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十二月中旬, 皇太極率領滿蒙漢十萬大軍親征朝鮮。
這次與以前的出兵不同,除了有蒙古兵參與作戰,還有大明降将孔有德等率領的漢軍, 加上多爾衮代善岳托等悉數前往,勢必要将朝鮮打得服服帖帖。
布迦藍領着親衛, 馬福塔也随行帶路, 扮做商人作為先行軍, 晝夜疾馳,只用了十一天的時間,就到了朝鮮漢城。
朝鮮在兩天前才接到消息, 朝鮮王李倧開始還不想走,只着急忙慌把嫔妃們與世子,以及部分大臣等到江華島躲避。
先行軍已經兵臨城下,李倧這下再也坐不住,連夜逃往南漢山城。
夜裏寒意刺骨,連天際的繁星,都許好似被凍住了似的,許久才閃爍一下。
布迦藍騎馬站在王京的城門下,心道該死, 緊趕慢趕,還是被李倧跑了。
她算了一下繞城的路程, 借着星光,看着不算高的王京城門,當即立斷道:“其他人守着,颚魯幫着我殿後, 絕對不能再讓李倧從南漢山城逃走!”
她一咬牙,縱馬沖到城牆下, 颚魯與塔石哈緊緊跟着。馬福塔最近一直膽顫心驚,生怕布迦藍找他算賬,見狀也忙跟了上去。
布迦藍從馬上躍下,将弓箭背在身後,匕首插進石頭縫裏,借着力飛往上一躍,上面的朝鮮守衛見狀,忙朝下投擲石塊。
石塊如雨般掉落,她咬着牙靈活躲避,一塊石頭擦着她的左肩而過,砸得她左手垂下來,半個身體都懸在了牆上,搖搖欲墜。
城下望着的親衛們,瞬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吓得策馬奔上前,想要去接住她。
電光火石間,布迦藍如同猿猴般,左手往上一搭,身體又緊緊貼在了石牆上,腳踩着石頭縫借力一點,人往上竄了幾步。
大家頓時松了口氣,颚魯見狀,舉弓刷刷連射幾箭,朝鮮守衛中箭倒了下去,見到他們如此強悍,吓得哇哇四散奔逃。
布迦藍趁此機會,一舉爬上城門,颚魯與塔石哈,包括馬福塔也學着她那樣爬上城門,下去之後将城門打開,親衛們騎馬奔湧進來。
布迦藍騎上自己的馬,帶領着親衛穿城而過,連趕了幾十裏地,到達了南漢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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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倧聽聞有清兵追來,忙着再要逃跑,布迦藍的兵已經到了南漢山城底下,吩咐下去:“圍着城牆紮營,多紮帳篷,聲音大些,一定要熱鬧。”
他們一共只有三百多人馬,李倧人在南漢山城,這裏的守衛兵力肯定不會少。
布迦藍現在就是在進行一場豪賭,賭的就是虛張聲勢與勇氣。借着夜色掩蓋,她的人馬還能藏得住,等到天亮以後,估計不久就會被看穿。
她只希望後面的援兵能趕得上,李倧就是再菜,也不可能被他們這幾百人困住。
布迦藍按照親衛平時的射箭水平分配,每隔一段就搭上一個弓箭好手。
颚魯本來要守在她身邊,被她也支了出去,說道:“這是軍令,颚魯你的箭法好,要守好你負責的一段,快去,不要婆婆媽媽!”
“記得了,不要硬碰硬拼,他們若是派兵出來,直接用箭把他們壓制回去!”
“蘇茉兒,你也拿上箭!”
