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Q赤司式教育
這是專門用來讓他們休息的別館，能自由進出房間的人，用腳趾頭猜也知道是誰。
想到剛才那一幕被男人看到，征哲吓得連怎麽呼吸都給忘了。“父、父親……”
小小少年偷吻人魚的那一幕，赤司看得分明。
那并不是繁衍者對人魚的渴慕，不帶一絲情色意味，充其量不過是小孩子對母父的依戀罷了。
不過，現在單純的依戀，不意味著以後不會變質。
将疲憊得睜不開眼的黑子抱到床上，給他牽好被角。安頓好人魚，赤司回過頭，淡淡地沖臉色發白的兒子說：“跟我來。”
第一次進父親的書房，四周的牆壁上，數個投影屏同時閃動，源源不斷地輸送來各個星系的最新情報，一刻都不歇止，猶如人類皮膚下深埋的血管，不間斷地将氧氣傳輸給“赤司征十郎”這個主腦。
“坐這裏。”征哲老老實實坐上父親給他安排的位置，脊背因為緊張挺得筆直，手握拳放在膝蓋上，捏得緊緊的。他咬著牙一聲不吭，默默等候父親的懲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征哲手心浸滿了汗，因為不敢動彈，長久保持一個姿勢的小腿有點抽筋，一抽抽地疼。将兒子忍耐的表情盡收眼底，赤司覆上他的小腿肚，熟稔地幫他揉按肌肉。
征哲終於有勇氣擡頭看父親，男人的表情溫柔中透著關切，和預想中的暴怒責罵相去甚遠。他心頭一緊，下意識開口道：“對不起……”
“為什麽要道歉？你做了什麽錯事嗎？”
“我……”
“如果是為偷吻哲也的事情道歉，那大可不必。”
“可是……”
“親吻喜歡的人魚是繁衍者的天性，何錯之有？”
盡管父親語氣溫和，征哲卻渾身發冷，像是大夏天被扔到了冰水，直打哆嗦。
赤司微笑著拍拍兒子的肩膀，用長輩給晚輩忠告的口吻輕聲說：“你如果真喜歡你母父，很簡單，只要把他從我這裏搶走就好了。”
他勾起唇角，“想要的東西，用實力來搶。”
征哲愣愣地看著父親。畢竟還年幼，雖然被動接收了父親那一段話，但言辭裏的龐大信息量讓他難以接受。父親和母父感情一向很好，就算黃濑叔叔青峰叔叔他們無意間碰到母父的手指，父親都會勃然大怒狠狠地報複。
自己逾矩的舉動，父親居然這麽輕易就放過了？“父親你，不生氣嗎？”
“生氣？為什麽？”劉海擋住了眼睛，赤司的表情隐藏在陰影裏，虛虛實實。“我倒是很期待呢，你變得足夠強大，從我這裏奪權篡位搶人的那一天。”
※
距離征哲溺水已經過去了幾天，這幾天黑子一直很擔心，生怕寶貝兒子落下什麽病根，大大小小的檢查做了無數，直到醫生們以節操發誓征哲身體健康一切安好，黑子才徹底放心了。
征哲窩在沙發裏，一邊看書一邊喝牛奶。牛奶是黑子特意煮的，裏頭加了各種營養品，又專門調了口感，既美味又營養。剛洗了頭發，發根還很濕。黑子站在征哲背後，細致地給他吹幹頭發，手指在他發間溫柔地跳動。
“母父，你對我真好。”
兒子冷不丁來這麽一句，黑子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面癱臉，“怎麽突然說這個？”
“我長大了，也會對母父很好很好。”
他說得很慢，一個單字一個單字的發音，每個字都說得緩慢而清晰，繼承自父親的赤金異色瞳流光閃動。
黑子沒有想太多，只當是孩子的童言童語。
“那就這麽約好了。不過，在征哲長大之前，由母父來保護你。”他随意地說，征哲卻用力地點頭，稚嫩的童顏印上堅決的神色，有種超出年齡的老成。
黑子拍怕他的小腦袋，“好了，頭發已經吹幹了，去跟弟弟玩吧。”
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午後狀似童稚的誓言，征哲竟真的用了一生的時間去履行。
這就是後話了。
※
等到訪問行程全部結束，一家人回到熟悉的王都，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
赤司公務繁忙，出訪的一個月積壓了大量的文件等待他的批示。當他看到那疊山一般高的文件，二話不說就給家裏寫了封通訊。
──“公務繁忙，這三天就在辦公室，不回家了。想我的話，随時跟我聯絡（●?○）”
沒一會兒，對方的簡訊就回來了，毫不拖泥帶水，是黑子哲也的一貫作風。
──“收到。征君工作加油（?_?)”
