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是你的竹馬
回家之後, 紀風眠就把貓二爺帶到了二樓窗戶旁邊。
對面的窗戶沒關,貓二爺也很配合,輕巧地自窗臺旁跳了過去。
一切順利。
姜南書出現在窗戶旁,抱起了貓二爺。
畢竟, 在這兩個月中, 貓二爺都養在姜南書家裏。對于這只黑貓來說,姜南書家和它自己家沒什麽兩樣。
姜南書的動作很熟練, 對貓二爺的到來一點都不意外。
他垂眼, 抱起貓二爺的時候表情柔和, 看起來心情很好。
“貓二爺, 你這家夥,別亂跑!沒禮貌!”紀風眠見有轉機, 立刻趴到窗臺上,準備自己也一起過去。
姜南書擡眼看了過來, 然後冷着臉關上了窗戶。
“诶——”
紀風眠呆住了,居然連貓二爺都不好用了嗎。
他都把自家的小貓咪貢獻出去了, 居然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得到?
“貓二爺!你個白眼狼!幫我說句話啊!”
紀風眠只得到了貓二爺眯起眼睛不屑的眼神。它順便還擡頭蹭了蹭姜南書的下巴。
下一秒, 姜南書一臉冷漠地拉上了窗簾,隔絕紀風眠最後一點視線。
紀風眠大受打擊,反複回放下午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麽話。
Advertisement
翻來覆去都沒想通,他還是決定求助軍師趙森。
電話很快接通。
“森子,問你件事啊?”
“怎麽, 又惹姜南書生氣了?”趙森已經很習慣了,能讓紀風眠用這種語氣打電話的,除了姜南書還能有誰。
紀風眠也不啰嗦, 把下午的事情複述一遍, “然後, 他就扔下我在路邊走了,這是為什麽啊?”
一時之間,趙森也沒想明白。
他猶豫片刻,問:“這是……吃醋了?”
“吃醋?”紀風眠有些不理解,“可這是他主動問的啊,我真的一點隐瞞都沒有,全部老實交代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姜南書人聰明性格又挺敏感的,跟他相處最好不要隐瞞嗎?“
“這你就不懂了。”
趙森心裏發虛,卻還是把戀愛中的經驗套了上來,“他知道你說的是真話,不影響他生氣啊,吃醋不就這樣嘛,明知道沒有道理,還是控制不住情緒。”
“可是……吃醋不是情侶之間的事嗎?”
紀風眠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回想之前趙森的建議都非常有用,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趙森:“那倒不一定,關系極其親密的朋友也是有獨占欲的,姜南書本來就沒有朋友,聽到你有個特別要好的竹馬,肯定會有點生氣。”
紀風眠一聽,來了精神,心中湧現出一陣猛烈的驚喜。
獨占欲!
姜南書好像除了學習的,對大多數事情都不太上心的樣子。即使是兩人關系突飛猛進,也更多的是他單方面地粘着對方。
這次他離開醴州兩個多月,簡直是度日如年,。
每次同姜南書視頻的時候,對方卻挺淡定,一點也看不出來有在想他的樣子。
這次回來也是……
紀風眠還是忍不住抱怨道:“我覺得你說得不對,他一點都不想我,還兇我,還把我扔在路邊。”
一句話說出來之後,趙森那邊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再開口時,他似乎嗓子都僵硬了,“風,風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紀風眠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繼續說:“我不是刻意提前幾天回來,想給他一個驚喜嗎?結果他看到我之後,連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都沒有……”
趙森又沉默幾秒,才小小翼翼地說:“風哥,你才做完手術,要不要去心理醫生那坐一坐?”
“幹嘛?”
趙森:“就,是不是在做手術之前,你看過的文字資料在大腦內産生了不好的映射,去找心理醫生消除一下這種影響?”