所有人聽令,飛快奔了出去,沿着南漢山城周圍紮營,将整個城包圍了起來。
李倧既害怕又生氣,南漢山城駐紮着近兩萬的朝鮮兵。只是他逃得太匆忙,消息也沒有送來,不知道大清究竟來了多少人馬,不敢貿然派兵出戰。
與大臣商議之後,先打開城門,派了幾百朝鮮兵出城應戰。城門才打開,朝鮮兵一出現,箭矢凄厲破空朝他們射來,跑在前面的紛紛中箭倒地。
首領吓得臉色發白,夜色昏暗,他們也看不清究竟傷亡了多少人,以為前面守着千軍萬馬,急着高喊道:“撤退,撤退,小心中了敵人的埋伏!”
布迦藍借機飛快奔上前,舉箭對準了揮舞着手臂的首領。箭矢離弦而去,首領的手揮舞到半空,像是牽線木偶那般,直直往後倒去,箭矢紮在眉心,箭尾還在不停顫動。
這下朝鮮兵徹底亂了,慌忙抱頭往城門裏逃,砰地一聲關上了城門。
布迦藍松了口氣,轉身往回走,吩咐道:“先回帳篷歇息,他們短時內不敢再出來。”
天一點點亮起來,蘇茉兒蹒跚着腿,抱着柴火走進帳篷,加了幾塊柴到快熄滅的火堆裏,說道:“福晉先歇一陣吧,奴才守着就行。”
布迦藍裹着被褥蹲在在火堆邊,手上拿着幾串饽饽在烤,打量着她清白的臉色,遞了兩串烤勃勃給她,說道:“你快來烤火,吃了之後歇着養足精神,估計這兩□□鮮會再派兵出來。”
蘇茉兒接過饽饽,擔心地道:“現在天亮了,我們只有這麽點人馬,就算動靜再大也有數,肯定瞞不了多久,到時候要怎麽辦?”
布迦藍淡淡地道:“就得賭了,賭誰膽子大。”
蘇茉兒不懂,布迦藍也沒有多加解釋,幾口吃掉饽饽,說道:“我出去看看。”
外面寒冷刺骨,樹木光禿禿,荒草枯黃,上面堆着雪。漢南山城雖然修葺過,看上去還是很破舊荒涼。
城樓上,朝鮮兵被凍得澀澀發抖,縮着脖子不斷在上面走動巡邏,緊緊盯着城下駐紮的帳篷。
雙方對峙了一整天,誰都沒有動。
早上起來時,布迦藍草草拿熱水擦了下臉,見蘇沫兒緊繃着的臉,笑着安慰她道:“過了這一夜就好多了,後面的援兵應該能很快趕上。”
蘇沫兒長長舒了口氣,拍着胸口道:“不敢瞞福晉,真是吓死奴才了。就是城門上的守衛都比我們人多,要是他們多派些人出來,我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打不過。”
布迦藍笑道:“他們的王在城裏,還有權貴們也在,要留着足夠的兵力守護他們,怕若是打輸了,我們攻打進去丢了性命,他們的命重要着呢。”
蘇沫兒徹底放松下來,布迦藍只是安慰她,卻沒有放松警惕,李倧肯定還會派兵出來試探。
果然,到了午後,城門再次打開,身着盔甲的朝鮮兵高喊着殺敵,湧出了城門。
布迦藍抓起弓箭沖出帳篷,周圍帳篷裏的七八人也飛快奔出來,跟在她身後匍匐前進,借着地勢埋伏在低窪處,舉箭射擊。
跑在最前的朝鮮兵有人中箭倒下,這次的首領厲害一些,認真觀察之後,發現從頭到尾就只有這麽幾只箭,馬上大聲吼道:“他們沒幾人,沖啊,殺了他們!”
