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意識
對于鬼王這種行為孟婆并不感到奇怪。他知道自己這樣擅自跑出來，定是會被抓回去，再被狠狠收拾一頓的。
這向來是鬼王的做事風格。但不管怎樣，他還是想得到些安慰。
——“你來幹什麽？”
——“你為什麽這副打扮？”
問題在心裏早就有了答案，可孟婆總想從他的回答裏聽出些不同。
“……”
最終還是獨自一個人的奢望，對方根本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更莫要提從中聽出不同了。
孟婆本已經被磨滅了那微小的希望，可突如其來的鬥篷，又讓那可笑的期盼再次燃起了火花。
一而再，再而三。
……再問一遍吧。
萬一呢？
“你來幹什麽？”
說你擔心，來找我……好不好？
孟婆在心裏自言自語着。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帶你回去，你最近真是越來越……”
越來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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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無理取鬧、無端生事、不逞之徒？
猜到了。早該猜到的。
“不用你管我。”
“……”
說完這句話，孟婆自己都有些後悔。對方本來就不喜歡自己，現在自己還站在這裏自作多情，只怕對方的厭惡會更深吧。
“你回去……”
“我不管你誰管你，而且你是我的人，地府的人我都得管。”
一瞬間，孟婆以為自己的期待得到了滿足，但他一直知道，鬼王口中的“你是我的人”。從來都不是他自己所要的。
不過……足夠了。
“我能……”孟婆低聲自嘲，“曲解你的意思嗎？”
“什麽？”鬼王皺着眉，因為聲音太小，他并沒有聽清孟婆剛才說了些什麽。
“沒事。”他為了不讓鬼王看出什麽蹊跷，孟婆保持着平靜。
……
“天使大人，”邬安常叫了聲穆蕭，指着不遠處的鬼王，“這人确實是那個變态沒錯吧？”
“嗯。”穆蕭道，“仔細看能看出來。”
“這變态不在地下好好呆着，來找什麽麻煩？”
“不知道。”
邬安常拍了拍腰間的挂牌：“白白，這變态來幹什麽的？”
耳邊沒有立刻傳來回應，片刻後聽到的是白無常含着有些撒嬌意味的叫喊：“阿常兄！你先放開我！”
因為只聽得到白無常的聲音，邬安常不知道白無常在幹什麽，于是又問了一句：“白白？”
“在呢！”白無常似乎是解脫了一樣，呼吸從紊亂慢慢平靜下來，“怎麽啦？”
“那個變态為什麽來？”邬安常沒有深問，只是有說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對方拖着尾音：“這個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因為布置下去的任務被很多魂魄罵，生氣了？”
“這次的任務還是取魂魄吧，他不是應該經常被罵嗎？”
“這次的任務我還沒跟你說……”白無常有些為難道，“不是取魂魄了。”
“那是什麽？”
“唔……”
……
穆蕭有些看不下去孟婆和鬼王這樣明明你情我願卻非要做出相互厭惡的樣子，便轉過身看向天隕崖。
“非本人事莫論，非必要者莫聯。”
這是組織曾經教導他的，但他始終做不到這樣無情無性。
既然達不到冰冷至極，至少任務不可不遵。
想着，穆蕭擡腳就要向前傾倒。
邬安常看向他，随之神色一變，瞳孔震顫，立刻跑上前。穆蕭能感受到身後的一股力将自己毫不猶豫又拽了回來。
“天使大人，”邬安常的聲音有些急促又低沉，面上帶着無奈與不解，“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呢？”
“……”穆蕭反問道，“你又為什麽這麽執着不讓我跳？”
……
“你一定要這個時候激怒他嗎？”黑無常突然插了一句。
穆蕭并沒有理他。
……
