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谌·沒眼色·只會吃·醫生……
清明節假期的第一天,谌嘉樹值班。
一大早起來,他的右眼皮就跳個不停,去洗漱的時候,他還能從鏡子裏看到自己抽搐的眼部肌肉。
一方面,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無神論者,覺得自己應該是休息得不夠好才會這樣。
但另一方面,作為一個醫護人員,他經歷過無數次玄而又玄的事,平時值班連“今天很閑”這種話都不敢說,相信玄學的存在。
那問題就來了,“左眼錢財右眼災”這句老話,今天會不會實現?
谌嘉樹不太相信,但又不敢不信,于是出門之前……認真地摸了一下家裏的蘋果。
走到門口,想了想,又折回來,拿走了一個蘋果。
但是事實證明,蘋果沒得卵用,他還是忙得像條狗。
大早上剛進辦公室,跟同事的口頭交班還沒結束,當班護士就急急忙忙過來說:“谌醫生,周醫生,49床嘔血了!”
那是個上消化道大出血的患者,昨晚剛收進來的,判斷是非靜脈曲張性的上消化道出血,給了藥,但效果明顯不好。
“走,去看看。”
谌嘉樹說了句,和同事一起沖出了辦公室,一面走,一面讓小何去準備通知單,應該要上內鏡治療。
病房裏彌漫着厚重的血腥味,薄薄一層口罩抵擋不住,谌嘉樹看一眼地上的鮮紅色血液,轉頭問道:“家屬呢?怎麽只有他一個在這裏?”
護士回答道:“家屬去買早餐了。”
“打電話叫家屬立刻回來!”
話音剛落,床頭的心電監護儀發出一陣刺耳的鳴叫,谌嘉樹看過去,眉頭一挑。
同事已經撲了上去做胸外按壓,谌嘉樹顧不得叫護士,伸手立刻拉開搶救車上的抽屜,取出注射器來,幫患者建立靜脈通道。
搶救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等患者恢複心跳,家屬回來了,谌嘉樹立刻上前和對方談做內鏡的事。
患者家屬不知道為什麽,滿臉的不情願,“……醫生,昨晚不是好好的嗎,再用那個藥不可以嗎?”
谌嘉樹好像沒看到對方臉上的為難似的,解釋道:“患者這種情況,昨晚周醫生已經給了藥,但現在馬上又有新鮮出血,最好是行內鏡下治療,起效迅速、療效确切。”
“可是……”患者家屬猶猶豫豫,說了兩個字又停下來。
谌嘉樹耐心地詢問道:“您有什麽顧慮,不妨直說?”
“是這樣……”患者家屬咬着牙,表情仿佛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但聲音依舊溫溫吞吞,“我聽、聽人說……醫生,我真的不是想故意得罪你的,主要、主要是……”
說到這裏又停下來了。
谌嘉樹一看就知道這人根本不清楚裏面患者的情況到底多危險,他甚至都要懷疑這人不是分不清輕重,而是故意想拖延救治時間了!
“這位女士,我再說一遍,患者現在已經休克了,休克明白嗎?就是他下一步就可能死了!”他忍不住大聲了一點,神色十分嚴肅,“如果你有什麽顧慮,有什麽不清楚的,趕緊說,不要磨蹭了!”
她再繼續這樣,谌嘉樹不敢保證自己待會兒會不會開始罵人。
對方被他催了一下,似乎有點害怕,脫口而出道:“我百度到說,這種內鏡治療有可能會出現并發症會死人的。”
谌嘉樹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釋道:“每一種治療都有可能出現并發症,即便是用藥,喏,患者做完就用了藥,今天還是休克了,那也就是說藥物的效果并不理想,我們需要換一種治療方法。”
“發生并發症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大部分的并發症可以通過藥物來治愈,還有一部分可以通過外科手術來解決,會導致死亡的并發症其實真的是極少數,你大可以放心。”
“你現在需要做的是相信我們,盡快做決定,要不要做這個治療,對于病人來講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生命賽跑!”
好不容易勸得患者家屬同意治療,并簽好字,谌嘉樹松了一口氣,轉頭又回了病房,去看患者的生命體征。
等到這個患者從內鏡室推回到病房之後,谌嘉樹才一身汗地回到辦公室,剛坐下來擰開水杯蓋,都沒喝上一口,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杜銘接起來,聽了沒一分鐘就回了句:“我們今天的值班二線是谌嘉樹醫生。”
說完之後回頭望着谌嘉樹,道:“婦産科要請會診。”
谌嘉樹端着水杯點點頭,“讓她們開會診單過來。”
接着就埋頭喝大半杯水,然後開始出醫囑和寫搶救記錄,等婦産科的會診請求發過來了,便保存好剛寫的內容,起身去會診。
走的時候還随手揮了一下聽診器,“小何,走,去會診。”
婦産科在八樓,谌嘉樹帶着兩個學生剛走進病區,就被值班護士發現了,擡頭朝他打招呼:“谌醫生來會診的吧,蘇醫生在辦公室等你。”
他點點頭,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盈袖。”
蘇盈袖聽見聲音回頭看過來,似乎松了一大口氣似的,道:“谌師兄,你快來看一下這個病人的病歷。”
谌嘉樹進來,一邊拖椅子,一邊調侃道:“到底什麽病人讓你這麽頭疼,你居然搞不定?”
