句,然後把話題轉了回去,“你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我的位置呢?”
藺向禹笑了笑,“我長大的地方就在你拍照的南面,你照片裏拍到了一個信號塔,我看着熟悉。”
瞿秋離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他知道藺向禹是在西北長大的,卻沒想到居然會是這裏。
附近的生活環境,這段時間聽老師們聊天,或多或少都了解了一些。
确實是非常艱苦,聽說去鎮上上學都要走一兩個小時的山路。
也不知道藺向禹小時候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考古現場這邊忙起來了,瞿秋離又被召喚過去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兩個小時後,一個兵哥過來找他,說是有人來看他了。
考古現場,自然是全方位保護的,普通人不能随意進入。
瞿秋離還在好奇,這深山老林裏的,誰會來這裏找他?怕不是找錯人了?
直到他看到藺向禹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隔離線外的時候,他驚呆了。
他和藺向禹才挂了電話兩個多小時,就算是藺向禹從安市飛過來也不可能這麽快吧?
“哥,你怎麽會在這裏?”瞿秋離連忙大步上前。
藺向禹笑了笑,“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小時候是在這裏長大的。昨天才回來,要辦點事情,剛好看到你發朋友圈,我過來看看你。”
瞿秋離點點頭,再看藺向禹的穿着,不像是在安市的時候那麽規整,現在反而有些輕松淩亂。
“這是給你帶的吃的。”藺向禹将東西遞給他,“在山裏估計吃不好,我從老鄉那裏給你收了些農副産品,都還不錯,你試試?”
藺向禹說話的時候帶着一些小心翼翼,他眼裏的瞿秋離是矜貴的,平時吃飯也精細,細嚼慢咽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慣這些農副産品。
打電話的時候,他問瞿秋離在這邊吃住怎麽樣,瞿秋離沒有正面回答,他就已經有了猜測,所以這才出門收了這些東西,趕緊送了過來。
他突然想問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找不到原因,只能歸結為他的瞿秋離是一家人。
瞿秋離感動到心率不齊,真的。
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他不怕吃苦,來這裏之前他就預想到了考古現場的艱難,也為此做好了準備。
可是,現在突然出現了這麽一個人,翻山越嶺的,就為了給他送過一點土特産。
土特産有點重,但重的或許不僅僅是土特産。
“要不要跟我進去看看?”瞿秋離拎着東西,想着帶藺向禹參觀一下,一般普通人都會對考古有點興趣。
或許是華夏人民刻在DNA裏的?
果不其然,藺向禹聽了之後,眼睛立馬就亮了。
不過,這種地方都是不允許外人随便進入的,他又問:“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會,做個登記就行。”瞿秋離看向一旁站崗的兵哥,“大哥麻煩一下,這是我哥,過來給我送點東西。”
兵哥黝黑的臉上都是笑意,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年輕人加入考古工作,但就是這個長得最好看的年輕人,最是辛苦。
就跟他們似的,像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可關鍵人家從沒喊過一聲累。
兵哥拿出登記冊,“你們兄弟的感情可真好,去吧,記得到點出來就行。”
藺向禹的童年,這座大山就是他的玩伴,沒少在山裏撒潑撒野,打野兔,采蘑菇,可他還是第一次次在山裏看到這樣的場景。
看起來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但細看之下又覺得有規律可尋。
瞿秋離見他感興趣,跟他介紹道:“這些坑都是根據古墓的年代,再根據文獻資料,以及曾經挖掘的古墓,初步判斷出古墓形式,一一劃分,避免挖壞了,或者塌方……”
他講得很詳細,藺向禹聽得也很認真。
這是在山上,大型機械上不來,所以基本上都是靠人力。
藺向禹看着看着,感覺有點心疼,他們家阿離,在家的時候都沒讓他做一點事情,可沒想到來考個古,還得拿着鐵鍬挖土。
他知道這山上的土地,硬得不行,一鏟子下去,手都可能給你震麻。
但他知道這些瞿秋離熱愛的事業,他不會勸瞿秋離放棄什麽的,只是默默的想着,要怎麽樣才能改善一下瞿秋離現在的生活。
他想了想,“你估計還要在這邊工作多久?”