“廢話！”邬安常似乎是真的急了，“要不是白無常告訴我，你是不是就打算用一條命去賭一個任務？”
“你……”穆蕭見他像是被逼急了一樣的神色，一時間只是錯愣。
邬安常緩了緩，調整了一下狀态：“我恐高，但我可以陪你。”
“可是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哪怕一點受傷的機會。”
“……為什麽？”穆蕭看着他，還是這樣問着。
“真的要用這種方式逼他嗎？”黑無常又說道，“你真壞啊。”
“你閉上嘴。”穆蕭不耐煩道。
不知是因為內心驅使，還是因為神經上的恐懼壓過了怯懦。邬安常現在的狀态跟平時完全不同。
恐高所帶來的畏懼感不能消退，再加上穆蕭一而再的吓他，他根本不可能繼續壓制住所有情緒保持冷靜。
“你猜呢？”邬安常壓着嗓子。
“我不知道。”穆蕭道。
“……”
邬安常沒有再說話，他很煩躁，不單單是煩躁。各種情緒交互錯雜在自己內心，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這樣的感覺，他第一次體會。
半晌過去，穆蕭仍沒有聽到邬安常的言語，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卻很快調整了回來。
“黑無常，”穆蕭輕聲道，“你的第六感也不過如此啊。”
“難過了？”黑無常道。
“沒有。”穆蕭眼神暗淡，“鬼王這次給的任務是什麽？”
“這是你問的第三遍了……”黑無常嘆了口氣。
“讓一人因你動情。”
“……”
每次聽到這個任務，穆蕭冰冷的面上都會有些波瀾，他根本沒想過，這有病的鬼王會給出這麽一個不符合他性格的有病任務。
穆蕭忍不住撇了不遠處的鬼王一眼，對方還在孟婆旁邊跟老媽子一樣的說教。
……自己得不到青睐，就讓別人完成來滿足自己？是真有病。
穆蕭想着。
……
這任務其實根本就不是鬼王親自下達的。
這稀奇的任務正是遠在地府感嘆自己沒人愛的H013所布置的。
為的不是別的，就是為了為難鬼王。
既然鬼王也去了輪回世界，那就需要完成任務，在她的印象裏，孟婆與鬼王屬于那種鬼王癡情孟婆無情的人設。
想這個任務前，H013還傲嬌一般笑了笑：“哼，不是要找孟婆嗎？滿足你，還有附贈驚喜呢，我看你怎麽回來！”
她自認為自己考慮的很周全。
這任務一出便一發不可收拾，她就這麽給每個人都傳下了這個任務。誰知她這樣一個舉動，為難了不知多少人。
鬼王也不知給她背了多少黑鍋。
……
腳邊起了些灰塵，半天沒說話的邬安常動了動腳，走到了離穆蕭更近的距離。
穆蕭沒有後退，就站在原地。對方擡起手，動作很小心，試探性用手指勾了勾穆蕭的掌心。
穆蕭需要承認，邬安常這一舉動真的擾亂了他的思緒。
“天使大人……”邬安常見他沒有躲，更大膽地握住了穆蕭的手，“不對，小蕭蕭。也不對，唔……”
“穆蕭。”
他這一叫，穆蕭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我……”邬安常感覺身子帶着微顫，嗓子裏卡着害怕，說話像是有些費勁。
“我想跟……跟，你……試試。”
就在這一剎那，好像有一個小手指在體內，一下一下地戳着自己的心髒，邬安常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已經快要跳出來了。
“試、試……？”穆蕭有些怔愣，“試……什麽？”
“懂裝不懂？”黑無常輕笑道，“你的任務快完成了。”
“……”
“我……”邬安常一閉眼一股腦，把心裏話全禿嚕了出來。
“對你的一舉一動都很關注。從身後抱一下你都會有反應。見你不高興我心裏也跟着郁悶。總會想些有的沒的。幹什麽都怕你受傷，怕你傷心、難過、讨厭我……”
邬安常說完，緩緩擡起頭，雙眼微合：“最開始我一直處于迷茫，但現在我知道了。”
雲間花想月，迷蒙過後遇見的是光。
他第一次對穆蕭有了反應之後暈了好長一段時間，私底下不知道跟白無常說了多少，甚至有過抽自己的沖動。
最後他終于承認了一件事。
“穆蕭，我喜歡你。”
他怕穆蕭覺得這樣的坦白太過普通，邬安常又滿眼真切，癡癡望着穆蕭。
“每天都在想着喜歡你。”
