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報複 輕輕地咬一口(含回憶)

戚彩醒過來的時候,飄散的意識還沒收回來,不過酒醒了,她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回想今晚她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歷歷在目,她甚至還抱着商岸的脖子說,說她想他。

床頭的小臺燈亮着,燈光最亮的地方,放着一件黑色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的。

戚彩卻在打量屋內的陳設。

黑色的床,黑色的被子,黑色的地毯和桌子,還有窗簾,似乎屋內的顏色都被黑色的染料浸染了。

只是,琉璃石的黑色桌子上卻擺着幾朵枝葉青蔥,開得漂亮的栀子花,花瓣很白還沾着水珠,像極了當年初遇,她送他的那朵。

那年她在郊外的公墓裏遇見了商岸,那時他一個人頂着蒙蒙的細雨,坐在輪椅上,停在墓碑前。

天空是一層淡淡的陰霾色,他穿着一件黑色襯衫,被細雨打濕後半貼在他身上,周身的氣息肅冷又壓抑。

商岸那時很瘦弱,連背影都透着濃烈的病态感。

戚彩路過時驚擾到了他,他坐在輪椅上,回頭看她。

戚彩當時就愣住了。

男人的臉很蒼白,眼睛是通紅的,帶着幾分戒備和敵意,還有那雙桃花眼裏帶着的破碎傷感,是戚彩從沒有見過的。

像是帶着裂痕的寶石琥珀,有種凄美感。

戚彩的心跳得好快,耳根也在發熱。

這一年的戚彩還沒到18歲,她還留着時下學校裏學生常見的齊肩短發,額頭上是厚重齊劉海。

雖然是很老套的發型,可那張小臉卻很漂亮。

民國風的淺青色盤扣小衫,藍靛色的棉麻半身裙,露出打底衫下纖細勻稱的小腿。

只是男人眯眼看她的小腿時,眼神帶着陰冷,可她似乎沒有察覺到男人的敵意,瑩潤的小臉上還帶着笑。

或許是被美色迷了眼,她鼓起勇氣主動和他說話:“先生,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啊?”

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的雨,許多來掃墓的人都走了。

戚彩撐着傘,站在他對面,小步子挪了挪,不動聲色地給他撐傘。

可他卻不再直擡頭看她。

一陣冷風吹過,天空中飄散的雨絲更細密了,戚彩聽到了雨水落在傘上的聲音。

她一點兒都沒生氣,帶着安慰遞上了手裏的花,“先生,這兩朵花送給你的……家人!你不要太難過了,他們也會保佑你的。”

她的聲音被雨聲沖散了些。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等到他顫着指尖接過了那兩朵幼嫩的小雛菊時,右手被猝不及防地塞了把雨傘柄。

而戚彩頭也不回的跑了。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的戚彩,有多麽高興。

而戚彩在墓園門外躲雨時,又看見了他。

男人被一群撐着傘的黑衣人簇擁着,推着出了墓園。

他應該是要離開了,但那兩朵白色小雛菊依舊被他握在手裏,她追了上去,“等一下好嗎?”

戚彩站在車門前,所有人都在看她,可是她卻一點都不緊張。

她掏出了自己小包包中的一朵白色花朵,潔白的花瓣有些很淺的褶皺,上面還帶着清晨的露水,這是她最喜歡的花。

戚彩盈着笑遞了過去,眼底的情意澀澀的:“先生,那兩朵花是送給你的家人的,這朵栀子花送給你,希望你早日康複啊。”

原來他們的初遇那麽難忘啊!

她多想和栀子花一起守護他啊。

戚彩的視線逐漸朦胧,沒忍住哭了。

明明她清醒的時候,都會極力克制着不靠近商岸,可是酒精麻痹後的大腦,卻在告訴她,

愛一個人的感覺,是忘不掉的。

每次看見他,她總會忍不住的心疼,想靠近他啊,卻又不能。

即便對他滿心失望,可是看到他時,腦海裏浮現的都是他的好。

戚彩第一次覺得迷茫,因為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放不下商岸。

今晚景苑別墅的夜特別的安靜,像是所有事物都被明令禁止,不許發出聲音似的,靜得有些過分。

戚彩簡單的沖了個澡,換上了床頭櫃上擺着的睡衣,靜靜地坐在一旁看手機。

手機裏沒什麽重要的信息,只有宋窈發了微信問她有沒有安全到校,她剛想回複,才打了兩個字,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時間太晚了,宋窈應該已經睡了,即便回了消息她也看不到,可是戚彩不能不考慮宿舍那邊的情況。

只是戚彩還不知道,從商岸帶她回別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安排林營通知學校給她請假了。