“這真沒數。”瞿秋離說,“我現在就是個編外人員,對外說的是我導師的助手,所以……”
他也不是很确定。
尹老原本是有助手的,在這次地震中受傷了,現在還在治療,估計得等那個正牌助理上山,他才可能離開吧。
但是,他其實也不是那麽想離開。
尹老最近老是在跟他說,這座古墓跟他有緣,他一來,考古工作就變得特別順利,就連天氣都很好。
而且,他自己其實也想見證這座古墓的主人,想要知道這座古墓背後的故事。
藺向禹沒說話,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麽。
瞿秋離想了想,“你呢?過來辦事?要待多久?”
“現在公司沒什麽急事,爸給我安排了網課老師,所以也不急着回去,我也挺久沒回來看看了。”藺向禹回答道。
現在老爸的意思就是讓他先把該學的都學了,然後再進公司,送藺父的助理做起,一步步慢慢熟悉。
瞿秋離點點頭,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照理說,這個地方是藺向禹曾經受苦的地方,但他依舊從藺向禹眼中看到了些許的懷念。
仔細想想也沒毛病,畢竟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多多少少都有屬于自己的回憶。
兩人聊了一會兒,瞿秋離還帶藺向禹去吃了大鍋飯。
藺向禹還算滿意,這大鍋飯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了,那他送過來這些農副産品,就可以留着偶爾打打牙祭。
送走了藺向禹,瞿秋離這才把他送來的東西拿出來整理。
有風幹肉,香腸,臘肉,菌幹,還有八十個裝在米盆裏的土雞蛋。
瞿秋離笑了,肉類和菌幹還好說,這八十個土雞蛋是怎麽回事?
都先不說雞蛋帶上山有多危險,磕磕碰碰,說不定半道上就碎了,得不償失。
就說這八十個雞蛋,也不知道藺向禹跑了多少戶人家才收集出來這麽多。
要知道,在農村,每戶人家養兩三只雞,基本上一家人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很難存下十來二十個。
他這假大哥真的有心了。
“阿離,你這土特産不錯呀。”尹老回房之後,一臉揶揄,“我剛聽他們說,有個帥小夥,不遠千裏給你送東西。”
這話怎麽有點不對勁?感覺過于暧昧了些?
瞿秋離無奈的笑着,“哪有這麽誇張,人家就在山的另外一頭。”
尹老挑了挑眉,“按照你們青年人的說法,你這顆白菜,被豬拱了?”
他活了這麽大歲數,什麽沒見過,愛情應該是全世界最應該被包容的感情,關乎道德,卻無關性別。
不知道怎麽的,瞿秋離有點臉熱,他解釋道:“那是我哥,藺家的親兒子。”
說完,他又強行解釋了他和藺家的關系。
尹老看着瞿秋離的表情,若有所思,最後,他語不驚人事不休:“你們沒在一個戶口本上吧?”
瞿秋離:“……?”
當然沒有在一個戶口本上,當初藺父藺母提出收養,他拒絕了,所以他的戶口未成年之前都在孤兒院,滿了十八歲之後,藺父才單獨幫他把戶口牽了出來。
所以他戶口本上就只有他一個人。
薄薄的一本。
說起來也有點感傷。
尹老沒再問什麽,但表情老神在在的,甚至時不時瞟一眼這一堆土特産。
他不是饞,就是在山裏呆久了,總會想吃點別的,調劑一下口味。
瞿秋離懂了,“我不會做飯,要不然給你煮兩個白煮蛋?”