好像有一根極長的刺深深紮進了穆蕭的心肉，一直在因為邬安常的話而不老實的暗戳戳刺着他。
穆蕭早就已經會因為邬安常而改變自己。
“非本人事莫論，非必要者莫聯。”
他管了邬安常的事，與邬安常更是有了聯系。
對于邬安常，他早已千瘡百孔、不能自已。
“你等我……”聲音有些沙啞，穆蕭清了清嗓子才繼續道，“等我回來。”
“要……”邬安常問道，心中增添了些不安，“你要去哪？為什麽要等？什麽時候回來？”
穆蕭輕輕一笑：“要去魔界抓一個白癡魔尊，如果我能安全到魔界，就給你回答。”
“抓……”邬安常呆了一下，随後是一聲驚訝的叫喊，“抓我？！”
白無常被他突然的反應逗樂了，“噗嗤”笑了一聲。
不遠處的孟婆和鬼王也都回過頭看他。
“是啊，”穆蕭還是笑着，“你的天使大人要抓你。”
邬安常幾乎是瞬間在心中炸開了欣喜和埋怨：“那天使大人還非要跳崖去魔界？”
“要跳，不會有危險的。”穆蕭攥了兩下胸前的骰子，“我保證。”
這骰子上的字确确實實刻着會對他有所保護，穆蕭從開始就知道不會有太大危險。
所以這個回答，早就在無形中告訴了邬安常。
雖然不知道穆蕭為什麽一定要去魔界，但邬安常願意相信穆蕭：“好。不過我要陪着你。”
“但你的恐高……”穆蕭蹙了下眉。
“我說過的，”邬安常道，“可以陪你。”
“……”穆蕭沒再拒絕，“嗯。”
“下次秀恩愛提前告訴我一下，”從黑無常的語氣中足以聽出他的無奈，腦海中不難想象出他翻白眼的樣子，“我需要避諱這東西。”
……
嘴上說了，但身體卻是最誠實的。邬安常還沒完全走到崖口，腿腳就都開始不聽自己使喚了，只能被穆蕭攙着，才勉強到了天隕崖邊。
邬安常的眼睛死死閉着，仿佛有了要把眼皮黏在一起的沖動。
“真的要一起去？”穆蕭又問了他一遍，“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要去！”邬安常的手緊握着穆蕭的膀袖，“……你要是抱着我，那我就不害怕了。”
說完，還用顫抖的聲音嘿嘿笑了兩下。
“行，白癡。”
沒想到穆蕭會應得這麽快，邬安常僵了一下，燦笑瞬間就挂在了臉上，像個小孩子似的。
他對穆蕭張開雙臂：“天使大人，來吧。”
“……”穆蕭聽話地環住他的腰，還沒開口說話，對方就把臉都埋到了自己胸口處。
“我懷疑你在借此占我便宜。”穆蕭笑道。
“那必須，”邬安常悶聲樂了，“別人想占我還不讓呢，天使大人我可是要自己好好享受的。”
“大白癡。”
穆蕭的身上總帶着些星星點點的草木的鮮香，邬安常很喜歡。頭埋在喜歡的人懷裏，被喜歡的味道包裹着，失重感都沒有那樣恐怖了。
“天使大人，你真好聞。”
現在他的救贖，是穆蕭。
也只有穆蕭。
那骰子上刻的字确實不是編造來的，他們跳下去的那一刻，骰子就立刻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屏障。
紅光淡淡的映在兩人的身上，照出了佳人身影。
……
“真好啊。”孟婆看着他們，笑着說道。
鬼王看了看他：“……你不許笑。”
看着兩個耍恩愛的小蝼蟻笑什麽笑？
鬼王在心裏罵着。
“你回去吧，”孟婆收了嘴角，伸手要去摘肩上的鬥篷，“我要跟他們走了。”
“走什麽走！”鬼王一氣，幹脆把鬥篷給系死了，“沒看他們都不帶你嗎，你就這麽執拗？”
“……”孟婆垂眼思考了片刻，忽而嘆笑一聲，“那就算我死纏爛打吧。”
“不行！”鬼王怎麽聽怎麽氣。
“為什麽不行？”孟婆擡眼對上他的眼睛，“我要理由，而且，不想要像你之前那樣不講理的理由。”
“我……”
須庚，鬼王給出了兩個雖然有些道理，但卻極其蹩腳的理由。
“你需要換衣服，我需要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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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天啊！我更新了！！（救命進度好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