布迦藍神色一凜,連射幾箭之後,吼道:“撤退,往林子裏散開。”
話音一落,親衛們馬上聽令行事,布迦藍轉身扯着蘇沫兒往林子裏逃去。
蘇沫兒不想拖她的後腿,聽着後面的追兵大聲喊叫,咬牙跟上,布迦藍奔進去,指着東邊的灌木叢說道:“快躲進去,不要出聲。”
蘇沫兒見布迦藍已經閃身在一塊石頭之後,飛快往灌木叢方向跑,然後鑽了進去。
朝鮮兵追了上來,分成幾路追擊,蘇沫兒透過灌木叢數了下,這一隊人馬近二十人,她心一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出。
突然,箭矢從石頭後面射了出來,最前面的朝鮮兵中箭倒下,其他人馬上朝石頭這邊撲來。
布迦藍只剩下了最後一只箭,幹脆扔掉弓,沒再躲閃逃跑,只身迎了上去。
跑在前面的朝鮮兵還沒有回過神,如鐵般的拳頭已經朝他太陽穴砸來,咔嚓一聲,他眼前一片白光閃過。
後面的朝鮮兵見他呆呆站着堵住了路,剛準備繞過去,只見他轟然倒地,太陽穴塌陷了一大塊,腦漿血混合在一起,順着臉頰流淌。
朝鮮兵大駭,驚恐萬分看着那人,他愕然瞪大眼,剛擡頭朝布迦藍看去,一只裹着繩子的嬌小拳頭在眼前放大。
然後,他再也什麽都看不見,耳朵轟鳴,如同先前的同伴那般,站立了一會才直直倒下。
朝鮮兵一個個倒下,布迦藍如同殺神降臨,在他們中間穿梭,最後剩下的兩人再也承受不住,吓得哭喊着往外逃去。
布迦藍沒有追,稍微喘了口氣,認真聽着周圍的動靜,然後如同狡兔般,朝打鬥處奔去。
多铎與碩托領着援兵趕到時,聽到附近林子裏的動靜,見有朝鮮哇啦啦往外逃,忙列隊迎上前,不出幾下解決了他們,沖進林子一看 ,饒是多铎見慣了戰場殺敵,也禁不住全身發寒。
布迦藍的深色皮襖已經濡濕,下擺處似有水珠滴落,再仔細一看,地下赫然是一片紅色。
她臉頰上沾滿了血漬,雙手通紅,不知道是她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在她身邊,躺着七七八八的朝鮮兵。
多铎努力地咽了口口水,問道:“你沒事吧?”
布迦藍深深呼出口氣,說道:“這裏交給你們了,我要回去休息。”
多铎怔怔看着她,她脊背挺得筆直,拖着腳步往外走,雙手上,不時有血珠滴落。
回到帳篷裏,布迦藍也顧不得其他,倒在了被褥上再也無法動彈。沒一會蘇沫兒也跌跌撞撞回來了,見布迦藍一動不動,雙腿止不住地顫抖,試探着小聲喊道:“福晉?”
布迦藍有氣無力地道:“我沒事,讓我躺一會,外面怎麽樣了?”
蘇沫兒抽噎了一下,又笑了出來:“外面沒事,豫親王他們來了,我們的人馬也回來了,傷了兩個,不過傷勢都不重。”
布迦藍徹底放下了心,說道:“把火點起來,火燒旺些,我們先睡一覺,睡醒了再說。”
蘇沫兒哎了一聲,點了火加了柴,顧不得髒亂,拿着被褥一裹,緊緊依偎在布迦藍身邊躺下。
說是想好好睡一覺,沒多久多铎與碩托就來了,布迦藍坐起身,面無表情盯着他們,說道:“什麽事,說吧。”
兩人定定盯着她,她神色非常不耐煩,身上的血已經幹枯,頭發蓬亂被血粘在臉頰上,雙手一條條勒痕,還在往外滲血。
想起樹林裏被發現的朝鮮兵屍體,多铎與碩托皆打了個寒噤,多铎壯起膽子,說道:“後面援兵馬上會趕到,前面朝鮮兵又出來過一次,見到我們人手增多了,馬上逃了回去。”