這個用燒水壺就能煮。
尹老咂巴了兩下,“行吧。”
看起來還挺勉強。
瞿秋離無奈,這小老頭兒,還真是。
給尹老把蛋煮上之後,瞿秋離把這一堆土特産分成了兩份,一部分先留給自己,另外一部分他準備提到廚房那邊去,讓大家一起嘗嘗。
總不好一個人吃獨食,而且他年紀小,平時大家也都很照顧他。
“瞿小哥,你這要怎麽吃?”炊事班的老兵笑吟吟的接過東西,看了一眼,“你這可都是好東西啊。”
他們平時吃的菜和肉,也都是山腳下的基地準備好,他們隔兩三天下去背一趟。
雖然談不上難吃,但大鍋飯嘛,怎麽樣都比不上精心烹饪的食物。
“您看着弄就行。”瞿秋離說,“今晚就做了吧,讓大家都嘗嘗。”
東西不多,每人也就能嘗個味道。
“好叻!”
下午,衆人剛收工,就聞到了一股異香,勾得人饞蟲都要出來了。
才上山的那些人還好,而最開始就上山的那一幫人,簡直是要流口水了。
“今晚吃什麽?”有人問。
“我聞到蒜苗炒臘肉的香味了。”
“不對,明明是炖臘排的味道。”
……
炊事班這邊,今天特意分了一口鍋出來,就是為了料理瞿秋離送過來的食材。
雖然比不上飯店的口味,但比平時大鍋飯,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小瞿。”做飯的大哥特意把每道菜都給瞿秋離留了一大碗,“你端回去,自己慢慢吃。”
雖然愛分享是好習慣,但畢竟是人家帶來的食材,總不能跟別人一樣,最後就吃了兩筷子吧。
做飯的大哥還是有私心,想給這小帥哥多吃點,養胖點。
瞿秋離也沒拒絕,順便把尹老的飯一起打了回去,一老一少,就着這幾個菜,吃得肚兒圓圓,一本滿足。
屋子裏還剩了些食材,瞿秋離想着,雞蛋,他和尹老每天一人兩個,剩下的那些食材,過幾天再拿出去做了,大家一起吃。
可還沒等到他第二次貢獻食材,藺向禹又背着大包小包的來了。
“哥。”瞿秋離提前就接了電話,現在正在出口處等着呢,大老遠就看着藺向禹身上都挂滿了東西,比上次還多。
他連忙拉開警戒線,小跑過去,幫藺向禹分擔了幾包。
“怎麽又送這麽多?”瞿秋離說,“我在這裏挺好的,上次你送來的都還沒吃完呢。”
藺向禹笑了笑,“除了雞蛋還剩着,其他的都該差不多了吧?”
瞿秋離不太好意思的說:“你晚來一天,那肯定是沒了,現在還有。”
藺向禹就知道瞿秋離這性格肯定不會一個人吃獨食的,所以他才趁着這幾天,又趕緊在村民手裏收了些。
“哥,我覺得這些土特産味道都還不錯。”瞿秋離帶着藺向禹往裏走,随意的問道:“你給爸媽寄了嗎?”