代表愛人神情的顏文字不管看幾次都非常可愛，赤司輕笑，又發了一封通訊過去。
黑子正在給小人魚熨衣服，看到赤司的簡訊，一個手抖，險些燙到手指。只見屏幕上白屏黑字寫著“怎麽辦，我現在好想吻你。”因為用了大號字體，一行字分外顯眼，簡直是要刻入黑子的視野一般。
既然想吻我……就早點回來啊……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黑子是不敢這麽說的。
身為帝王的伴侶，随便說任性的話都可能造成那個人的困擾。
視線落在“好想吻你”幾個字上，黑子沈默了一會兒，微微垂下頭，纖長的睫毛顫動的弧度好似蝴蝶的羽翼。
他湊近了屏幕，淺粉的唇在屏幕上輕輕一吻。“啵。”
距離太遠，吻不到你，将就一下吧？
赤司已經飛速審閱了兩封文件，正打算看第三份時收到了黑子的回信。
見黑子發來的通訊居然是視頻文件，而不是常見的文本，赤司的好奇更勝了幾分。
不知道哲也會回複什麽呢？
點開那封十幾秒的視頻文件，赤司凝神看了一遍，表情深沈。
接著，他又倒回去，從頭再看了一次。
這時，他的副官推門進來，“赤司大人，這是軍部剛送過來的軍費預算表，放在這邊可以嗎？”
往文件山的頂端又疊放了一摞紙，餘光看到年輕的王者正在看簡訊，遠遠看過去，似乎是視頻？
赤司可謂是領導者中的模範，對待工作一絲不茍，自律嚴謹。平時在辦公室，不吃東西不閑聊不看雜志，一門心思看文件。到底什麽視頻，能讓這位帝王看得如此入迷？
雖然好奇得不得了，副官卻不敢湊過去偷看，唯恐越過雷池半步。他放好文件，又給赤司倒了杯茶水，便畢恭畢敬地鞠躬退場。
辦公室餘下赤司一個人，他将屏幕靠近臉頰，心愛的人魚的親吻仿佛近在咫尺。
糟了啊，本來只是想戲弄一下他的哲也才發了簡訊。
現在卻真的把持不住，想回去把那人從前額到魚尾尖都吻遍。
※
黑子疊好小人魚的衣服，收到櫃子裏。通訊儀再次響起，這次發信人不是赤司，而是之前給他發送過《人魚婚姻法》法案的政府人員。“黑子大人，方便來我們這邊一趟嗎？”他點點頭，安置好家用機器人讓它看好兩個孩子，換身衣服就出了門。
司法部有一片獨立的區域，四周都是花了大價錢制造出來的人造景觀。精美華麗，卻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在警衛機器人的帶領下，黑子很快就見到了那位年輕的法務官。那位戴黑框眼鏡的繁衍者本人比通訊儀上的感覺更加冷漠。
“黑子大人，您好，這是新的條款，請您确認。”他的聲音毫無起伏。
接過新版本的婚姻法條例，黑子一條條仔細看了一遍。
第三條“實行優生優育制，當出現兩個繁衍者向同一個人魚求婚時，強者獲得繁衍權”，加上了“以人魚的意願為優先”。法律的力量在此時展露無遺，只是增加了幾個小字，一點兒都不起眼，卻能大大減少悲劇的數目。
翻過一頁，冰藍的瞳孔微微放大。“我應該也有修改過第五條法案……”
“非常抱歉，黑子大人，‘當原配死亡，人魚必須在一年之內改嫁’這條法規是不能更改的。通常，以一個自然人魚的壽命，前後可以有三任丈夫，得益於此，人口的新增和死亡才勉強維持在一個正常的循環。如果按照您的意思修改法案，人魚只能和一個繁衍者婚配，新增人口銳減至三分之一，會釀成非常嚴峻的事态。”
他語氣冷冽，“雖然有些殘酷，但還是希望黑子大人能理解。畢竟，法律的存在意義是為了秩序。”
“可是……”
“黑子大人，人魚和繁衍者，原本就不在一個時間軸上，請你認清現實。”
不在一個時間軸上……心髒仿佛被無形的刀刃給刺穿了，生生地疼。
不記得是如何從司法部出來的，腦海裏，那位法務的話猶如锺擺的回聲揮之不去。
渾渾噩噩地走了不知道多久，黑子腦子紛亂，也沒注意看路，不小心就撞上了前面人寬大的後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誰走路不看路……”被撞的人推推眼鏡，嘴裏嘟囔兩句。
視線相對的剎那，兩人都愣了。
“黑子？”
“綠間君……你怎麽會在這裏？”如果他沒記錯，綠間一直在機甲研究科就職，怎麽會跑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司法部？“超速開車了嗎？”