“說人話。”紀風眠聽得頭昏腦漲。
“我就是說,你有沒有覺得你剛才的表現有點像詭異多端的零?”趙森仗着紀風眠人在醴州,索性脫口而出。
“滾蛋!老子最讨厭詭計多端的零!不要侮辱我和姜南書純潔的兄弟情!”
紀風眠挂斷電話,覺得趙森這人也不靠譜。
還是得自己來。
又花了半小時思考,紀風眠覺得不管怎樣,還是得走貓二爺的路子,幹了再說。
***
姜南書抱着貓二爺在看書,随手翻了幾頁,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的事情,他的确第一時間有些生氣。
只是回家之後,想想卻又覺得紀風眠這大概只是記憶錯亂而已。
姜南書仔細查閱了一些案例,發現因為大腦受傷,會出現千奇百怪的症狀。
失去語言能力,不認識文字,無法将文字和實際物體聯系在一起,甚至還有精神問題人格分裂等各種症狀。
相比起來,紀風眠的失憶和記憶混亂只能算是小問題。
其實,姜南書能推測出紀風眠的記憶究竟是怎麽會錯亂成他去世的。
在那一年,紀奶奶去世了。或許,失去重要的人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刺激。
出事之後,他想不起關于童年的細節,混亂之下,就形成錯誤的記憶。
想明白後,姜南書就一點都不生氣了。他不搭理紀風眠,只是在給對方打預防針而已。
此前的綠茶鑒定手冊中,便有這麽一條。
綠茶擅長使用冷處理的手段,讓對方患得患失。
就在這個時候,姜南書聽到窗戶響了一下,他見時間差不多了額,便起身拉開窗簾。
果然,紀風眠趴在窗戶上,對着他招手。
“有事?”
紀風眠:“不生氣了好不好?”
姜南書擡了擡眼睛,“沒生氣,你為什麽會覺得我生氣?”
綠茶鑒定手冊上的記錄,茶藝都喜歡以退為進,讓對方覺得錯的是自己。
這件事情,紀風眠并沒有錯,記憶錯亂并不是他的主觀意願,他并沒有必要認錯。
如果紀風眠因為這事認錯,姜南書便可以說出他的想法,告知對方不要因為這種手段而認為自己做錯了。
三秒之後,他得到了答案,一個完全沒想到過的荒謬答案。
“你是不是,吃醋了?”
“?”
姜南書盯着紀風眠的眼睛,用了十秒鐘也沒能理解,“吃醋?”
紀風眠卻覺得自己說對了,“南書,你放心,我心裏只有你,不要為了過去的事情吃醋……”
越講越離譜,姜南書出聲打斷,“沒有的事,我沒生氣。”
紀風眠又想起趙森的諄諄教誨,這種情況下,對方說“沒生氣”其實就是生氣了,一定要繼續認錯。
“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只跟你玩,只跟你一起上學放學……”
姜南書聽得頭疼,趕緊開口,“我真的沒生氣,剛才那不過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手段,讓你因為不是自己的錯誤認錯,以後你要記住……”
“可我真的錯了啊,讓你不高興了就是我錯了,錯了當然要認錯。”
再糾纏下去也沒有結果,姜南書索性坦白告訴對方理由,“……,我下午生氣,是因為你以為我死了。”
“什麽?”紀風眠驚呆了。
“我是你在醴州的那個竹馬,你小時候就住在隔壁,我們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說到這裏的時候,姜南書停了一下,“你小時候,還是個黑壯的小胖子。”
他等着紀風眠反應過來。
對面帥氣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遲疑着說:“姜南書,你不要騙我,我小時候……很帥的。真的,你不用因為吃醋而說這種話,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沒有之一。”
姜南書:“……”
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傻子,浪費做卷子的時間跟紀風眠糾纏這個問題幹什麽。
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手術已經動了,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姜南書冷着臉,擡手,正要關窗。
“等等。”
“幹什麽?”
或許是他的表情過于可怕,紀風眠小聲說了句,“我,我去你家拿貓?”