藺向禹愣了一下,其實他想過要寄的,但爸媽只知道他要去辦點事情,要離開一段時間,卻不知道他是回這裏來了。
他能感受到爸媽對這個地方的排斥,他也能理解。
其實他對這個地方的感情也是很複雜的,把他養大的老頭子,不是買他的那戶人家,買他的那戶人家又住在山的另外一頭。
當初他剛被賣過來,一個嬌少爺,日子一落千丈,人生地不熟,又吵又鬧,不肯吃飯,天天想着跑,挨了不少的打。
後來有一天,那戶人家出門被車撞了,一個重傷不治,一個殘疾,那家人怪他不吉利,說他晦氣,把他打得半死,丢在了山溝溝裏。
然後才被那孤寡老頭兒撿了回去,他醒來就記不得自己是誰了。
那孤寡老頭兒原本也是有家人的,但出去打工都死在了外面。
是個可憐人。
所以那老爺子見他不記得事情了,就動了歪心思,騙他是親孫子,想留着他給自己養老送終。
其實他中學的時候就知道老頭不是親爺爺了,但他也只是在別人半開玩笑裏,一知半解,覺得買他那戶人家是親生的。
所以他那時候就想着既然那家人把他丢了,那他也不可能回去,做人要有骨氣,所以也就從來沒想過翻一座山,去找那戶人家。
直到去年,老頭兒壽終正寝,臨死前才告訴他真相。
瞿秋離見他沉默,立馬就反應過來了,“不寄也沒關系,我只是覺得味道還不錯,想讓他們都嘗嘗。”
不過,他也不知道養尊處優幾十年的爸媽能不能吃得習慣。
或許這就是親情吧,吃到好吃的,總想着爸媽沒吃過,想帶給他們也嘗嘗。
“你幫我寄吧。”藺向禹考慮之後說,“到時候就說你在考古這邊山裏找村民收的,別說是我寄的。”
他這次回來之後,把事情辦好,以後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兒,他是藺家的人。
瞿秋離沉默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兄弟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藺向禹想着瞿秋離反正不會做飯,幹脆直接把東西背到了廚房那邊。
“大哥。”藺向禹一臉的憨厚,“我弟在這邊吃飯,您平時多照顧,這些吃的東西,你看着做就行了。”
老大哥笑着應了,前幾天那頓飯,他也嘗了幾筷子,唇齒留香,戀戀不忘,還想着等這邊工作結束了,臨走之前去村民那邊收點土産帶回家吃。
瞿秋離有個哥哥,又來給他送土特産了,這消息不胫而走。
大家都在期待今天的夥食了。
“阿離。”尹老背着個工具包,“你今天跟你哥下山去吧,你王哥今天下午就上山了。”
王哥就是尹老的助理,跟着尹老很多年了,比瞿秋離大了十好幾歲。
瞿秋離不太想走,“我留着打下手呗,等墓地主人身份确定了再走。”
尹老笑了笑,“沒讓你回安市,只是給你放個假,讓你休息幾天,你也好下山休整一下。”
在這山裏,別的都還能将就,但是沒有自來水,洗個澡都不方便。
瞿秋離這些天,都只能只打一小盆水擦擦,隔幾天才能洗一回頭發,他自己都要嫌棄自己了。
一想到能痛痛快快的洗個澡,他心動了
瞿秋離考慮之後終于妥協了,“那行,下午我就下山,過兩天就回來,到時候跟師兄換班。”
“不急,你好好休息幾天,萬一這邊有事情,我再打電話通知你。”尹老大手一揮,替他做了決定,“住酒店的時候,記得開票,拿回來報銷。”
瞿秋離笑着點頭應了。
中午,藺向禹跟大家一起吃了飯,受到一衆好評,說他疼弟弟,說他長得帥,說他年輕有為。
說得藺向禹都要臉紅了,不時用眼神向瞿秋離求助。
瞿秋離心裏樂瘋了,他怎麽不知道假大哥還這麽純情呢?
還誇不得了?
話說回來,他這假大哥今年該二十七歲了,也不知道以前有沒有談過戀愛,或者他未來會找什麽樣的對象。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這裏,他就覺得心裏不太舒服,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有個大哥替他遮風擋雨了,未來這份關心會被嫂子分走。
瞿秋離搖了搖頭,把這莫名其妙的想法甩了出去,替假大哥解圍:“你們可別說他了,萬一把他說得不好意思了,下回可就不給你們送吃的了。”
衆人立馬調轉話題,改誇瞿秋離了。
藺向禹咧開嘴,整齊的大白牙都笑出來了。
瞿秋離:“……”這風水輪流轉?他這假大哥怎麽還有點腹黑的潛質?
