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十九·傷從何而來
淩玄霜擡腿踹了淩玄書一腳,“居然給自己的媳婦和哥夫牽線搭橋,你腦袋裏到底裝些什麽?”
淩玄書提着牛肉朝雪獅走過去,“反正不會是你整日惦念的那些龌龊思想。”
“你敢說我……”見衆人都看過來,淩玄霜只好收聲。
雪獅知道淩玄書手裏拿的是什麽,沖他友好地甩尾巴,金戈還将頭湊到他膝邊蹭了蹭,似在撒嬌。
淩玄書蹲下身,分了一半牛肉給晏清蕭,意外道:“聞到了肉味居然沒有立即撲上來,它們兩個倒是乖。”
“把它們訓練到今日這般乖巧聽話的模樣,也着實費了我一番功夫。”邵煜新看向淩玄霜,“真地不想試着和它們親近些麽?”
淩玄霜負氣撇嘴,“不想!”
淩玄書一邊喂雪獅一邊道:“他并非不想,實是不敢。大哥幼時曾因誤扯了貓尾而被貓兒抓傷過,因此至今對這類毛茸茸的動物還是打從心底裏害怕,就連是小兔子靠近了他都會吓白了臉,更不要說是獅子這樣的龐然大物了。”
邵煜新若有所思地看着淩玄霜,“竟還有這樣的事。”
“所以若邵原主願意的話,”淩玄書喂完最後一塊肉站起身,“便請你對我大哥多些耐心吧。”
淩玄霜見淩玄書又走過來,抓住他的衣衫道:“你對他說了什麽,為什麽他總朝我這邊看?”
“那還不好?”淩玄書彎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把你被貓抓的悲慘遭遇告訴了他,你好好利用,說不定他便會對你心軟,那就萬事都好辦了。”
淩玄霜雙眼晶亮,“不愧是我的親弟弟!”
淩玄書扯開他的手,“我已習慣了在親弟弟與陌生人之間自由轉換,現在你對我說這句話,我真地一點驚喜都感受不到了。”
淩玄霜:“……”
天色漸暗,衆人聊得肚子也餓了,便都起身想要去問問什麽時候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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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邊才站起來,便見幾個仆役從艙底上來,在甲板上支起了燈火,放上了個大圓桌,後頭又有人跟出來開始擺放碗筷。
郝幫主奇道:“這是要做什麽?”
“看這意思便知是要在這裏用膳了,”曹義問正在放筷子的一個仆役道,“貝寨主是這樣吩咐的吧?”
那仆役微微颔首,“當家的還在房裏休息,這是夫人的意思。艙底用膳的地方沒這裏寬敞,怕擠着衆位,正好天氣不錯,便安排到外頭了。”
淩玄褀将“夫人”二字在腦中過了兩遍,才想起指的是淩玄淵,笑道:“二哥對自己的新身份很适應嘛。”
“适應什麽新身份?”淩玄淵從裏邊走出來。
淩玄褀敏捷後退,“我是說二哥你很疼二嫂,都舍不得讓他多辛苦一絲一毫,簡直是好男人的典範!”
淩玄淵淡淡掃了他一眼,走到桌邊對衆人道:“衆位請坐。”
淩玄書正好也從裏頭出來,見旁人都入座準備用膳了,而晏清蕭卻要進船艙,好奇道:“你去哪兒?”
“回房休息。”晏清蕭道。
淩玄書擋住門,“不吃東西?”
晏清蕭只好站住,“沒胃口。吃了又要吐,還不如餓着好受些。”
“那也多少吃點,”淩玄書拉着他到桌邊坐下,“有清淡的米粥,你可以不用吃那些油膩的東西。”
晏清蕭看了他一眼又飛速移開視線,“你先前又下去便是為了叫人給我煮粥?”
“我先前只是去看看晚上有什麽吃,”淩玄書道,“看到二哥在叫人給貝寨主煮粥,我就順便讓他們多煮一些,把你的份也帶出來。”
晏清蕭握拳,“你說我是‘順便’的那一個?”
淩玄霜插嘴道:“那不至少也說明了他心裏是時刻惦記着你的麽?”
淩玄書微笑,“大哥,你……”
“我不說了。”淩玄霜很懂眼色,“只要你繼續幫我,我喊你大哥都行!”
淩玄書道:“我受不起。”
晏清蕭伸出拿過一根筷子把玩,“誰用他時刻惦記着了。”
“弟媳,”淩玄霜眨着眼睛看他,“你們飛羽樓的絕招,是不是叫做‘口是心非’?”
淩玄夜在一旁道:“嘴上不承認心裏卻很受用,大哥,這該叫‘口非心是’才對。”
晏清蕭:“……”
酒菜上齊,衆人都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淩玄淵問了仆役,得知貝瑾瑜的粥還在竈上溫着,便決定先将粥給他送過去自己再回來用膳。
他才起身,貝瑾瑜卻從裏頭出來了。
淩玄淵為他讓出座位,“什麽時候醒的?”