戚彩需要數據線充電,只能去外面找商岸。

雖然現在已經淩晨了,可她知道商岸應該不會睡得着的。

出門時她拉了拉身上的黑色睡衣和睡褲,因為尺寸不合适衣服太過冗長,布料質地又過于柔軟絲滑,褲腳處被卷了好幾道,可走了兩步還是滑了下來。

戚彩握在房門把手上的手緊了緊,咬咬牙轉身回屋把睡褲給脫了。

上衣又寬又長,她個子不高,袖子看不到手,衣擺更是長得快垂到膝蓋了。

戚彩看着自己那雙被襯得粉白的雙腿,耳根熱熱的,她才覺得自己太大膽了,竟然要穿成這樣去見商岸。

可她又覺得開心極了,她的心那麽亂,又苦又澀的,可商岸看起來好像永遠都是坦然冷靜的模樣。

戚彩惡劣的想,總不能一直這樣的,他也該像她一樣才好。

……

戚彩懷着怪異的報複心理出了門,卻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商岸睡在哪裏。

別墅裏靜谧又空曠,她不敢出聲,在房間附近查看時,看到了一個房間門半掩着,裏面還透出光亮。

戚彩走近時就聽到了房間裏淅瀝的水聲,她靠在黑檀木色的木門外輕喊,“商岸?”

她的聲音又輕又淺,小的聽不清,可是房間裏實在太空曠,那聲音舒展開後就帶了幾分空靈。

戚彩又喊了兩聲。

浴室裏。

水還在不停地流,很清澈的水透明又幹淨,沒有一絲絲溫度,卻在最後幾秒鐘,染上了幾道濁色。

浴室的鏡子裏照出商岸那張蒼白俊美的臉,他渾身都濕透了,黑色的襯衫還滴着水,利落的短發濕噠噠地貼在額頭上,而那雙桃花眼裏是沒散去的潮紅。

他滿腦子都是戚彩窩在他懷裏喊他名字的樣子,她緊緊地抱着他,說她很想他

那時的他們,像是最親密無間的戀人。

他又聽到了戚彩的聲音,這次不再是腦海裏假想的盤旋,她喊他的名字時,聲音又柔又軟。

商岸怕她走了,顫着指尖關了水,說:“稍等。”

話出口時,他才察覺那其中的嘶啞,他握緊拳頭狠狠敲在旁邊的牆壁上,通紅的關節帶給身體的疼痛感讓商岸忘了那短暫的快.感,內心騰升的是濃郁的悔恨。

他竟然又恬不知恥地在肖想她。

商岸吐了口濁氣,不斷沖着冷水讓自己冷靜,等到全身的溫度降為冰冷,他才換了衣服出去。

浴室的門打開,書房敞開的窗戶帶來的夜風吹得商岸更冷靜了,只是他臉上的冷靜,在看到戚彩時頃刻間瓦解。

書房裏,少女背對着他,她身上穿着他的睡衣,那衣服寬大又輕薄,衣擺被風吹得動了動。

她踮着腳,黑色的拖鞋外露出玲珑纖細的腳踝骨很漂亮,腰間微卷的發尾左右搖擺,牽扯着商岸的心。

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怕生,反而透着幾分自在。

書房裏沒有什麽別樣的設計,黑色從書架蔓延到房門,除了戚彩身上帶着白,再找不出別的顏色。

可商岸的視線都被少女纖細白嫩的小腿吸引住了,那顆剛冷靜下來的心迅速變得狂熱,熱度從腰腹瞬間席卷全身。

那一刻他滿臉通紅,握着輪椅扶手恨不得縮回浴室裏。

聽到動靜的戚彩回過頭,清澈的眸子裏有光掠過,“商岸。”

“怎…怎麽了?”商岸躲避她看過來的眼神。

這是戚彩第一次察覺到他眼底的退縮,明顯到一眼就能捕捉。

她沒有在意,反而笑着走向他,說:“商岸,我的手機沒電了,你有沒有……”

“有,”他慌亂地打斷她,不想讓她再靠近了,“數據線我放在次卧了,我…去拿給你。”

商岸控制輪椅就要走。

他臉上還是冷靜,可整張臉都紅的。

商岸發現,戚彩走近他時候,身上的味道好香,就像是山中的野獸,它們确定所有物留下的氣味一樣,她的身上是和他完全相同的氣味。

商岸根本再待不下去了,可戚彩卻攔着他的路不讓走。

戚彩俯身手壓在他輪椅的扶手上,看着男人逐漸僵硬的身體,突然就覺得她的心沒那麽疼了,“我不要數據線,把你的手機借我!”

