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共同的回憶

所有人的目光, 都落在了紀風眠和姜南書二人身上。

着實是他們長得足夠惹眼,又是學校名人。

此前發生的小小意外,完全被紀風眠的忽然出現遮蓋過去。

姜南書微微側眼,看到安可夏倒在地上, 被他的同學扶了起來。

他似乎想說些什麽, 同學卻沒什麽耐心,只是順手一扶, 接着便跑開了。

這就是……茶藝?

姜南書沒接觸過這種性格的人, 和別人的交往也向來直接, 總是用最有效的手段達成目的。

即便是記起來小說中的安可夏, 可以稱得上一句綠茶。

可這種綠茶手段真實發生在面前的時候,他依舊是沒能反應過來。

剛才, 他是故意摔倒的?

故意摔給別人看?

這個別人……是紀風眠?

“喂,姜南書, 我生氣了。”

他回過神來,對上紀風眠的眼, “怎麽了?”

紀風眠:“兩個月不見, 你居然不看我,在看什麽?在場的人還有誰比我好看嗎?”

“沒有。”

這個明顯敷衍的回答,并沒有讓紀風眠滿意,“我知道,你肯定是覺得我現在的發型很可笑, 一點不複當初的帥氣,這才不願意看我。”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一班的休息區域。

姜南書也調整好呼吸, 緩了過來。

一路上, 紀風眠都在糾纏着要姜南書誇上一句自己帥。

姜南書不太想搭理他, 畢竟這人在前天的視頻說過幾天才回國,結果又搞這種突然襲擊。

而且,他還是在一個有些狼狽的狀況下再次見到紀風眠,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你果然還是生氣了。”

姜南書瞥他一眼,“為什麽這麽覺得?”

“你不誇我帥。”

“你帥不帥,從別人看你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這是客觀事實,不需要我的肯定。”

姜南書陳述一個事實。

剛才一路走來,不少女生都側目看向紀風眠。

他頭發剃短之後,更加顯出五官的優勢來。

“別人是別人,我不在意。”

姜南書本想按照以往的習慣,随口敷衍一句,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對話。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安可夏拉着椅子坐到了太陽底下。

他們班的同學過去勸,他卻搖了搖頭,搖頭的同時目光還在往自己這個方向飄。

兩人的視線,恰好對上。

安可夏慌亂低頭,本來準備起身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站在他旁邊的同學似乎察覺到什麽,轉頭看了過來。

姜南書沒有移開視線,也沒做什麽表情,就這麽看着那個方向。

或許是他的視線太過坦然,那個不知名的同學倒是低頭避開。

“你在看什麽?還有比我好看的人?”紀風眠不滿的聲音響起,他順着姜南書的目光看過去。

炸了。

“南書!我跟你說過,離這種詭計多端的零遠一點!你,你還看他。”

“沒看他。”

“我明明看到你們視線交流了,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聽到這句話時,姜南書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這又是一場茶藝表演。

連他這個預知劇情的人,都沒能第一時間意識到茶藝的存在。那像紀風眠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更加難識別其中的奧妙。

他很快心裏有了計劃。

既然安可夏陰魂不散,不如把對方在自己面前表演的茶藝,依樣畫葫蘆般複刻一遍。

等紀風眠吃幾次虧之後,自然會有抗體。

眼前,就是一個大好機會。

姜南書擡眼,想不出要什麽表情,就幹脆面無表情,反正也只是為了惡心對方。

“我就是在回想剛剛你出現時的英姿,哥哥你好厲害啊,開顱手術都能兩個月就回來,不像我,感冒都能鬧到住院。”

捧讀的語氣,姜南書自己心底都覺得挺惡心的。

以紀風眠的恐同程度,大概會反感到嘔吐,随後對這種語氣産生陰影。

“真,真的嗎,我就是這麽厲害,這得歸功于我平日裏鍛煉得好,體質頂尖才能恢複這麽快!”

“……”姜南書遲疑地眨了眨眼,确認自己沒看錯。

紀風眠似乎害羞了,耳廓漲得通紅,眼神游移,偏生還嘴硬,說出來的話自然就亂七八糟沒有條理。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紀風眠就真遲鈍到這個程度,完全聽不出這話裏面的茶裏茶氣。

再……試探一下?

姜南書開口,“哥哥你怎麽了?不舒服嗎?你耳朵怎麽這麽紅?”