兩人都知道他們只有三百多人馬,懼怕之外又多了層佩服,說道:“你們這麽些人就守住了一座城,真是太厲害了。”
布迦藍冷冰冰地道:“好了知道了,下去吧,對了讓人送幾桶熱水進來,最好還能有些熱湯飯,我餓了。”
兩人不敢反抗,馬上答應下來,出去想法設法給女閻羅張羅了些熱水熱湯。
布迦藍招呼着蘇沫兒,稍微洗簌之後,蘇沫兒翻出包袱裏的藥,給她雙手上了藥之後,用幹淨布巾裹上,再吃了熱湯飯。
緊繃的神經一下松開,這一路的辛苦疲憊才如潮水般卷來,全身無一處不痛,又卷縮在被褥裏沉沉睡去。
多铎與碩托的援軍趕到之後,将來援助的朝鮮軍全部擊敗,李倧不敢再輕舉妄動。
皇太極的大軍随後趕到,喊話李倧主動稱臣,親自前來投降。
李倧面對如此的折辱,怎麽都不肯答應。開始他還在講條件拖延,皇太極不耐煩了,根本不聽他廢話,直接命令拿土炮攻城。
另一邊,多爾衮領兵前去攻打江華島,大清兵第一次打贏了水仗,将李倧的妃嫔與世子全部捉住當做人質,再次喊話李倧投降。
李倧吓破了膽,親自走路來到皇太極的主帳三跪九拜,答應了一系列的條件,朝鮮正式成為了大清的附屬藩國。
朝鮮成為了附屬藩國的當天,皇太極就向朝鮮征兵,要李倧派出五千朝鮮人協助大清攻打皮島。“注1”
帳篷裏的角落,擺放着好幾個火盆,外面滴水成冰,裏面還算暖和。
布迦藍半倚靠在被褥裏,将破鐵片搭在火盆上,用手試了試鐵片的溫度,抹了層油後,拿筷子把切得薄如蟬翼的五花肉放在上面,旁邊再放了些雪白的大蔥段。
不一會,油就滋滋往外冒,肉也卷了起來,混合着蔥的香氣,香得幾乎讓人口水直流。
蘇茉兒在旁邊幫着擺放菘菜與泡菜,布迦藍見她忙個不停,說道:“你歇一會,等下我自己來。”
前來朝鮮時,日夜不停騎在馬上趕路,寒冬臘月的天氣,就是坐在馬車裏都受不住,何況還是騎馬。
男人們都受不住,何況是蘇茉兒,到了南漢山城之後,大腿被磨得鮮血淋漓,走路都得叉着腿。
其實不僅僅是她,許多親衛也一樣,雙腿都好像不屬于自己,等到皇太極的大軍到了之後,他們才徹底放松,躺在帳篷裏幾乎無法動彈。
蘇茉兒愧疚萬分,布迦藍比她辛苦百倍,若是沒有她,他們這些人估計早就折在這裏。
在林子裏時,她一人擊殺那麽多朝鮮兵,累得幾乎脫力,雙手傷痕累累,卻從沒喊一聲累一身痛。
如今自己跟了來,倒成了布迦藍的累贅,反過來還要她來伺候自己。
蘇茉兒幾乎都快哭了,強忍住說道:“奴才沒事,哪能讓福晉伺候奴才。”
布迦藍看了眼蘇茉兒,皺眉道:“你身體不行就不要逞強,該歇着就歇着,別成天瞎想。我沒有那麽多功夫管你,你得自己學會怎麽把自己照顧好,趁現在好好養着,回盛京還要趕路,車馬颠簸,路上可不宜于修養。”
蘇茉兒愣了下,心中又酸又暖,忙應了聲,老老實實在躺了回去。
肉烤好了,布迦藍拿匕首切成兩段,蘸了醬,再夾了些蔥,用菘菜葉裹起來遞給蘇茉兒:“快吃吧。”
蘇茉兒接過咬了一口,好吃得差點舌頭都被咬掉,連聲贊道:“福晉的肉烤得真好吃。”
布迦藍也嘗了口,味道很一般,只是天天随便吃些幹糧,難得吃到一次烤肉,再難吃都變成了美味。
剛吃了兩口,帳篷簾子被掀開,皇太極站在門口,他頓了下,回頭又看了眼天色,問道:“布木布泰,這個時辰你怎麽在吃飯?”
