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通病

孟婆最後還是沒有跟鬼王回去,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來的勁讓他能跟鬼王對着幹。

可能是自知之明吧。

本就不配,何必纏染,只會惹人厭。

沒帶人回去,鬼王也定是不打算輕易放棄的。廢了那麽多精氣,受了那樣的委屈來找孟婆,對方還不給面子。

既然如此,那就一直煩他,煩到人肯跟自己走了為止。

兩人一前一後,孟婆走到哪鬼王就跟到哪,但凡幹些事情鬼王就會來個幾連問。就算是極有耐心的孟婆,也受不了他這樣嚼舌根。

直嚼得他心慌。

“你可不可以……”忍了半天,孟婆終是忍不了了,張了口。

見他說話,鬼王突然欣喜:“可以什麽?帶你回去?當然沒問題!”

他突然一陣自問自答,也沒想孟婆之後會說什麽。

“可不可以不要煩我了。”

“……喂,孟婆。”鬼王叫了他,面上表現出了些不耐煩,“我沒有對幾個人這麽低聲下氣過……不對,也就只有對你這樣了,有時候我就想着,我之前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若這算是好,”孟婆輕笑,“那世間應是沒有了善才對。”

“你就這麽不想見我?”鬼王問。

想。怎麽可能不想。

我無時無刻腦子裏全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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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嗎?

一廂情願、不思進取。

糟蹋了你可不好。

“一面即可,一言足矣。”孟婆回答道。

鬼王愣了:“什麽……意思?”

“沒什麽,”孟婆把話裏的含義換了一層,“看你一眼就夠了,說一句話就行了。看多了煩,說多了累。”

“……”

後半句,明明是他并不想加的。

有人含情默默,心放一人;也有人寡淡沉沉,拒人千裏。

……

沒跳崖之前,看天隕崖是屬于仙氣缭繞那一類的,但到了崖關才發現,這石壁邊有不少黑黝黝的石洞。

往深了看去,是一片白骨,并非全是人屍,也有長着畸形長骨的骨架。洞裏的分屍比整個骨架要多得多,零零散散堆在一起,陰風似是都迎面要來。

在亮紅的屏障裏,邬安常還縮着腦袋依在穆蕭懷裏。

“小跟班,”穆蕭看着洞裏的情況忽而皺眉,随後把邬安常摟的更緊了些,“抱好了。”

“不要叫我小跟班了,”邬安常拱了拱穆蕭,“我也不叫你天使大人了。”

“……那叫什麽?”穆蕭問道。

“換一個我之前叫過的,”邬安常道,“蕭道長。”

“你這麽快就沒靈感了啊,”穆蕭假意嘲笑他,“都用上之前的了?”

“那就互換一下,”邬安常嘿嘿樂了,“我叫你‘小天使’,你叫我‘魔尊大人’怎麽樣?”

穆蕭聽了輕笑一聲:“這個我暫時不回答。”

“小天使,”邬安常又蹭了蹭穆蕭的衣襟,“我當你默認了?”

“随便你。”穆蕭道。

……

天隕崖下的景致與天界不相類似。綿延的豔朵連連盛開,仿佛永垂不朽,香色只對外人,盡展亮眼之處,崖壁着霧藍,若而遠觀,與懸泉瀑布極像,不分真假。

鞋尖點地的同時,周圍的紅色光屏也随之消失,穆蕭下意識想放開邬安常,可對方淘氣一般的,直接把自己推倒在了繁花盛草之間。

耳邊傳來溫熱的呼氣,邬安常将唇齒貼在穆蕭耳邊,“小天使,你還沒有給我回應呢。”

這樣的調戲,讓穆蕭的耳根和眼角都有些泛紅,他擡手幾乎沒用力地推了一下邬安常:“白癡……魔尊大人。”

他回答了邬安常剛才的問題。

他們躺在花叢裏,邬安常耐心等了許久,終于聽到了穆蕭悄聲的另一個回答。

“我望着百花香,只盼一個你。”

這樣一句文绉绉的句子,足矣讓邬安常思考一天了。

隔了半晌,他從穆蕭身上緩緩站起,眼睛失神,在周圍不知道轉悠了多少圈,琢磨了多半天也琢磨不透,但總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對自己嘟囔。

“邬安常,你傻不傻,看不出來他也喜歡你啊。”

他也……喜歡我?

