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玉堂皺着眉望向景天與洛影離去的方向。
心中起伏不定,忐忑不安。
解藥,必須确保那兩人是去拿解藥。
白玉堂左手攥緊了畫影。
一切落入展昭眼中,緩緩道:“玉堂,不要去,相信他們。”
白玉堂将目光轉向展昭,流露着堅定。
阻攔,毫無意義。展昭明白。
“玉堂,一切小心。”
白玉堂微一颔首。
白色的身影在夜幕中漸逝。
凜冽的空氣中留下一條痕跡,是展昭心中不安地震顫。
希望沒事,任何一個人都要平安。
一場由自己而起的風波能盡快平息。
雙手攥緊。
累嗎?不。
恨嗎?是。
因為無奈,遍布全身每個角落。
次日。
晨風嗚咽過展昭的臉頰,吟着悲鳴的樂章。
他的房門口出現了兩樣不該有的東西。
景天的長笛,一折為二。
碧色的斷口處,是殷紅的血。
白玉堂的畫影,逝去劍鞘。
銀色的劍刃上,斑駁的血跡。
“昭昭,我昨晚已經……”洛影從拐角竄出,但一見到恍似雕像的藍衣青年,便硬生生吞下了後面的話。
展昭拾起斷笛與畫影,直沖景天房間。
“昭…昭……”洛影機械性地喚着。
因為展昭掠過他身畔時,僅丢下凄凄厲風。
景天的房中沒有人,一切井然有序,紋絲未亂。
“景天他,昨天晚上和我一起出去的,他……沒有回來?”洛影喃喃道。
展昭終于回過頭來,定定看着洛影。
“你殺了他們?”
“他?……他們?……”洛影愣住。
展昭的眼神霎時一犀,驟然改過眸中的悲悔。
他只擡起左手。
洛影連退兩步,跄踉撞上屋壁冰冷的牆。
展昭手中,拿着景天的長笛與白玉堂的畫影。
洛影這才明白,原來兩人失蹤了。
他該阻止洛影拖走景天的,他猶豫。
他該攔住白玉堂前往偷窺的,他放任。
也許他壓根沒有真正懷疑過洛影。
直至物是人非,追之莫及。
“昭昭,我們分頭去找吧。”洛影低着頭,怯聲道。
無應,無答。
“昭昭……”左右回顧,藍衣的身影早已消失。
留下籠罩全屋的寂寞,浸沒洛影心底。
樹林,河畔。
十年前在這展昭遇見了洛影,他救了自己。
還有另一個人。
目光随着清澈透明的河水飄向崖底,水源。
十年前在那自己遇見了景天,并且救了他。
一切歷歷在目。
唯獨,腦海中那個紫色的身影無論如何再憶不起,朦胧虛幻。
十年前究竟是誰?
逼自己和另九位孩童服下了“如影随形”,又抹去了那一段記憶。
“昭昭,你看那!”在一旁的洛影脫口驚呼,右手指向離他們不遠之處。
黑衣青年睡在展昭面前,一如往昔的無聲無語。
只是這一次,再不會醒來。
“景天。”展昭低語着他的名字,卻不敢伸出手去,眼前的青年同尹緣一樣服過“灰滅”,觸化幻塵。
展昭單膝跪下,眸中有淚光閃動。
腦海裏那個紫色缥缈的身影展着猙獰的笑,似是嘲笑他的無能。
沒錯,他的無心無力,才導致今天這個局面。
尹大哥,景兄,是我之過,害了你們兩位……
山風厲嘯。
展昭的視野漸化模糊,和前日裏尹緣死時一樣,景天随風化灰,消失空飛。
從起因到結局,都是如此的相同。
在展昭的生命中匆匆而過,若印卻虛影,似停但空幻。
素白的折扇,裂斷的長笛,勾起最噬心的痛。
展昭緩緩起身,回首的剎那,所有的悲悔全部冰封。
“人不是我殺的。”洛影站在他身後一字一頓道。
“你昨天找景天何事?”展昭壓着他的情緒,他還記得前次是他錯怪洛影,這一次……
“我……我和景天出去見了一個人,後來景天先走的,我還有其他事,快五更才回客棧。”蒼白無力的解釋,連洛影自己都懷疑他的說辭。
“你們去見誰?”展昭冷然追問。
“這……我……”洛影支吾。
展昭只是沉默。
“昭昭,上次你也懷疑我,結果是景天殺的尹緣,這次你就相信我吧,人不是我殺的。”
“同行四人,難道你要說玉堂殺的不成?!”無情的反駁。
洛影久久沉默着,最後好似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心,才道:“你和我去見一個人吧,就是昨晚我和景天所見之人,到時便可證明我句句實言。”
展昭緩緩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向樹林深處走去。
“不知鼠兄到哪去了?”