布迦藍頭也不擡地道:“我沒有吃飯,我在吃烤肉。”
皇太極忍不住笑了起來,走到她旁邊盤腿坐下,說道:“給我也來一點。”
布迦藍斜着他,“不夠,你再去切一些肉,喏,在那裏,要切得薄如蟬翼,不能切厚了。”
皇太極順口吩咐蘇茉兒:“去把肉切了,記得要切得薄如蟬翼。”
布迦藍板着臉,“蘇茉兒病了,你要吃你自己去。”
皇太極氣得差點兒沒起身就走,他居然還不如一個奴才!聞着誘人的香氣,冷哼了一聲,起身走到帳篷門邊,端起裝着凍成一塊的五花肉籃子,喚來随從吩咐了下去。
他轉身走回來,瞪着她伸出手道:“這下可以了吧。”
布迦藍只要他不随意使喚自己的人就沒有關系,說道;“自己動手,你長着的手又不是拿來寫字的。”
皇太極被布迦藍嘲笑多了,臉厚得連刀都已經戳不進去,尤其是看着她包裹着傷布的手,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下來,說道:“我來吧,你手上的傷別又裂開了。”
布迦藍聽到皇太極一說,立即把刀遞給了他,等着他伺候。
皇太極見她如此爽快,都不知道推辭一下,沒好氣橫了她好幾眼。
見她毫無反應,皇太極蹭蹭自己下了臺階,裝作無事樣,學着她那般,先裹了肉遞給她,自己再裹着吃了。
只一口下去,皇太極雙眼立刻一亮,手下不停,将烤好的肉全部吃得幹幹淨淨,滿足地道:“真好吃,以後天天都這麽吃。”
布迦藍翻了個白眼,問道:“皇上是來吃肉的?”
皇太極笑着道:“我來找你有正事,先前讓李倧派人協助攻打皮島,我怕他與明軍勾結,裏應外合,還在猶豫要不要他去。不要吧,大清兵不擅長海戰,前面攻下江心島,也是朝鮮兵太弱,沈世魁可沒有那麽好對付。
李倧呢,雖然是軟蛋吧,海戰還是有些經驗,總能幫着些。退一萬步說,讓朝鮮兵去當先頭兵也劃算。可我始終不大放心,一直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想來問問你的看法。”
布迦藍問道:“皇上這次準備派誰領兵?”
皇太極見她不過區區幾百人,就将李倧困在了南漢山城,還殺了那麽多朝鮮兵,其實很想說派她去。可盛京那邊離不得她,再加上她雙手還傷着,只得說道:“我準備派碩托領兵,他打仗上還是有點本事。”
布迦藍認真思考一陣,說道:“如皇上所說,朝鮮兵的确弱得很,我領着幾百人,都把他們打得抱頭求饒。多铎與碩托帶着上千人馬,打贏了幾次小仗,後面岳托他們又趕來了,加上了他們的幫忙,朝鮮大兵才沒敢前來。要說碩托有多大本事,我也說不上來,不過我覺着,不如派阿濟格領兵,他上次出征大明,戰功已經擺在了那裏。”
皇太極有自己的考量,說道:“恐阿濟格功勞太甚,還是先派碩托前去吧。”
布迦藍也沒有反對,主要是她也不敢斷定誰能打贏,說道:“好,不行的話就馬上換主帥。至于李倧那邊你不用擔心,現在世子在我們手上,現在全朝鮮上下都驚魂未定。皮島對于大明來說,本來就是雞肋,他們不會太在意。
李倧剛對大清俯首稱臣,大明那邊肯定惱怒着呢。他轉過來又對大明投誠,那就是牆頭草,大明不會信任他,大清這邊又得罪了,就是裏外不讨好,李倧不會這麽笨。”
皇太極說道:“你說得對,李倧他不敢,要是他狗膽包天膽敢再變卦,我就再打他一次。下次就沒有這麽好說話,我要将漢城打得稀巴爛!”