仔細聽,是白無常細膩的聲音,語調裏帶着溫柔:“喜歡穆蕭,會讓你變傻嗎?”

“……沒有。”

邬安常定了定神。

穆蕭這一句話,直接讓他瞬間忘記了所有的人和物,甚至沒有辨別出剛剛是白無常在跟他說話。

……

半支着身子,與手掌貼合的是嫩草與花的柔瓣。穆蕭坐在地上笑看着邬安常,煞風景的是耳邊突然而然傳來的沉悶的聲音。

“小子,任務完成了,恭喜。”黑無常雖話是這麽說,但明顯能聽出他不太高興,“我現在需要你幫我個忙。”

“你就這麽喜歡破壞氣氛?”穆蕭問道,“什麽忙?”

“讓阿白離邬安常遠點。”

“……辦不到。”

“阿白那語氣明顯不對。”黑無常繼續道。

“吃醋了?”

“我?吃醋?”黑無常很不情願哼了一聲,“不可能。”

“是這樣嗎?”穆蕭撇了一眼腰間閃着黑光的挂牌,明顯能看出黑無常的氣息不對,“我不信。”

……

過了片刻,穆蕭聽到邬安常從不遠處叫了自己的名字。

“穆蕭!”

邬安常是小跑着來的,嘴角還挂着放不下來的笑,他跑到穆蕭面前忽而摟住了眼前的人。

聽得出來他聲音裏帶着的沙啞和輕喘:“謝謝你。”

“謝……”穆蕭被他這一舉動吓了一跳,“謝什麽?”

“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能對你更加特別。”

聽了這話,穆蕭轉而笑了:“我什麽時候不給你機會了?”

“沒有。”

“我之前說過的,”邬安常傻乎乎樂着,“我的小天使很好很好——特別好。”

他刻意拉長了尾音,說話的時候還大膽地揉了兩下穆蕭的後腦勺。

“你這麽軟的頭發,我早就想揉了。”

“……”穆蕭對他上來就這麽放肆的舉動并沒有抵觸,“那以後只給你揉。”

“小天使……”邬安常的聲音有些顫,“我爸跟我鬧掰之前告訴我說,一個人在經濟獨立之前,連屁都不是。于是我就賭氣跑出來送快遞,誰知道我怎麽就把自己送到你手上了呢?”

“所以,”穆蕭聽着他沒什麽邏輯的話,擡眼看向他,“你想說什麽?”

“我是你的快遞,遞到你手裏了。”邬安常說着,又把下巴抵在穆蕭頭頂上,“我只認你,你也必須只能要我。”

“……好,”穆蕭笑着回應了他,“我的魔尊大人。”

……

膩歪夠了,路還是要走的。

在這天隕崖與魔界的交界處,一邊是那樣繁盛,另一邊則像是直接進入了地獄陰曹。

對此,邬安常不出意料的總結了一句:“這魔尊審美真不怎麽樣。”

跟在他旁邊的穆蕭笑了一聲:“你說你自己嗎?”

“……”

“小天使,”邬安常鎖了下眉,用肩膀靠了靠穆蕭,“咱們……是不是忘了什麽?”

兩人腰間的挂牌同時有了反應:“孟婆。”

……完蛋。

完了個大蛋!

“放心吧,”白無常安慰邬安常道,“他一時半會兒應該沒空跟上來。”

“是啊,”黑無常又跟穆蕭解釋了一遍,“畢竟你們口中那個變态又有病的鬼王在他身邊。”

“這次你不用注意言辭了?”穆蕭嘲諷着黑無常。

“不用,”黑無常哼笑一聲,“也就在鬼王面前不敢太放肆,但說實話……”

“阿常兄也不太喜歡鬼王。”白無常搶答道。

“嗯,”黑無常贊同道,“鬼王的做事風格,着實不像正常魂魄所為。”