好在吃完飯就散了,大家也都忙去了,瞿秋離也準備回房間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下山了。
藺向禹陪着他一起收拾,試探性的問:“你要不介意的話,跟我回去住吧,那邊就我一個人。”
他的想法是,鎮上哪怕是最好的酒店,都破舊得不行,而且還不知道那邊的床單被罩夠不夠幹淨,所以還不如跟他一起回村裏。
村裏的房子,至少他收拾得很幹淨,而且他還能照顧着阿離得一日三餐。
顯然瞿秋離也想到了這一點,“那行,我跟你回去。”
正好,他也替爸媽看看藺向禹長大的環境。
藺向禹高興了,主動将瞿秋離的包背在了身上,“我力氣大,下山路不好走,我來背就是了。”
說完,他怕瞿秋離拒絕,背着包就跑了。
瞿秋離看着他在山裏如履平地的背影,心裏再次感慨,有個哥哥,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要回藺向禹長大的村子,倒是不用下山,在半道上就換了另一條山路。
“這條路感覺好走很多。”瞿秋離看着這條單行道水泥路。
藺向禹在前面帶路,“這裏以前也是泥土路,我小時候上學,特別是下雨天,一走就是滿腿的泥,那時候我就發誓,長大了之後要賺錢修路。”
“這條路是你修的?”瞿秋離有些詫異的問。
藺向禹搖了搖頭,“我只出了一部分,其他的都是臨近幾個村湊錢,然後政府又出了一筆錢修的。”
那時候他事業才剛起步,也沒多少錢。
再則,他那時候雖然知道自己不是老爺子的親孫子,但老爺子也算是對他不錯。
上高中的時候,老爺子把牛賣了給他湊的學費,後來他在外地創業,老爺子不願意出山,他就想着,把路修一修,老爺子出門趕集方便點。
說實話,他對老爺子的感情其實也很複雜。
如果當初老爺子在山上撿了他,直接把他送到派出所,說不定他那時候就能跟爸媽團聚了。
可是,如果老爺子沒有撿到他,他估計已經被山裏的豺狼吃了。
人性,始終都是最複雜的東西。
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看到一個小村落了。
“就在前面了。”藺向禹指着一棟小平房,“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說着說着,他突然僵住了。
“怎麽了?”瞿秋離想着,破是破了點,能住人就行,能讓他洗個澡就行。
藺向禹撓了撓後腦勺,“我忘了,家裏就一張炕。”
說完他又指着另外一邊廢墟,“原本是有三間房的,這次地震震塌了。”
沒塌的那間房,是後來修的紅磚小平房,塌的那邊都是很老的土坯房了。
這些瞿秋離也愣住了。
“咳。”藺向禹不太好意思地說,“你睡家裏就行,我去老鄉家裏借住幾天吧。”
瞿秋離沒說好,但也沒說不好,“先去看看吧。”
進了村裏,到處都是打量的目光。
瞿秋離有點不自在。
“抱歉,是我沒考慮周到。”藺向禹難為情道,“要不然回屋歇會兒,我等會兒再送你下山,去鎮上。”
瞿秋離搖搖頭,“不用。”
來都來了。
下山,環境說不定還比不上這裏呢。
到了家,藺向禹直接當他帶進了那間紅磚平房,“你看這裏,能住得習慣嗎?如果能行,我就去老鄉家裏借住,不行的話,還是送你下山。”
瞿秋離看這張炕還挺大,兩米多,比他考古那邊的住宿環境好很多了,而且收拾得挺幹淨。
哪有那麽矯情,哪有那麽嬌氣:“哪有把你擠開的道理,這炕還挺大,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擠兩天吧。”
藺向禹眸色亮了,他剛才不是沒想過一起睡,但他覺得瞿秋離的性格應該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所以都沒敢提。
“那你歇會兒。”藺向禹把包放下,“我去給你燒洗澡水。”
說完,他就風風火火的走了。
瞿秋離有點愣神,燒?洗澡水?