“有一陣了,本來不想起,聽說你們都在這裏,就過來了。”貝瑾瑜坐下道。
仆役趕忙加了個座位,并匆匆去取給貝瑾瑜煮的粥。
柳娘每吃一口菜都要停下來看貝瑾瑜幾眼,最後終于忍不住問道:“貝寨主,你身上的傷究竟從何而來?”
貝瑾瑜放下手上攪粥的勺子,側頭看淩玄淵,“本是你該問的問題,我卻始終等不到,你看,你還不及柳峽主關心我。”
淩玄淵不語,默默端過他面前的粥邊攪邊吹。
貝瑾瑜淺笑,而後才對柳娘道:“昔年才從先父手上接下九瓦連環寨的擔子,我很是有幹勁地做了幾票大的,被兄弟們一誇,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有一次出手,我什麽準備都沒做,本以為會手到擒來,卻不曾想竟遇到了位高手,沒能從對方手中得到半分好處不說,自己反而被他在心口上拍了一掌。”
晏清蕭聽得很入神,“只不過是一掌,竟到現在都沒好麽?”
貝瑾瑜苦笑,“這一掌當時便險些要了我的命,兄弟們将我搶回寨中,十幾個大夫輪着給我治傷,雖是将我的命救了回來,可卻無人能夠根治此傷。他們說掌力傷了我的心脈,致使心口附近幾處經脈穴道受損,血液回心受阻,目前只能靠活血的藥物支撐着,待得藥物也不管用的那天,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淩玄霜聽着便覺害怕,“會不會很痛啊?”
“痛的次數多了,就覺得也沒有那樣難熬了。”貝瑾瑜道,“剛好起來的時候連着幾個月也沒有複發,我還以為是那些大夫故意将病情說重了吓唬我,可後來才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從幾個月一次,到差不多一個月一次,後來的半月一次,又到現在的幾日一次,習慣了便好。”
淩玄淵想起他傷勢複發時的樣子,不由皺起了眉。他将吹得差不多的粥又推到貝瑾瑜面前,問道:“是誰打傷你?”
“我不知道,”貝瑾瑜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裏,溫度剛剛好,“當時天已黑透,我沒能看清楚他的臉,只記得我被他一掌打在胸口上的時候,曾撕開他的衣衫。他右肩上有一團刺青,可惜當時周圍實在太暗,事情又發生在轉瞬間,刺青刺的是什麽,我也無法确定。”
柳娘嘴唇顫了顫,“這麽久以來真是辛苦你了。”
萬忠輕哼一聲,道:“貝寨主,你莫怪我說話直,你幹的也是害人的勾當,便全當這是業報吧!”
淩玄淵的臉沉了沉。
“萬峰主,”淩玄書的臉色也不甚好看,“貝寨主欠你的已經在雙方都同意的情況下商議妥當,以銀票的形式還了你,你就不要再追舊賬了吧?”
淩玄霜将筷子拍在桌上,“瑾瑜既已和玄淵成了親,那便是我們禦劍山莊的人,我們禦劍山莊別的特點沒有,就是愛護犢!”
“你……你們……”萬忠被他們堵得說不出話來。
淩玄夜跳出來做好人,“萬峰主,你莫要想太多,柳峽主對貝寨主并非你想的那般。”
萬忠臉一紅,“你你你你你……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不……不對,不是我想的那般又是哪般?”
因為我風月場混得比你多得多!淩玄夜笑眯眯地道:“你不如将其解釋為……母性光輝?”
萬忠:“……”
柳娘:“……”
貝瑾瑜:“……”
柳娘看了看淩玄夜又看了看萬忠,“所以那般到底是哪般?”
“不說了不說了,”郝幫主舉起酒杯,“我們既然能坐在一起喝酒就不要再揪着從前的事不放了,來來來,喝了這杯,我們說點高興的!”
衆人紛紛舉杯響應,柳娘和萬忠便也只好別別扭扭地提杯。
邵煜新喝幹了杯中酒,放下酒杯道:“說起來,我一直只随着幾位朋友喚郝幫主,卻不知郝幫主大名究竟為何,未免有些失禮。”
郝幫主手一僵,不自然地道:“不失禮,不失禮……”
“對啊,”曹義道,“與你相識也有十幾年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郝幫主敷衍道:“那你不也照樣知道我是誰麽,名字這種東西,沒什麽要緊。”
“既如此為何不肯告知?”劉掌門道,“當初寫請柬時不知你大名,我還為此很是愧疚了一番。”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讓他說,郝幫主招架不住,終于妥協,“我說,我說就是了。我叫……叫……”
“叫什麽啊?”萬忠催促道。
郝幫主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叫……郝大。”
席間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淩玄霜第一個打破了這讓郝幫主略為尴尬的安靜,真誠問道:“真地很大麽?”
郝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