腳下的路不是很平坦,邬安常也不老實,繞着穆蕭一圈又一圈看。被看得忍不住了,就算對方是邬安常,穆蕭也還是毫不客氣推了他一把。

現在的邬安常恐怕是真的幸福得有些傻了,被穆蕭推了一下都覺得對方這是在撒嬌,還是攤開了手心在撓他癢癢。

想着,總會不自覺嘿嘿樂兩下。

眼裏只有一個人的感覺會持續很久很久,這是每個人對喜歡的人的通病。

根本治不好。

邬安常就是一個重病患者。

繁華與陰沉之間,立着一個不高的石碑,說是石碑,若不是因為刻了字,應該只會讓人以為這是個筆直的石柱子。

在石碑的頂端,懸挂着一個約莫一掌大的玉佩,圖案刻得極其細致。

第一個發現它的是邬安常。

他走上前,絲毫沒有抵觸,将玉佩從石碑上拿了下來。那玉佩有不少殘損之處,已經沒有叫賣的意義了,邬安常把它舉到将近頭頂的高度,仔細賞玩着:“這玉倒是塊好玉,如果不這麽破的話,應該還能賣個好價錢。”

聽了他這一番話,穆蕭問道:“你懂這些?”

“也就知道個七七八八,”邬安常聳聳肩,“被逼出來的,什麽都知道一點。”

須庚,他補充了一句:“學習方面也一樣。”

“的确,”穆蕭笑了笑,“是只知道一點。”

……

靈玉剔透照人心,卻冰了少年一腔熱血。

三界還未完全形成之時,正處選主在即,六大門派各自彰顯權威,生怕門下弟子被埋沒。魔界霍亂是非極多,凡間嘈雜瑣事不斷,最搶手的,便是天界了。

誰人會不喜歡去掌管一片淨土?

說是六大門派,也是有首尾排列的,奪得這一寶座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位居第一的佐武門下産生。

可除了佐武門內弟子,幾乎無人知,佐武門已內定了兩個競争人選,那便是掌門親傳弟子其中之二,也是師門下大家尊稱一聲“三公子”與“四公子”的兩個俊朗少年。

三公子不必說,早就為此下盡了功夫。可四公子卻并沒有很在意這件事。在三公子看來,這只不過是四公子借着天賦異禀來諷刺自己罷了。

“虛僞。”這是三公子對四公子的評價。

佐武門位列六大門派之首,環境條件自然是與其他門派不同,住處好是自然不必說,這掌門還發善心一樣給每個親傳弟子都安排了專門輔佐他們的人。

阿蘭和阿青本是姐妹,都因為這條規矩被特意安排去輔佐三公子和四公子。

……

寝卧收拾得很幹淨,穿着內襯的公子擡起眉眼,相貌清秀。

他的聲音很好聽,輕細又因剛醒而帶了點沙啞。

“阿蘭,幫我把玉佩拿來吧。”四公子說着,略微擡了擡眼,勾起了嘴角。

四公子人長得标致,雖不是家門下最好看的,可氣質一定是排得上名的。這一笑,阿蘭心裏不覺漏跳了一拍。

四公子歪頭看了一眼一旁紅了臉的阿蘭,又低頭輕聲道:“阿蘭,我心中已經有了瑰寶,他是燦若星河的。”

聞聲,阿蘭基本已經懂了他的意思,擡起頭的時候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面對她這樣的神情和問話,四公子卻是裝作視而不見:“我想要守護這一抹璀璨。”

說完,他才對上阿蘭的眼睛:“你是懂我的意思的。”

聽了這話,阿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直接轉身跑走了。

四公子輕嘆了口氣:“現在去找她只會更傷心吧?”

他沒有去找阿蘭,而是起身自己将放在梳妝臺上的玉佩拿來戴好,整理完衣冠便去了書房看卷。

……

書香的氣息萦繞在四周,四公子很享受這樣的閑逸。

“師弟,你在裏面,對吧?”

聽聞門外傳來的聲音,四公子眼睛一亮:“師兄!”

他立刻起身去開門,面對着的人,便是跟他争奪天尊之位的三公子。

“師兄,”四公子收了方才的激動,笑着問眼前的人,“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三公子并沒有給他什麽好臉色。

“不是,”四公子趕忙改了口,“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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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碼字和看文不是一個感覺……碼字的時候感覺字數已經好多好多了,但最後一扒拉,那少得可憐的進度……我直接裂開兩半。(又是想周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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