“我就會幫人家生孩子而已,可不會幫人家碎結石。”蘇盈袖苦笑了一下,轉了一下電腦屏幕,正對着他。
然後介紹道:“這個病人是孕24周,七年前有過膽囊結石,之後就間斷地出現上腹部疼痛,可以自行緩解,近三個月以來這種情況有所加重,昨天早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覺得上腹部有束帶樣疼痛,陣發性加重,還吐了一次,吐完之後還是不舒服,到今天早上就過來看急診了。”
谌嘉樹一邊聽,一邊看着急診急查的檢查結果,目光落在澱粉酶的數值上,有點驚訝,“amy7040?這麽高啊?”
再一看急診B超結果,報膽囊多發結石,肝外膽管擴張。
“先去看看病人。”他起身道。
去到病房見了病人,一番問診之後體格檢查,除了上腹部有輕壓痛和低熱之外,也沒什麽異常。
所以盡管B超沒有報胰腺有問題,但谌嘉樹結合病史和體征,特別是血amy明顯增高這一點,還是給了急性胰腺炎的診斷。
結合既往病史,和B超回報結果,考慮是膽源性的胰腺炎。
“禁食、補液、胃腸減壓、抑酸。”谌嘉樹一邊走,一邊數着手指頭,“同時給生長抑素抑制胰液分泌,她發熱應該是跟本身胰腺炎有關,也有可能是因為膽系感染,加個頭孢克肟抗感染吧。”
“之後要密切觀察她的血amy指數變化,七千多實在太高了。”
寫完會診記錄之後,他又說了句:“這種妊娠期的急性胰腺炎不多見,但致死率還是有點高的,你們平時多注意她,如果保守治療幾天,血amy沒有下來,就再請會診,可能要做ERCP。”
蘇盈袖作為婦産科醫生,當然也明白這種疾病的棘手之處,如果一直不見好轉,就要和孕婦及家屬談終止妊娠的事了,不然等鬧成重症胰腺炎,說不定小命都要丢掉。
但是對于一個家庭來說,放棄一個已經六個月的、會動了的寶寶,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誰也不願意事情最終走到這一步,便只好祈禱上天垂憐了。
谌嘉樹回到辦公室,已經快到午飯時分,谌嘉樹打開外賣軟件,看來看去,都沒什麽想吃的。
他想起之前在宋青枝那兒吃的燒鵝,甚至有種沖動,要不然不吃了,等明天吃大餐?
可是那樣的話,被知道了肯定會被所有人笑死的。
他嘆了口氣,然後将手機遞給小何,“你們點吧,随便幫我要一個飯就行了。”
反正也不會有宋小姐做的好吃。
他倒是忘了,其實他沒吃過幾次宋青枝做的飯,他去楊家菜,其實吃的都是老太太和楊繼慈的手藝,除了甜品,就是上次周老先生壽宴,還有那個周末的青團。
他将雙手疊在腦後,上半身靠在椅背上,聽杜銘和小何他們閑聊,讨論接下來兩天假期要去做什麽。
聽着聽着,突發奇想地給宋青枝發了條信息:“宋小姐,今天天氣這麽好,你在做什麽?”
原本沒指望宋青枝會回複他,但信息剛發出去不到一分鐘,那邊就回了句:“在為明天的燒鵝做準備:)”
宋青枝現在就是後悔,十分後悔,早知道就一口拒絕說沒有燒鵝好了!
那樣她也不至于一大早連素材都不去拍,光在家裏等着人送鵝上門,還要安排它們的住處了。
連鵝帶籠放在廚房後面的小院子裏,又怕下雨,只能放在大棚裏,二十多只鵝,叫起來震天響,耳朵嗡嗡的。
“你想想,明天、後天,你都能吃到美味的燒鵝,這樣是不是會高興一點?”
楊繼慈拍拍她肩膀,看着那些鵝的目光多了幾分慈愛。
宋青枝掏掏耳朵,嘟囔道:“你還是幫我想想今晚怎麽過吧,肯定好多客人又要問能不能加菜了。”
燒鵝不像烤鴨要晾胚這麽久,只要風幹三個小時就能進烤爐了,真的試過有些客人表示自己可以等現殺現烤,多晚都行,只要能吃到。
楊繼慈摸摸鼻子,聳聳肩,表示自己也很沒辦法。
不過他看着那些鵝,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要不然我們養一只,你看它嘴黑、毛黑、腳黑的,多好吃……啊呸!多可愛!”
“養一只跟蹲蹲作伴吧?鵝還能看家護院呢,蹲蹲太膽小了。”
宋青枝很沒形象地沖他翻白眼,“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說要養,咱們這邊有這種小鵝賣麽,大白鵝就有。”
“白鵝也行啊,飄在池子裏頭,不也是一景?”
“……不要!”
宋青枝覺得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想理他,轉身就走了。
看看時間還沒到中午,她想了想,叫上張瑩瑩和鄧斌,“村裏西邊地頭,好像有野菜?咱們去采點,明天一早回去拍荠菜餃子啥的?”
張瑩瑩聞言建議道:“要不拍馬頭蘭也行?這段時間馬頭蘭都泛濫,正是吃它的好時候。”
馬頭蘭拌香幹,馬頭蘭炒蛋,馬頭蘭炒春筍,馬頭蘭燒肉……這些都是常吃的。
宋青枝想了一下,點頭道:“也行,那咱們回去挖馬頭蘭。”
說完三人就出門回了南山村,再回來,已經是臨近傍晚時分,中午就開始炖的銀耳羹已經好了,濃濃稠稠的,放去冰鎮一下,飯後吃也不錯。
這一天真是忙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她打開手機,看到微信聊天裏還躺着一條谌嘉樹發來的未讀信息。
“是嗎,明天有燒鵝嗎?開心!”
宋青枝看了深吸一口氣,氣憤地改了他的備注,谌·沒眼色·只會吃·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