“老鼠就是老鼠,只會幹些偷偷摸摸的事,昨夜要跟蹤我和景天,被我們打發走了。”
“其實我昨日是向我父親拿另三顆解藥,景天幫我把風。”
“我們是先後回來的,他怎麽會死我真的一無所知。”
……
一路上洛影說東論西,展昭全不開口。
現在,他只願白玉堂沒事。
林盡,小屋。
洛影上前推開了門。
簡陋的房中只有一個人。
“玉堂?!……”展昭失聲喊道。
白玉堂倒在地上,雙眸緊閉,唇邊血跡殷然,已經奄奄一息。
“不……怎…怎麽會這樣?鼠兄怎麽會在這?我……我沒有傷過他……”洛影完全的語無倫次。
展昭扶起白玉堂,将真氣灌入他的體內。
非常重的內傷,而且至少被折斷了三根肋骨,不知還有沒有救。
“他……他怎麽樣?”洛影顫聲問着。
良久良久白玉堂才睜開了眼睛。
“貓兒……”他輕喚了一句,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
“你怎麽樣?是誰傷了你?”展昭疾問。
滿視野的血紅中,一切盡皆渙散。
貓兒……
白玉堂努力地想看清眼前之人。
哪怕只有一眼,一眼便好。
他要把藍色的身影再一次深深刻入心中。
可是,為什麽?看不清。
他還有無盡的傾訴,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了。
自己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嗎?
悔,當初。
為什麽不嘗試,就算被對方拒絕。
不舍?不甘?不願?
是的,是的!是的!!
不過更多的還是憂。
至少,要将兇手是誰告訴他!!!
觸目驚心的紅從嘴角溢出。
須臾,便沒有了任何聲音。
悄無聲息。
靜,無止的靜。
悲,無限的悲。
“玉……堂……”展昭曼聲低呼,話音顫抖。
雙眼噙滿淚水,卻沒有流出。
因為展昭終究是聽到了一個字——
“影……”
展昭把白玉堂壓入自己懷中,方擡起了頭:“洛影,難道你是想告訴我你昨夜沒有殺景天,而是……而是殺了玉堂?!”
洛影臉色灰敗,喃喃重複:“不……不是我……不……不是我……”
展昭不再言語,只是看着白玉堂。
“昭昭,你聽我說,鼠兄他……”洛影試着走近他們。
咣——!
巨闕抵上洛影咽喉。
“昭…昭…你要殺我?”
“好,死在你劍下,我沒有怨言。”
“但是……”
“你不要說了!”
“昭昭……”
“住口!!!”
一聲斷喝,巨闕随主人的憤慨在洛影頸上劃下觸目的傷痕。
巨闕頹然落地。
“沒關系,昭昭。”洛影慘笑,“只是皮外傷。”
“你走。”展昭話畢再不看洛影一眼。
“好,那我就在門外。”洛影低頭向外退了幾步,卻又忽然折轉回來。
晨曦穿過淡雲,投下斑駁的葉影,點點碎碎,朦胧幻滅。
紫衣青年望着展昭,露出美麗的微笑。
“你忘了,昭昭,今天,你該吃第八顆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