這次在布迦藍的幹涉下,不殺降兵,不濫殺無辜,不許燒殺搶掠,更不許擄掠婦孺弱小。照着皇太極的話來說,這次是打了個清水仗。
出兵花費巨大,雖然朝鮮賠了大筆的金銀財寶以及糧食等,蒙古八旗以及蒙古其他部落出了兵,得分給他們一些好處,還有其他幾旗包括漢軍,都得論功行賞。
皇太極只要一想起來,就心疼得不行,揉着額頭道:“這次戰後,分到兩黃旗的東西也不多。幸好上次你帶了許多糧食回來,又限制了釀酒,省下了不少糧食,不然開春就得挨餓。”
布迦藍心思一轉,說道:“馬上開春了,回去要抓春耕,皇上的那些地可有派人去看着?”
皇太極平時哪顧得上種地,說道:“由下面佐領管着,平時我只過問幾句。”
布迦藍立刻說道:“怪不得皇上窮,若是佐領糊弄你,那你豈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以前皇太極對鹽的價格不滿意,認為賺的銀子太少。等到推行一段時日之後,他才發覺,銀子比想象的賺得還多,戶部的帳,破天荒有了盈餘。
他很小就開始當家理事,在賬冊上佐領自然糊弄不了他,不過佐領的本事有限,也變不出錢來。
皇太極心思微動,說道:“回去之後,兩黃旗的事情你幫着多操些心吧,我平時實在是顧不上。”
這下正中布迦藍下懷,兩黃旗的旗務,她可是惦記了許久,卻裝作不在意哦了聲。
随從送了切好的五花肉進來,随着他一起在到來的,還有鳌拜與多铎。
鳌拜不敢随意進來,多铎卻不客氣得很,聞到香味就直接進了帳篷,笑着道:“尚書也真是,怎麽能躲着吃獨食。”
他們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澡,布迦藍閑下來就愛幹淨了,不想帳篷裏被一群臭男人弄得一團糟,吩咐随從道:“你把這些東西都搬走,拿到皇上帳篷裏去烤吧。”
多铎知道布迦藍嫌棄,要是以前,他肯定會跳起來。現在給他十個膽,也不敢惹她,喚來随從說道:“來來來,全部都拿到我的帳篷裏去,把豪格也叫上,記得讓他帶上酒啊。嘿嘿,他又做了新郎官,正好給他慶賀一下。”
布迦藍疑惑地看着多铎,豪格又做新郎官是什麽意思?“注2”
多铎見布迦藍不懂,解釋道:“豪格看上了個朝鮮女人,那家主動把她送給了豪格,還送了好些酒,昨晚就......,嘿嘿。”
布迦藍沒理會多铎明顯是惦記着豪格的酒,臉沉了下來,說道:“混賬東西,屁本事沒有,欺負女人倒厲害得很!”
多铎神色尴尬,其實他羨慕得很,也想帶幾個朝鮮女人回去。先前多爾衮攻打下江心島,帶了許多朝鮮的貴女回來,豪格就是從那裏面看中的。
他也想去選一個,被多爾衮一腳踢了出來。罵他只顧着享受不要命了,說不定朝鮮女人是細作,晚上趁着他睡熟了,一刀砍了他。
皇太極神色尴尬,說道:“也不是豪格主動,姓黃的也答應了把他女兒送給豪格,算得上是大清與朝鮮聯姻吧。”
布迦藍嗤笑,“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們現在十萬大軍駐紮再漢城,黃氏被大清皇帝的長子看上,他敢不答應嗎?再說兩人語言不通,豪格不懂朝鮮話,黃氏不懂滿語,平時連話都沒辦法講,這是聯的哪門子姻?我再次強調一次,得把你們的褲腰帶都給我看緊了,要是膽敢亂來......”