她一張臉素淨又漂亮,眸子更是亮亮的,商岸看着眼前的紅唇翕合,呼吸都帶着清香,他整個人都懵了,“我…放在桌子上了,我拿給你。”

戚彩看向書桌上的黑色手機,旁邊和卧室一樣擺着幾支栀子花。

“不用,我自己拿就好。”她收回手,打算去拿桌子上的手機。

兩人距離拉開,商岸才開始漸漸清醒,可他卻突然想起手機裏的東西,慌亂之下,他下意識地站起來去拿手機。

兩人的手疊在一起,戚彩的手被他裹在手心裏。

他的手很冰,可是關節都是紅的,她沒有什麽別的想法,卻依舊會擔心他。

可商岸不一樣,彎腰的動作讓兩人貼得很近,這樣的姿勢讓他看見少女寬大領口下的雪.白。

他搶過了手機,眼神在閃躲,“彩彩,你…你要手機做什麽?”

戚彩看着他,小臉是從來沒有過的冷靜,“我想問一下宿舍的事兒。”

商岸退到了安全距離,握着手機的手還在不停抖動,“我已經安排林營幫你請假了,你不用擔心!”

“我……”戚彩還想說。

“我去拿數據線給你!”說完,沒等她回答,商岸就逃也似的走了。

書房裏就只剩下戚彩一個人了,她眼底流轉的光彩逐漸黯淡。

勇氣退卻,她心裏沒了“報複”後的快.感,反而覺得有些難過。

她察覺到,商岸可能過得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好,他的慌亂,他的緊張,好像在告訴她,他其實還是很在意她的。

……

戚彩沒等多久,商岸就回來了。

她看他進門時,一只手拿着數據線,另一只手拿了一件衣服。

商岸走得很急,更是一股腦的把數據線和衣服塞在了她手裏,戚彩這才發現那是一條睡褲。

商岸此時沉着臉,應該是平複下來了,他說:“彩彩,女孩子在外面穿成這樣不好…看,你下次不要穿成這樣了。”

戚彩緩了一秒才回過神來。

饒是她再好的脾氣,都忍不住想把褲子甩在他臉上,可是良好的教養阻止了她這樣的沖動。

戚彩的唇咬的泛白,她拿了數據線後就把衣服塞進了商岸手裏,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戚彩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麽生氣過,她被氣的太難受了。

那種難受帶走了她今晚大膽“報複”後所有的快樂,羞恥之餘是苦澀,她看着房間內的栀子花,又想哭了。

他怎麽那麽讨厭啊!

後半夜戚彩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窩在床上的一角,被子都忘了蓋。

淡淡清冷後是一陣暖意包裹了她,那種感覺像太陽一樣溫暖。

戚彩又夢到了商岸。

那時她總愛在門口的大槐樹下曬太陽,并不是太陽有多暖,只是因為商岸也會在。

每次她總會讓爸爸幫她剪院子裏最漂亮的栀子花,裝在她的小籃子裏,送給商岸。

天氣熱了起來,他們就在樹下乘涼,商岸不愛說話,總是她逗着他才講話。

她每次把栀子花送給他的時候,都會問他:“商岸,我最喜歡栀子花了,你喜歡什麽花啊?”

商岸冷冷淡淡的回答:“彼岸花。”

彼岸花開在黃泉,又叫“死人花”。

戚彩不喜歡彼岸花,她皺眉很認真地看着他,說:“商岸,彼岸花不好,你不要喜歡它,好不好?”

他沒有再回答她。

可是不知道從哪一天的開始,戚彩像往常一樣問他:“商岸,你最喜歡什麽花啊?”

商岸說:“我最愛的,是栀子花。”

夢境沖撞現實,戚彩眼角的淚水滑落,冰涼的指腹碰觸那淚珠,一點點被擦得幹淨。

卧室裏很暗,只有半掩的門縫露出了光絲,吝啬地照了進來。

商岸半蹲在戚彩的床前,細細地看着她。

只是想着偷偷看一眼的男人,在幫戚彩蓋好被子後,卻怎麽也舍不得離開了。

她睡得很熟卻不安穩,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青蔥如玉,根根鮮明,偶爾也會顫動。

沒有戚彩那種大膽毫不顧忌的靠近,商岸想握她的小手都是小心翼翼的。

指尖相碰,那只手又小又軟,眼底偏執狂湧,攔也攔不住,商岸俯身捏着那小手,控不住地在那瑩潤的指尖上,輕輕地咬了一口。

卧室的門被關上了,而商岸跑了。

戚彩帶給商岸的刺.激太大,正如商斯然想得那樣,他們的相處,該擔心出事的人,是他。

這一晚,戚彩睡了一夜,而商岸沖了一夜的冷水,整夜都沒合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