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少夢魇

噼裏啪啦,桌上的東西被一雙青筋暴起的手無情地掃落在地,玻璃渣,濃黑的汁水,到處都是,書本、裝飾畫東倒西歪。

家裏的姆媽阿姨聽到動靜,不敢出來,只敢躲在廚房裏邊偷偷地看。

“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心軟!不要心軟!現在小夕躺在重症監護室,半死不活,你高興了?”

發怒的這個中年男人是宋夕的爸爸宋盈勝,他心狠手辣,雷厲風行,在生意場上無往而不勝,因而是別人眼中馬奇集團意氣風發的宋董事長,可今日紅血絲卻爬滿了眼眶,盛怒中足見滿臉的疲憊和無力。

饒是面前這麽大的動靜,端坐在桌前的婉約女人卻也是無動于衷,她是宋夕的媽媽方雅如,是一個優雅到骨子裏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變,火燒眉毛了也能撐起一抹優雅端莊的笑。

只見她優雅地将唯一幸存的咖啡送到自己嘴邊,淺淺地啜了一口,微眯眼,似乎很享受苦澀的咖啡在喉嚨間滾動。

咽下一口,她才慢悠悠地擡起眼皮,看向她的丈夫:“若論心軟,我比不上你。小夕在你面前撒個嬌,你就讓她繼續在沈旨身邊轉悠,誰的錯?誰又說得準呢?經歷這次,小夕如果活下來是她的運氣好,如果活不下來,運氣不好罷了,我們做父母的,能做的只有這點,力不能及,無可怪罪。”

“方雅如,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無情這麽冷血的人,自己的親生女兒在醫院裏都要死了,你還有心情在家喝咖啡!你竟然還能用這麽冷靜的語氣說出這麽冷漠無情的話,你還是一個當媽的人嗎?!”

宋夕的爸爸用盡平生的力氣,吼出這一連串的話,又砸了目光所及之處一切能砸的,才無力地癱坐在地,他痛苦地用手臂捂着雙眼,試圖阻斷眼淚橫流,誰知卻怎麽也止不住,他那麽活潑的一個女兒,他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裏,舍不得打罵,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用全身心保護的女兒,一轉眼,卻要夭折了,他想到這裏,心髒一抽一抽地痛,痛到無法呼吸。

他無助的抽泣着,帶着哭腔,前面有東西擋住腳了,他放下手臂,看清楚是個杯子,他的妻子還在那好好坐着,壓根沒有安慰他的意思,他氣得一腳把前面礙事的杯子踹開,踹完,擡起手臂捂眼繼續哭。

平常在外面雷厲風行,辦事幹淨利落,身披铠甲,看似無堅不摧的人,竟也會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還做出一些小孩子的無賴舉動。

躲在廚房偷偷看的阿姨,目瞪口呆地對姆媽說:“宋先生這樣坐在地上不要緊嗎?地上還有他剛剛摔爛的玻璃碎片和咖啡水呢。”

姆媽小聲地對阿姨說:“侬是新來的伐知道,吾告侬,別看宋西桑在外面是個光鮮的人兒,回到屋來,從來不敢發脾氣,今個這場景,吾也是頭一回見,小泥鳅翻不了大浪,太太立即個就會治治宋西桑,侬看着額,伐要緊。”

宋夕媽媽聽到廚房裏傳來的竊竊私語,看着自家丈夫在地上哭得半點形象不要,她端着咖啡站起身,輕移蓮步,搖着腰肢,走到他面前來:“站起來,要哭回屋裏哭,也不怕丢人。”

“我女兒都要死了,我怕什麽丢人?”宋夕爸爸猛地擡起頭,眼裏有淚水在滾動,紅血絲觸目驚心,“方雅如,我告訴你,如果小夕死了,我立馬就跟你離婚!”

宋夕媽媽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說:“別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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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他盯着她的時候,目光堅定,她心裏慌張,表面上卻故作無事,本能地端起咖啡送到自己的嘴邊,喝了一口,草草咽下,覺得自己平靜許多了,她才淡淡地掃他一眼:“不可能。”

“你看可不可能?小夕一死,我就立馬和你離婚,然後去找一個動作粗野性格粗魯,戴着鼻環,露着大花臂,比你好千倍萬倍的女人!”

宋夕媽媽臉上萬年不變的笑收斂了,她的一雙星眸危險地眯起:“宋盈勝,你敢?”

“你看看我敢不敢找!”宋夕爸爸情緒穩定點了,他還故意做出得意的樣子,來氣她,“我不僅要找,我還要當着你的面找小三小四小五,我就是淨身出戶,我也要跟你離婚!”

“哦?既然是淨身出戶,那我沒有意見,你去找吧。”

“你!”

宋夕爸爸氣呼呼地走了,濕着褲子都無暇顧及。

他當然不是去找小三小四小五,而是繼續去醫院,在重症監護室外頭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女兒。

在半夜的時候,穿着睡袍在自家女兒房間坐着的宋夕媽媽,正對着臺燈在書桌前,一頁一頁地翻着女兒這兩年來的日記。

突然接到了宋夕爸爸打來的電話,她立馬拿起手機接通:“小三小四找夠了?要不要我再給你送來小五小六小七小八?”

“老婆,別開玩笑了,小夕醒了,我剛剛是跟你說着玩呢。”

“醒了就好。”她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緩了好久,終于又以正常的語氣說話了,“那看樣子你是永遠別想和我離婚了。”

“老婆,我下午也是心裏難受嘛,我就想發發脾氣,讓你安慰安慰我,可是你都不搭理我。”

“發脾氣沒用,我跟你說了不下十次,該解決的事情一樣解決不了。”

“我也明白嘛,可是心裏就是煩,就是想發發脾氣,撒撒潑嘛。”

“家裏砸壞了那麽多東西,算誰的?”

“算我的,我今晚就叫人買一模一樣的送到家。”

“等等。”宋夕媽媽翻翻手邊的日記,神色嚴肅,“東西不用送到這兒,你讓人送到康國去。”

“好好的,送到康國去做什麽?我們又不在那邊住。”

“我們要在那邊住,今晚連夜搬家,搬離C市。這一次是小夕運氣好,逃過了一劫,要是她繼續跟沈旨糾纏,恐怕下一次運氣就沒這麽好了。”

“你的意思是,要徹底斷了小夕跟沈旨的來往?小夕要是知道了,肯定死乞白賴地要跑回來,不行,這個方法行不通的。”

“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宋夕媽媽嘴角又浮起标準公式化的微笑,顯得整個人極盡優雅大方,她輕描淡寫地對電話那頭說,“小夕的記憶只能持續一個月,她一直都是靠着這些日記回憶先前發生的事,如果她記憶清零了,有關于沈旨的日記也被燒了,她還會纏着沈旨不放嗎?她估計連沈旨是誰都不記得。”

“是是,我怎麽忘記這茬了?老婆,還是你想得周到,只是沈旨……”

“他是個心思敏感而且很有責任心的孩子,如果知道小夕因他而死,他一定會內疚一輩子。”

“這樣對一個孩子,會不會太殘忍?”

“殘忍?如果他不能赴約,他就應該事先打電話,斷了小夕的念想,而不是一直吊着小夕,讓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又給她一點甜頭吃……他理該遭受這樣的懲罰。我詛咒他,今後都困于年少時的夢魇,永遠不得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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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沒啥好說的,這是我一直想寫的故事,喜歡的捧個人場吧!

看了它,你不會後悔認識沈旨和宋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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