姜南書低頭,把腳邊的貓二爺提起來,放到窗戶上,冷聲道:“你主人找你,回去。”
“喵?”貓二爺試圖賣萌。
“回去。”姜南書不為所動。
十秒鐘後,姜南書房間的窗簾無情拉上,只留下紀風眠和剛跳回來的貓二爺四目相對。
紀風眠一臉茫然,“所以,剛才又發生了什麽?要不,再咨詢一下趙森?”
***
幾小時後。
躺在床上的紀風眠睜開眼睛。
在做完手術之後,他發現自己對身體的掌控能力更強了。
不必在晚上,也不必非要十七歲的自己受到刺激才能出來。
比如此時此刻,其實十七歲的他并沒有入睡,在為了姜南書的事情輾轉反側。
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出來,挽回一些白天幹的蠢事。
紀風眠看了眼對面的窗戶,姜南書房間的燈已經暗了下來,估計已經入睡。
他轉身,出了房間,打了個電話給紀國華。
紀國華似乎很是驚訝,畢竟紀風眠自從出國之後,沒有跟他有過任何聯系。
“小眠?你回國了?手術怎麽樣?”
紀風眠心中冷笑一句,這個當爸爸的也倒是夠合格的,兩個月不聞不問,要是他手術不順利,屍體早爛成渣了。
不過,如果他死在手術臺上,他爸大概會更高興。
畢竟,他死了,那些股份就全部歸他爸所有了。
他想了許多,聲音卻沒有顯露出分毫來,“爸爸,我在醴州,今天回去的時候,我看到上個學期的成績排名了。”
“嗯?”
“安可夏的成績,好像不怎麽好,排在年級兩百多名,這樣下去的話,考個二類都困難吧?”
紀風眠也就這麽随口一說,好像只是為了嘲諷他爸,“上次吃飯的時候,安阿姨還誇得跟朵花兒似的,看來也不過如此,呵。”
他說得陰陽怪氣,紀國華那邊還是忍不住,擺了父親的架子,“紀風眠,他再怎麽樣也算你弟弟……”
“我可沒這麽蠢的弟弟,好了,懶得跟你多說。”
說完,紀風眠也不等紀國華再說什麽,直接挂斷了電話。
他的目的當然不是耍小孩子脾氣嘲諷紀國華,他對安可夏能不能考上大學也沒興趣。
他只是知道紀國華的習慣。
他們的每一次通話,安樂君都會知道內容。
聽到這段對話,安樂君大概是坐不住的,會想方設法把安可夏轉到安平市去。
畢竟,在安平市要考上大學,可比在醴州要容易多了。
紀風眠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安可夏似乎一直在糾纏姜南書。
可大家都是學生,安可夏的小動作很惡心人,卻不能用什麽過激手段對付他。
紀風眠便只能用這種辦法,讓安可夏遠離他和姜南書。
起碼,不要影響到姜南書的未來。
他不知道在高三那年發生了什麽事情,安可夏這人明顯是個危險分子,還是送得越遠越好。
搞定安可夏的事情,紀風眠接下來的問題在于姜南書那邊。
他覺得有些頭疼,只記得白天的自己惹姜南書生氣了。
可是他不知道生氣的理由,甚至在之後回家,兩人友好交談一段時間後,姜南書又不理他了。
總覺得,十七歲的人格幹了什麽蠢事,才把理智的姜南書都惹得生氣了。
紀風眠思前想後,決定還是明天要讓十七歲的自己去解釋。他有些明白,在和姜南書的相處之中,打直球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管怎樣,他總是會習慣性地想太多,不如讓十七歲的他處理。
只是,紀風眠需要創造一個機會。
反正,這是第二次,他也算是業務熟練了。
翻牆,落地,紀風眠停在了自行車旁邊。
沒想到,才推着自行車到門口,院子裏的燈亮了。
他聽到身後有人問了句,“你在幹什麽?”