紀風眠似乎有些回味過來,僵硬轉臉,看向另一個方向,“不要這麽說話。”

很好。

姜南書得到想要的成果,覺得挺滿意。看來,遲鈍如紀風眠,多嘗試幾句也能對茶藝産生抗體。

“我,我其實還沒完全恢複,有點頭暈。”

“坐下吧。”姜南書的語氣恢複正常,并沒有繼續的意思。

紀風眠似乎更加迷惑了,“就……這一句?”

就在此時。

“姜南書,快過去領獎。”體委跑了過來。

姜南書起身,“嗯,我過去了。”

紀風眠起身要跟,卻被姜南書一手按了回去,“待在這裏,你還沒完全恢複,別跟着跑上跑下。”

從來沒人跟他這麽說過話,紀風眠卻乖乖坐了回去,“等你喲。”

他托着下巴,看姜南書走遠,感慨兩個月不見,還是這麽讓人移不開眼睛。

體委在旁邊坐了下來,“風哥,你之前不是說還要半個月才回來嗎?”

之前,為了運動會的事情,體委找過紀風眠,卻得到在國外有事,暫時無法回國的答複。

“嗯,我家南書這麽引人注目,我不趕緊回來被人拐跑了怎麽辦?”

紀風眠眯着眼睛看姜南書走上了主席臺,這次收回目光。

“對了,最近沒什麽居心叵測的人靠近姜南書吧?”

沒錯,體委就是紀風眠留在國內的眼線,以一雙限量版球鞋作為報酬,負責不讓奇怪的人靠近姜南書。

“沒有啊,剛才跑完五千米好,好幾個女生要去給姜南書送水,我都給攔下來了呢。”

體委說,“後來是隔壁班的安可夏過去送的。”

“什麽!”紀風眠皺眉,“我就說剛才他擋在姜南書面前幹什麽,你怎麽這麽沒警覺心?”

還好他回來得及時,不然就讓那人得逞了。

“那,他不是男生嗎?”

“你不懂,這世上還有……”紀風眠還是把最後一個字吞了下去,“詭異多端的男生。

“來,你好好告訴我,今天安可夏到底對我家南書做了什麽?”

“就,在休息的時候,他倆好像關系不錯,一直在聊天。”

體委回憶到,“對了,風哥你不是出國做手術嗎?這麽快……“

“你怎麽知道我出國做手術?”紀風眠沒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情,除了姜南書。

體委被他忽然黑下來的臉色下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就,就剛剛聽到的啊,安可夏在和姜南書讨論這件事。”

紀風眠臉色完全冷了下來,只是動過手術之後,他已經不像此前那樣無法控制情緒,“你聽到多少?”

體委老老實實地回答:“其實我離他們有點距離,聽不太清楚。反正就聽到安可夏說什麽,哥哥去動手術了啊,幾個關鍵詞。”

紀風眠:“那你怎麽知道,他說的哥哥是我?”

體委:“全校都知道了啊,你上論壇看看就知道了。”

紀風眠這兩個月完全沒時間看手機。

做完手術之後,他被嚴格控制使用手機的時間,大多時間都是在欣賞自然風景,聽一些輕音樂促進恢複。

唯一被允許使用手機的時間,他都忙着跟姜南書視頻,把體檢報告發過去,哪有多餘的時間看什麽論壇。

經過體委提醒,他掏出手機,打開論壇,很快看到了熱帖。

紀風眠随意掃了幾眼,發現裏面都在讨論他的家世,這倒也不是重點。

重點在安可夏身上,大概就是關于安可夏的媽媽要嫁進紀家之類的。

總之,已經坐實了安可夏是紀風眠的弟弟。

紀風眠關上手機,嗤笑一聲,“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最讨厭別人叫我哥哥了,惡心。”

“……”體委很識趣,沒有把到了嘴裏的話說出來。

剛剛那個跟姜南書一口一個哥哥的人是誰啊!

學校運動會的頒獎儀式很簡單,站在臺子上,學校領導給發個獎狀,照個相就結束了。

十來分鐘後,姜南書拿着獎狀走回班級休息區。

他才走過去,就看紀風眠黑着臉坐在位置上,周身都彌漫着暴躁且不爽的氣息。

剛才那事兒還沒過去?還是說紀風眠回想起來,也覺得茶得他受不了?

看來,這個方法的确有效。

姜南書走過去,正準備開口,就被一把抓住了手。

“我們回去。”

“運動會還沒結束。”

紀風眠看向體委,“接下來沒有項目了還不能離開?”