她拿起切肉的匕首,揚手一揮,匕首沒入地裏,只剩下刀柄晃動,“反正大清後宮現在沒有太監,切了之後,正好做大清第一內侍。”
皇太極與多铎,包括恭敬立在帳篷門口的随從,以及門外的鳌拜,皆無端覺着身下一涼。
多铎不敢久留,“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轉身飛快溜了出去。
皇太極臉上挂不住,揮手斥退随從,說道:“布木布泰,我同意了你去除朝鮮每年要送貢女的條款,豪格不過納了一個大臣的女兒而已,也值得你發這麽大的脾氣?”
布迦藍冷笑道:“虧得你還好意思提貢女,這種事情傳出去,你的臉往哪裏擱?大明就算要貢女,也偷偷摸摸,不敢提到明面上來。你倒好,還敢大張旗鼓地提,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不是嫌棄以後史官湊不夠你們這群人的醜事?
再說男女之間總得講究個你情我願,豪格說是前來打仗的,可這次他與誰交過手?搶女人的本事倒是強得很,他府裏塞滿了女人,還一個勁往家裏扒拉,也不照照鏡子,瞧他那衰樣,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畜生!”
皇太極被罵急了眼,氣得跳起來,說道:“真是不可理喻,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說完怒氣沖沖掀簾離去。
蘇茉兒見布迦藍還鐵青着臉,小心翼翼勸道:“福晉別生氣了,黃氏既然已經跟了豪格,聽說朝鮮與漢人一樣重名節,若是還留在朝鮮,不知道他家會不會讓她活下去。事已至此,福晉也別多管了,留給黃氏一條活路吧。”
布迦藍覺得累得很,倚靠在被褥上,嘆了口氣道:“不然還能怎麽辦,不然我早就去揍豪格了。可揍了他之後,黃氏會更加不好過。”
豪格估計聽了多铎的話,大軍回程的時候,一直躲着不見布迦藍,連黃氏都藏得嚴嚴實實。
直到回到盛京,布迦藍才遠遠見了黃氏一面。她身邊跟着個侍女,一直低着頭,偶爾擡頭朝周圍打量,如同驚弓之鳥,倉惶又脆弱。
雖然已經開春,天氣還冷得很,前兩天下了一場春雪,地上都是冰渣。回到暖和的有福宮,國君福晉照常帶着格格們等着。
布迦藍一進屋,國君福晉上下打量着她,眼眶立即紅了,哽咽着道:“哎喲,你這......”
國君福晉再也說不下去,布迦藍比上次出使朝鮮回來後還要瘦,原先合身的厚袍子,挂在身上直晃蕩,連聲吩咐宮女打了水進來,伺候着她洗漱。
布迦藍洗了個痛快,出來見到國君福晉坐在炕上發呆,不禁笑着道:“姑姑這是怎麽了,我不是好好的,什麽事情都沒有嘛。”
國君福晉想起養得白白胖胖的海蘭珠,她什麽都不用做,卻每天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皇太極人還沒有到,就先派人擡了好幾箱籠的東西送進了和諧有禮宮。
她不想說出來戳布迦藍的心窩子,勉強笑道:“沒事,我見到了你高興。這大過年的,你都不在,到處冷清得很。先說好啊,這次回來了先養足了精神再說,別再忙個不停。”
布迦藍笑着道:“好,我先歇兩天吧。不過歇久了就不行啦,因為,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她沒有說出來的是,她已經不滿足于做尚書。六部對正常的朝廷來說都很重要,不過在現在這個不正常的朝廷,她也懶得把每部的尚書都搶過來。
不如,她幹脆做宰相好了,管轄六部。
作者有話要說:
注1:皇太極這次對朝鮮的出兵,改編自真實史料。
注2:豪格曾有個朝鮮姬妾黃氏,是朝鮮大臣黃沁業的女兒,豪格死後,她殉葬了。清初有朝鮮貢女,順治時才開始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