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筆芯（三）
宋夕和沈言心手挽手出教室，在路過第一教學樓底樓的時候，看到了沈旨前座的女同學。
“小心心，我突然想去廁所，你先去校門口等我，好不好？”
沈言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往常她們倆中，只要有一個人上廁所，另外一個都會陪着去，而今天……實在太反常了。
不過，宋夕夕這樣支開她，一定有她的道理。
沈言心想了一會兒，還是聽話地離開了，不過并未走太遠。
厚德實驗中學秉持着教學與人文關懷一體的教育理念，所以綠化率達到百分之四十五。
高大筆直的樹幹直沖雲霄，一眼望不到頭，即使在炎炎夏日，走在行道樹下，也能在空氣中觸摸到涼絲絲的風。
多且廣的植被，底下沒有停車場，教學樓的底樓顯得潮濕陰冷，沈旨前座的女同學和另外班的一個女生就那樣坐在冰涼涼的臺子上聽着音樂，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着課本。
自顧自翻了一會兒，沈旨前座的女同學猛地把朋友的耳機一扯，然後就湊到她面前，說個不停。
“我有個大膽的設想，宋夕不可能不知道那家文具店賣的是山寨貨，她明明知道那些是山寨貨還去買那麽多，她就是為了那個窮酸的沈旨！”
那個朋友翻翻書本，顯得興致缺缺：“宋夕就是個沒有心眼的冤大頭，她平常養在溫室裏，腦袋單純得無異于智障兒，哪裏想得到那麽多？你就是太無聊了，不可能的。”
“真的，你相信我！我敢保證，宋夕沒有我們想得那麽簡單，她心眼多着呢。”
“你一天到晚滿嘴的沈旨宋夕，就不能好好看書嗎？他們有什麽重要的呀！煩死了！”
關于沈旨宋夕的話題就這樣在朋友的不配合中戛然而止。
哼，不和她議論沒關系，她還能找其他人。
想到這裏，沈旨前座女同學猛地站起身，她對朋友說：“我覺得你說得對，我回去安安靜靜地看書了。”
Advertisement
不等朋友答話她就溜了，宋夕悄悄地從另外條路追過去堵她。
恰好她進了廁所，宋夕也跟着進了去，在那裏洗了很久的手，直到那個女同學出來。
那個女生一出廁所隔間的門，看清人立馬打了招呼：“宋夕，這麽巧，你也來上廁所呀？”
宋夕這一次沒有沖她笑，她只是機械地洗着手，自顧自洗了一會兒，然後開口了，語氣平淡，不似平常人畜無害傻乎乎的宋夕：“你喜歡沈旨嗎？”
這一句話，一下子就把前座女同學問懵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這樣問她。
“請原諒我問這樣無禮的問題，可是你對沈旨表現出來超乎尋常的關注度，實在太容易令人誤會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喜歡他呢。”
那個女生結巴了：“我、我怎麽可能？”
宋夕對她的反問沒有太大的反應：“那就好。”
怕宋夕不相信自己，她又來補充強調：“誰會喜歡那個窮酸虛榮還不合群的沈旨啊？！”
宋夕瞥她一眼，“誰會喜歡？我喜歡！不管什麽樣的沈旨，我都喜歡，你有意見嗎？”
“你确定嗎？沈旨那麽窮酸，那麽虛榮，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他哪點配得上你啊？你是在開玩笑的吧！”
“我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嗎？”宋夕收回手，關了水龍頭，目光認真地盯着她，“他的好，我不願讓你們知道，你盡管就認為他窮酸，他虛榮，他不合群吧，反正除此之外，你也找不着別的來說他。”
“我……”女同學見這邊說不通，又開始來污蔑诽謗沈旨，“他們兄妹倆接近你，就是為了來占你便宜，來利用你！你不要被他們騙了！”
“你看我的眼睛。”宋夕笑了，朝她招手。
“怎、怎麽了？”
“我眼睛瞎嗎？”
“不、不瞎啊。”
“你既然知道不瞎，那你就該知道我有眼睛，我自己會看，會分辨，不需要別的什麽人來說三道四。”
“宋夕，你！”
“沈言心和沈旨都是我的人，他們是我罩着的，你今後看都別想看他們一眼。”
“宋夕，你什麽意思？”
“我能有什麽意思呢？我什麽意思都沒有。”宋夕漫不經心地撞開她，“都快成年的人了，還這麽幼稚，喜歡不說喜歡，還跟個小學生一樣，明明是喜歡的人偏要去欺負，好引起他注意，你可真能耐。”
她惱羞成怒了：“你！我都說了我不可能喜歡沈旨那個虛榮的窮鬼，你耳朵聾了是不是呀？！”
“我可沒有說你喜歡的人是沈旨，你那麽急着對號入座幹嘛？”
她被氣得啞口無言，沉寂好久，才像火藥桶“砰”地爆炸，她委屈地邊哭邊叫：“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含着金湯匙出生，不愁吃不愁穿，想幹嘛就幹嘛呀！我也想不顧沈旨的出身喜歡他呀，可是我能嗎？跟沈旨那個窮鬼在一起只會被別人嘲笑，就像那支山寨的兩塊錢筆芯，再怎麽裝都掩蓋不了它身上的那股廉價感！”
宋夕冷笑：“沒人強迫你喜歡沈旨，你自己喜歡了卻又瞧不起他，你到底是在瞧不起他，還是瞧不起你自己？”
“我不想喜歡虛榮又窮酸的他，可是感情的事我控制不住，我有什麽辦法？！我根本不想喜歡他！”
宋夕得出了個結論，毫不留情地對她說：“你有病。”
“你沒有病？你如果沒有病，你怎麽能在大庭廣衆跟沈旨那樣的人告白？他算什麽東西啊？”
“沈旨好不好，你根本不配來評判！我喜歡的人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美好，你又算什麽東西，敢來說三道四的？你就是個懦夫，喜歡他又不敢承認，千方百計來貶低他，把他貶得一文不值你就不喜歡了？呵，我告訴你一個殘酷的事實，你只會越來越喜歡他，因為壓抑得越久，爆發地只會更徹底！”
“夠了，別說了，我不喜歡他，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他，我很讨厭他，他是我在這世上最讨厭的人！”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你們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
沈旨前座的女同學不久後轉學了，班上的同學，包括沈旨，再也沒有見過她。
這個女同學寧願轉學，都不願意承認喜歡沈旨。
宋夕不明白，遵從內心說喜歡，怎麽就成了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