體委連連擺手,“可以可以,想去哪去哪,真的。”他剛才說完那幾句話後簡直是追悔莫及,痛恨自己幹嘛那麽多嘴。

短短幾分鐘簡直是煎熬,他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旁邊。

體委甚至默默擋在了紀風眠和安可夏的中間,畢竟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現在姜南書可以把這座火山帶走,那可是求之不得,至于老師說的什麽運動會要全員參與之類的話。

聽聽就算了。

姜南書诶,他就是不來,在家裏做三天卷子,老周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無人能及的好成績,就是有這樣的特殊優待。

“嗯,回去吧。”姜南書話音剛落,就被紀風眠拉着離開了運動場。

離開的時候,兩人又有些犯難。

紀風眠打車過來的,他兩個月不在醴州,自然給司機放了長假,回來得突然,司機還沒來得及回來上班。

而姜南書,還是騎自行車過來。

姜南書:“我們一起打車回去好了。”

在他看來,紀風眠才做完手術,自然要小心點比較好。

紀風眠卻不同意,“你載我。”

他們第一次一起回家時,姜南書就試圖載過紀風眠,卻因為對方體重高過他太多失敗。

這次倒是成功了,一是他換車了,另一原因大概是紀風眠瘦了。

想來也是,動了這麽大的手術,紀風眠身體素質再怎麽好也是有影響的。

自行車扭了幾下後,姜南書習慣了後面載着人,平穩前進。

紀風眠似乎有些緊張,死死抓着他腰部的衣服。

“你緊張的話,我們下來推回去。”

“不行,機會難得,我要好好享受。”

姜南書哭笑不得,不明白這有什麽享受的,但也沒反駁,專心騎車。

安靜騎行一段時間,紀風眠在身後開口問:“我不是讓你離那個安可夏遠一點嗎?”

姜南書:“怎麽了?”

“我聽體委說,之前他在跟你說了一堆廢話?”

“嗯。”

姜南書當時在看書,實際上并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他又不傻,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安可夏是怎麽知道紀風眠出國動手術的。

自然是從紀國華那裏聽說的。

不管怎樣,紀國華是紀風眠的父親,他出國動手術這麽大的事情,紀國華肯定是知道的。

那安可夏知道也不奇怪。

不過……

之前姜南書不明白,現在倒是想清楚了安可夏說那些話的用意。

挑撥離間罷了。

如果他不知道紀風眠出國的緣由,大概心底會有些失落,甚至懷疑紀風眠嘴裏說的最好的朋友是不是真的。

他曾經被抛下過,再次遭遇相似情況的話,再怎麽理智冷靜也會生出些極端情緒來。

在姜南書的十幾年人生中,他一直都是被放棄的對象。

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他都是被舍棄的那個。他改變不了別人,便只能改變自己,保持距離,便不會被放棄。

姜南書知道自己的問題,在人際交往中過于被動,被動到冷漠的地步,只是他并不準備改變。

直到紀風眠再次出現,他才嘗試着在人生規劃中放入好友這個角色。

他讨厭改變,讨厭人生規劃發生偏移。

而安可夏,似乎是這個會帶來意外的人。

姜南書垂眼,視線劃過自己握着車把的手,又延展至道路盡頭。

四月的醴州,已是郁郁蔥蔥,接連下了幾天的細雨,就在這兩天才放晴。

“他到底跟說什麽了?當哥哥的可得好好跟你把關,鑒別一下安可夏是不是埋伏在身邊的詭異多端的零。”

“……”

姜南書嘆了口氣,把安可夏的那些話複述了一遍,沒有摻雜任何主觀情緒。

紀風眠聽完,許久沒有說話,他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最終,他只能吐出一句。

“你說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我明明警告過他不要叫你姜哥哥的,嘔,太惡心了。”

“?”一時之間,姜南書竟無言以對。

重點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紀風眠絲毫沒有覺得不對勁,甚至越想越通順,把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卻歸結于被姜哥哥這個稱呼惡心到。

他再次強調,“我跟你說,詭計多端的零最喜歡哥哥長哥哥短的,你不能放縱他這麽叫你,他會得寸進尺的。”

說完之後,紀風眠還來個總結陳詞,“聽哥哥的,沒錯。”

姜南書差點車把一歪騎到馬路牙子上去,“紀風眠……”

“叫哥哥。”

他無視對方的抗議,繼續說了下去,“你不覺得自己挺雙标的嗎?”

“什麽雙标?”

“你說哥哥這個稱呼是詭計多端的零喜歡用的,一聽就惡心,可你老自稱哥哥又是怎麽回事?”