其實進村之後,他也觀察過,這裏确實是非常落後了。
基本上都是一層樓的磚瓦房,甚至還有幾戶人家還是土房子。
洗澡的地方就在這磚瓦房背後,是在衛生間裏。
還算比較現代化,有蹲坑,有浴霸燈,貼了瓷磚,還挺幹淨的,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農村大糞坑。
這應該也都是藺向禹後來修的吧。
“水不夠就叫我。”藺向禹拎了兩大桶熱水進來,“沐浴露洗發水雖然不怎麽好,但都能用,你将就一天,我明天讓人幫忙帶兩瓶好的回來。”
“哥,你真別把我想那麽嬌氣。”瞿秋離都無奈了,他這大哥還真是處處都在為他着想,點點滴滴都在關心他。
感動之餘,也有點無可奈何。
“那行,我先出去了。”藺向禹走之前還順手把浴霸大燈給打開了。
關上門,瞿秋離看着兩大桶水溫正合适的熱水,長籲了一口氣。
他這大哥……
好多天沒有好好洗澡了,瞿秋離這個澡洗得特別痛快,洗完澡都感覺自己輕了兩斤。
換上衣服,瞿秋離把浴巾搭在了頭上。
頭發有點長,不擦幹容易頭疼。
“阿離,你洗好了嗎?”藺向禹又回來了。
瞿秋離一邊擦頭發,一邊把門拉開了。
藺向禹霎時就愣住了。
剛洗過澡的瞿秋離,皮膚都泛着淡淡的粉色,略微寬松的T恤和休閑褲,襯得他慵懶又随意。
可頭發絲滴滴答答的水珠落下,滑過脖頸,淌過鎖骨,直至沒入領口深淵。
好一幅美人出浴圖。
藺向禹的眼神,讓瞿秋離突然有點尴尬。
他看着藺向禹手裏的吹風機,問道:“這是要給我的嗎?”
“對對對。”藺向禹回過神,把吹風機遞了過去,“我頭發短,家裏沒有吹風機,剛出去找人借的,你趕緊吹頭發吧,別着涼了。”
瞿秋離歪着腦袋,看着藺向禹離開的背影。
他覺得,自己似乎沒有感覺錯。
但他也不是那麽的肯定。
或許這就是直男跟弟弟相處的樣子?
他沒談過戀愛,也沒有過哥哥,實在是太難分辨這界限了。
吹完頭發,把自己收拾規整之後,瞿秋離這才拿着吹風機去找藺向禹。
藺向禹在廚房,燒火炖湯。
廚房塌了一半,但土竈這邊還能用,只要不下雨,這幾天将就做個飯沒問題。
“這邊要修嗎?”瞿秋離也搬了根小板凳,坐在了藺向禹旁邊,“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這個房子?”
藺向禹搖搖頭,“不全是,房子我不打算修了,以後應該也沒什麽機會回來了。”
塌的不只是房子,還有老爺子一家人的墓。
他回了藺家之後,換了號碼,村裏人都不知道,房子塌了,墓也塌了,最後還是村長找到他高中班主任,從班主任那裏找到了他現在的聯系方式。
其實打點錢,讓村長或者老爺子的機房親戚幫忙把墓地遷了就是。
但他總歸是老頭兒一個人辛辛苦苦養大的,當初老頭跟他說完身世之後就走了,他那幾天都處于一個迷茫且震驚的狀态,所以老頭兒的喪事辦得比較簡單。
這次,他想着,給老爺子一家人好好修座墓地,算是還了老頭兒的救命之恩,至于養育之恩,大概就拿老頭欺瞞他身世的事情抵了吧。
說到底,他不知道該怎麽樣去面對老頭兒。
特別是知道了爸媽為了尋找自己,曾經付出過多少的努力,受過什麽樣的傷害之後。
藺向禹看了看瞿秋離,說了自己的想法,以及心裏的矛盾。
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式說起這個事情,說起這些年的經歷。
就連爸媽都不知道,但他就是想告訴瞿秋離。
瞿秋離聽完之後,心裏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拐賣兒童,在他眼裏,理應買賣同罪;因為沒有買家,人販子就不會再去拐小孩子了。
但老頭兒不是買藺向禹的人,還偏偏又是藺向禹的救命恩人。
這一點啊,确定是很複雜。
瞿秋離沒有經歷過,也無法感同身受,“按照你心裏的想法去做吧,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藺向禹沉默的點了點頭。
氣氛有些沉重。
瞿秋離起身,掀開鍋蓋,“你這炖的是什麽?好香。”
“雞湯,用野生菌炖的。”藺向禹見他似乎還挺喜歡,“我不太會做飯,怕你不習慣,就炖湯簡單一點。”
說起吃的,氣氛總算恢複了正常。
藺向禹往竈臺裏添了一根木材,“小火慢慢炖着就行,我們出去走走?我帶你去轉轉,順便把吹風機還了。”
吹過了幾場春風,田野裏也逐漸有了綠色。
傍晚的彩霞斜飛,走在鄉間小路上,心情是別樣的惬意。
藺向禹時不時跟瞿秋離講講小時候發生的趣事,逗得瞿秋離笑得前俯後仰,難得有這麽毫無形象的時候。
掏鳥蛋掏出一窩蛇,那炮仗炸糞,坑炸了小夥伴一身米田共,下河溝摸小龍蝦,屁股被夾出血,采了毒蘑菇,吃了吐泡沫……
這都是瞿秋離從未經歷過的事情,而他也從這些小事情當中,逐漸拼湊出了藺向禹的童年。
“那後來呢?”瞿秋離忍不住好奇,“長大一些就不會那麽皮了吧?”