“……”紀風眠整個人都僵硬了,如同一具雕像,随着姜南書接下來的話,碎成一塊塊的。
“紀風眠,我那輛破自行車,該不會……也是你偷的吧?”
不管如何,總是要面對的。
經歷了不知多少大場面的紀風眠,即便是第一次上市敲鐘都沒緊張過的紀風眠,以一種僵硬到滑稽的動作轉身。
“我……”
姜南書面無表情,吐出一句話來,“上一次,也是你?”
紀風眠:“嗯,是我。”
“解釋一下。”
紀風眠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我就是,想送你上學。”
一聲輕笑響起。
他擡頭,對上姜南書的笑眼。
然後,姜南書說:“我接受你這個解釋,原諒你了。”
原來,真的這麽簡單。
紀風眠有些後悔,後悔在上輩子沒有提前回到醴州,沒有認識眼前這個,還有着少年心性。
沒有在他建築起堅固心防之前,來到他的身邊。
姜南書是那個對的人,一直都是。
可惜的是,上輩子的他們,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點重逢。
好在,這一次,還來得及。
即便是他只能在晚上出現,即便是和姜南書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他也已經滿足。
就這樣,守着他,就滿足了。
紀風眠甚至害怕改變,害怕再親近的關系,會導致彼此之間關系的全面崩塌。
他能做的,就是排除可能存在危險因素,包括自己。
***
高二會考之後,時間過得更快了。
除去日常上課考試之外,對姜南書的生活唯一有些影響的事情,大概就是姜建斌一家的事。
他們離開了醴州,去了趙曉梅娘家那邊。
姜建斌丢了鐵飯碗,姜子睿沒能考上實驗,甚至連高中都沒有考上。
姜子睿不願意随便讀一所高中,覺得丢人,最終在各種權衡之下,全家人離開了醴州。
這一切都和姜南書沒有關系。
而範平,之前的那些灰色産業一件件被查了出來,等到完全調查清楚,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下半生都要在牢裏度過。
聽完這個消息後,姜南書只是說了一句,挺好。
他不再關心這些不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生活裏的人。
紀風眠也只是從李律師那邊聽到,随口這麽一說,很快,他的注意力也轉移。
“明天你打算幹什麽?不會還是做卷子吧。”
現在距離高考,還有一周。
按照五中的慣例,會有一個成年禮和高考動員大會。
而姜南書,自然是作為代表在動員大會上發言。
姜南書推着自行車,擡眼看了下自梧桐葉中露出的點點空隙,陽光被揉碎在其中,溫暖卻不刺眼。
“我啊,準備寫一下明天發言的稿子。”
紀風眠:“你居然寫稿子?”
他的表情着實太過震驚,姜南書都有些好奇,“我為什麽就不能寫稿子?”
“當初你在高二開學典禮上就說了一句話,”紀風眠坦言道,“我以為,你都是這樣的風格。”
姜南書:“你那時,還沒轉學過來吧?怎麽知道我在開學典禮上的發言?”
“論壇上看的。”
“哦?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愛好。”
“當時你又不搭理我,當然只能通過其他途徑增進了解,要不是我了解得夠全面,我們之間的關系怎麽會突飛猛進,到了如今這親密無間的地步?”
姜南書似笑非笑地看了紀風眠一眼。
高二會考之後的學習壓力直線上升,為了保證紀風眠能考上b大,姜南書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監督。
日程實在排得太滿,紀風眠甚至沒有時間去好好回憶當初在醴州發生了什麽。
在姜南書心中,并不在意過去的事情能不能被記起來,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在進入大學之後,再次成為同學,可以慢慢回憶。
紀風眠愣了一下,在這一秒忽然聽到猛烈的心跳聲。明明只是一個連笑容都稱不上的表情。
“姜南書,你……以後能多笑一笑嗎?”
“好啊,你能考上b大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