“怎麽可能！”綠間臉色陰沈，“我是來幫某人交罰金的。”
黑子跟綠間一道去了司法部二樓，在走廊最裏頭的房間門口，綠間刷了金卡。只聽“哔──”的一聲，房門開了。
“來得好晚啊，真醬……”
“少廢話，快出來。”
黑子上下打量一下來人，單看五官的話對方絕對是個帥哥，只是他臉上挂著調侃的笑容，有種游戲人間的感覺。忽然，那人側過臉，如墨的眸子牢牢鎖定住黑子，“你是人魚吧？”
在misdirection下，居然能發現他的存在……
黑子心下吃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嗯”了一聲。
聽到肯定的答複，那人眼睛一亮。快步靠近黑子，握緊他的手放在胸口，就在黑子認真考慮是不是應該掏槍的時候，他刷地跪了下去，單膝著地。
“可以給我一點你的頭發嗎？能讓我采點血樣就更好了！啊對了，還有唾液，另外……”
雖然姿勢是标準的求婚姿勢，但青年的話半點都不浪漫。說話間，他的視線一刻也沒從黑子身上離開，眼神裏的執念和狂熱，像極了盯住獵物的鷹。
“高尾，趕緊放手，我既然可以把你領出來，也能把你再關進去。”綠間冷哼一聲，拎起高尾的衣領往後一扔，摸摸黑子的頭發，“別理他，他就是個研究瘋子。”
“說起研究瘋子，誰比得上真醬你？”高尾聳聳肩，雖然被綠間粗暴地扔到牆上，他卻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我可不像你，做研究做到被關進司法部。”綠間轉向黑子，“他是高尾和成，勉強大概也許算是我的童年玩伴，畢業後一直從事人魚基因組的研究。因為研究素材極少，你也看到了，只要遇上人魚他就會跟剛才那樣撲過去……基本上每個月他都會因‘猥亵人魚’被關進司法部幾次。”
“人魚基因組研究？”黑子歪了歪頭。
高尾掏出口袋裏的煙，叼了一根，啪嗒點燃，笑眯眯地吐了個愛心形狀的煙圈，“人魚和人類大部分基因都一樣，不同的序列大約有5%，我一直在研究相異的這部分。”談起自家的研究，高尾顯得十分自豪，“前段時間，我已經找到了決定人魚和人類壽命差異的序列，這可是劃時代的發現！只可惜實驗用的血樣用光了，沒辦法更進一步。”
鷹眼盯住藍發的人，“如果有人魚願意協助研究的話……”綠間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的遐想，“你是嫌命太長？拿他的血樣做實驗，被他丈夫知道了非把你挫骨揚灰不可。”
一直默默旁觀的黑子忽然開口，“高尾君的研究，有辦法讓人類和人魚的時間軸一樣嗎？”
“哈？黑子你在說什麽……”
“唔，要人類跟人魚一樣三百年容顏不變大概很難，不過，要讓人魚衰老程度加速到人類一樣，應該還是能做到的。”
綠間鄙視地看著他，“你的研究毫無意義可言，只有求青春永駐的，誰會去求衰老折壽？”高尾被綠間堵得無話可講，只得發狠地抽煙，裝作沒聽見。
“我倒是對高尾君的研究很有興趣。”人魚清淺的笑容非常好看，“我可以協助你，作為回報，希望高尾君能實現我的願望──讓我能和人類一樣衰老。”
“什……？！”綠間瞪大了眼睛。高尾生怕黑子反悔，一口應承下來，“沒問題！”
綠間不贊成地皺眉，“黑子你……我可以聽聽你的理由嗎？”
多少人羨慕人魚漫長的壽命和年輕漂亮的容顏，認為人魚是神明的傑作，上天的恩賜。
而面前這個人魚，居然反過來要主動放棄這一切？
“想和我愛的人一起變老，需要理由嗎？”
TBC
作家的話：
隊長大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w
《天際》最早的大綱是：學院篇，戰争篇，婚後篇。第一部當時寫完前兩個篇章就完結了，現在補完後半段。
過段時間填完邊緣第三部後咱就把所有坑填平啦~撒花~那時我在小籃球圈就寫滿一百萬字了~【一本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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