“其實也皮。”藺向禹眼中有幾分傷感,“九年制義務教育,我天天玩,成績也是全校第一,可初中畢業,沒錢上高中,老頭把家裏牛賣了,我之後就老實了不少。”
怕不聽話,不讓他讀書。
村裏好多小夥伴都是這樣,成績不好,又不聽話,讀完初中就跟着爸媽出去打工了。
他本能的不喜歡那樣,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高中是在縣裏,只能讀住校。
第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是賣牛解決的,但家裏沒有第二頭牛可以賣了,所以他課餘時間都在縣裏打臨工。
直到班主任了解了他的情況,給他申請了貧困生資助,他的日子才輕松一些,後來順利考上大學,離開了這裏。
大學幾年,他都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回來一趟,不是他不想回來,是老頭兒不讓他回來,而他給老頭兒打的錢,老頭也一分沒有用過。
他現在仔細回想,老頭兒或許也是愧疚的吧。
話題又轉到這裏來了。
瞿秋離不知道該怎麽接,或許只要是在這個地方,無論如何都避不開這個話題吧。
“餘林。”一名大嬸兒老遠就開始喊,“你等等,嬸子有話跟你說。”
餘林,藺向禹之前的名字,據說是老頭兒在林子裏撿到他,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瞿秋離跟爸媽去接藺向禹的時候,他還感嘆過餘林這個名字跟藺向禹還挺有緣。
“馬嬸。”藺向禹禮貌的打了聲招呼,“找我什麽事情?”
馬嬸沒有明說,就問:“你今年也二十七了吧?”
藺向禹點點頭,“還有幾個月滿二十七。”
馬嬸又問:“那你回家了,你爸媽對你還好吧?”
“爸媽對我都很好。”藺向禹像是領悟到什麽。
這是來說媒了?
在鄉下,基本上都是這樣,自由戀愛的不多,大多數都是年紀差不多了,然後找村裏的各位大嬸兒說媒。
藺向禹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樣的問題,他本能的有些排斥,但這馬嬸以前對他也不錯,去上大學的時候,馬嬸還偷偷給他塞了兩百塊錢。
馬嬸還在繼續說,“你年紀是有點大了,但是問題不大。”
她心裏想着,之前是餘老頭兒家裏實在是太窮了,所以才沒人給他說對象,都耽擱了。
瞿秋離不懂,這是個什麽情況?
一臉霧水的站在一旁。
直到馬嬸又問了一句,“你在外頭沒找對象吧?……”
瞿秋離悟了,他一臉揶揄的看着藺向禹。
也不知道為什麽,藺向禹感覺頭皮發麻,“馬嬸,你別說了,我現在沒打算處對象。”
馬嬸被打斷,有點不高興了,“你都二十七了,你看跟你一起長大的那些小夥子,哪個不是娃娃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