“什麽!”

紀風眠炸了,要不是坐在自行車後面,他能表演一個當場一蹦三丈高。

“你居然把我跟那個安可夏相提并論?我可是你親哥!姜姜!”

“!”

姜南書猛地失去平衡,還好他腿長,及時支住,而後面的紀風眠也反應夠快,跳了下來。

“怎麽了怎麽了?我太重了你騎不動了?”

姜南書:“你剛才叫我什麽?”

“啊?什麽?”

紀風眠剛才說話也沒過腦子,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叫了什麽。

“你叫我姜姜,為什麽?”

姜南書的眼神着實太慎重,讓紀風眠也忐忑起來。

他抓了下短到幾乎貼着頭皮的頭發,“就……我,我也不知道,不過最後一次檢查的時候,醫生說我可能會想起些童年的細節,也會突然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念頭來,都很正常。”

“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站在路邊,又都表情嚴肅,着實有些令人側目。

走了一段距離,姜南書才問:“現在你回憶之前的事情,還會頭痛嗎?”

他很謹慎,怕才做完手術的紀風眠受到刺激産生什麽嚴重後果。

紀風眠答道:“不會,醫生說多回憶以前的事情,可以幫助恢複。”

“那就好,我記得你小時候也在醴州待過幾年對嗎?”姜南書學不來拐彎抹角那一套,索性直接問。

這一次,紀風眠沒有任何頭痛的感覺,加上問的人還是姜南書,他自然沒有任何反感,而是詳詳細細地開始說了起來。

“嗯,當時我爸媽不是離婚了嗎,我媽出國了,我爸那人,呵,反正就說工作忙沒空帶我。然後我爺爺就把我帶醴州來了。”

“那幾年,就住清水河那邊。”

“清水河?”這是和姜南書記憶中不一樣的地方,也是紀風眠記憶出現錯誤的地方。

他知道清水河鎮,也去過。

清水河鎮是紀爺爺的老家,當初每年暑假,紀爺爺都會帶他們倆到鄉下住一段時間,下河撈魚爬樹栽水果,總之就是瘋玩。

那是在姜南書的記憶中,濃墨重彩的一段童年回憶。

想來,這段回憶在紀風眠的心中也很重要,才會讓他有這種記憶錯亂的現象出現。

姜南書想到這裏,又柔和了語氣問:“那你在醴……清水河的時候,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玩伴?”

看來,紀風眠倒不是徹底忘記了他,只是記憶錯亂而已。

在安平市的時候,他聽趙森說過幾句,紀風眠有個很重要的發小。姜南書再問,趙森卻表情有些奇怪地避而不談,只說不敢随便讨論這件事,怕紀風眠發火。

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麽隐情的。

即便是現在紀風眠還是不願意提起,姜南書也可以諒解他。

他忘了自己,卻又還在潛意識中記得,這就夠了。

紀風眠猶豫一下,還是覺得應該坦白告知,“童年玩伴當然有的,其實我……上次是騙你的,我記得他的,只是那次頭疼的厲害,又怕你生氣,就胡說八道說不記得了。”

“嗯,沒關系,我不介意。”姜南書說,“我,就是想多了解你,如果是屬于你不想分享的秘密,也沒關系。”

一聽這話,紀風眠頓時什麽顧慮都沒有了,“當時在清水河,我确實有個關系很好,天天一起玩的玩伴,可惜出事後我就不記得他長相也不記得名字了……”

姜南書:“你還記得他的話,沒想過回醴州來找他嗎?”

紀風眠有些出神,有些失落,“人都死了,怎麽找。”

“什麽?”姜南書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

紀風眠嘆了口氣,“嗯,他人已經不在了,就在我奶奶去世那年走的,所以我才一直不太願意回醴州這個傷心地……诶,南書?你去哪?等等我啊!”

“你自己回去吧!”

姜南書甩下一句話,騎着自行車直接離開。

徒留紀風眠站在原地,又是不解又是茫然,卻又本能地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總之,還是乖乖自己回家,等回去,再把貓二爺放過去好了。

姜南書不想理自己,但不會不理貓二爺。

想到這裏,紀風眠又有些略微的不爽起來。

貓二爺憑什麽能獲得姜南書的抱抱親親,他當哥哥的,竟然從來沒有這種待遇!

不行,他必須為自己争取一把,動過手術之後,應該不會動不動就暈過去了。

紀風眠信心滿滿。

作者有話要說:

姜南書:聽說你到處跟別人說我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