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傲骨成沙（二十九）
別哭了，我很抱歉，你一定要明白，我很抱歉騙你這麽多，但生活就是如此。
——《洛麗塔》
接下來的時間裏，籃球館裏彌漫着一種莫名的暴躁感，那種感覺甚至影響到了每一個部員，直到教練吹了口哨，虹村修造站在所有人面前淡淡地宣布，“接下來訓練取消，每人到操場上跑十圈。”
現在外面是下着雨的。
雖然是夏天，但這場雨持續了太久，難免有些凄冷的感覺。七海花散裏把虹村修造的帽子戴走了，正在領頭跑着。操場邊上教練正在和虹村修造說着什麽，虹村修造也沒有看向操場，而是和教練專心讨論事情。
雨讓一切變得安靜，跑步的聲音，鞋子踩進積水裏的聲音，被雨聲阻隔的氣息。七海花散裏将帽檐壓低了些，因她是領頭人的緣故，看不到其他的部員，而其他人也只是沉默地跑着，所以感覺好像整個操場上只有她一人一樣。
另外就是一直在和教練交談，沒有向她看一眼的虹村修造。
沒有人對這突如其來的指令抱怨，虹村修造的威信是一部分原因，七海花散裏領頭跑圈同樣是一部分原因。
十圈之後教練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說了今天部活結束，大家明天見這樣的話。而後專門點了幾人的名字，說這幾人要加強體能訓練。
被點名的有七海花散裏。
七海花散裏想了下，自己的确可以開始增重了。至于增到多少，大概是一百……咳咳，這種事我們還是別明着說了，大家知道這個意思就成。
增重意味着鍛煉也得跟上來，那麽每天放學後，再加大一些訓練量吧。她這樣想到。
原地解散後大部分人都立刻回體育館去換濕淋淋的衣服了，七海花散裏則走到虹村修造面前，說道，“我再跑幾圈，要不你先回去吧？隊長。”
“我陪你。”虹村修造說道。
“也好。”七海花散裏将手伸向自己的帽子，“這個還你。”
“不用了，你帶着吧。”虹村修造一邊說着一邊從操場邊避雨的大遮陽傘裏走出來，“你頭發的顏色很好看，被淋濕了就不好了。”
“哇隊長你男友力max啊。”七海花散裏笑眯眯地說道。
虹村修造和教練又說了幾句後便開始陪七海花散裏跑圈，剩餘的籃球隊員也不乏有打趣起哄的。
此後的一段時間裏，他們都會在部活後定期到這裏跑圈。
“總覺得有些過頭啊，壓抑過頭的話，會反彈吧。”
七海花散裏自言自語道。
但系統沒有回答。
嘎吱嘎吱吃午飯中。
虹村修造注視着七海花散裏，他的眼神有點微妙。
“怎麽了，隊長？”她問道。
“沒什麽。”虹村修造說道，頓了下，他繼續說，“只是覺得你是我見過的飯量最好的女生。”
“……喂。”她當時就無語了，“隊長你這話有點過分了啊。”
“我這是在誇你。”虹村修造說道。
“你真直男。”七海花散裏說道，然後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
“……一頓飯而已，你們這狗糧撒的。”井上在旁邊抱怨了一句。
而一年級的幾個則默默地扒飯中。
貌似十分孤立的行為習慣，但內在一定存在着必然的聯系。所有淩亂的，瑣碎的事件，都可以用不同的模板來形容概括。她這樣認為。
将虹村修造騙上床其實并不是很困難，但七海花散裏想讓這段假裝情侶的關系持續得更久一些，所以必須要很巧妙地布局才行。
雖然有些對不起虹村修造，但這個世界上誰有對得起誰呢？
她轉動着咖啡裏的湯勺，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很抱歉欺騙你那麽多，但生活就是如此。”
“《洛麗塔》？”黃濑涼太問道。
“是啊。”她說道。
“a班已經上到《洛麗塔》這個章節了啊，”黃濑涼太說道，“我們還在上《鼠疫》呢。”
“你以前讀過嗎？”
“你是說洛麗塔？”
“嗯，感覺你應該讀過。”
咖啡店的氛圍總是很好的，那種情調和光線能夠輕易勾起人心中的某些東西。而且七海花散裏知道，黃濑涼太不可能對她不為所動。
“赤司小姐啊。”黃濑涼太帶着無奈的笑意感慨道，“您究竟對我存在着怎樣單方面的誤解啊。”
“你是指一廂情願認為你是怎樣的人嗎？”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透過臨街的落地玻璃灑進咖啡館中，她的臉上有流離光影，婆娑樹影，随風顫動，看得他心裏有些發癢。
“如果不是的話，您認為我是怎樣的人？”黃濑涼太問道。
赤發的少女沉吟片刻，說道，“拔吊無情？”
黃濑涼太差點把咖啡給噴了出來。
“你這個反應有點太大了吧。”七海花散裏繼續說道，“雖然涼太你一直表現的好像很得體，但這恰恰是最不得體的——至少在我看來如此。”
黃濑涼太一邊咳嗽着一邊用紙巾擦拭了自己的唇角。
“看到涼太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是那種啪啪啪後我們還能開開心心勾肩搭背做好哥們兒的類型。”她說道。
“……您這是在期待什麽嗎？”
“我當然在期待了啊。”
她唇角的弧度恣意張揚了暧昧的浪漫氣息：“我可是很期待被拔吊無情啊。”
“我聽說，您和籃球部的虹村前輩交往了。”
“啊。那個啊。”她漫不經心地說道，“那是假的。”
“哦呀？可真是令人意外。”黃濑涼太挑了挑眉，說道，“如果流傳出去的話，想必會天翻地覆吧。”
“你也過分戀愛主義了，黃濑。”她搖了搖頭說道。
“有嗎？”他說道。
“僅僅是男女關系而已，犯不着用‘天翻地覆’這樣的詞來形容吧。”她說道。
“有嗎？”
“嘛，怎麽說，雖然我對赤司小姐您并沒有那種情感，但以您的魅力……”他勾了勾唇，露出好看的笑容，“而且，如果不會天翻地覆的話，您又為何和籃球部的虹村學長假扮情侶？”
“如果我們真的是情侶呢？”七海花散裏說道。
“那您為什麽和我說。”他忽的壓低了聲音，露出暧昧的笑，“莫非是……”
“啊，說不定我是在挑逗你呢，就像我常常做的那樣。黃濑。”
“……您可真是。”他嘆息道，陽光落在他金棕色的眸中，但他的眸子卻沒有任何光芒，可以稱得上幽深，或者幽暗。
“你忍耐的表情，真不錯。”七海花散裏的手指描過他漂亮精致的五官，“都這樣了，你就不表示一下麽？”
“表示什麽？”他問道。
“你說呢？”她将話語權抛給他。
“其實我剛剛在想，如果今晚你讓我留下來，我不會拒絕。”黃濑涼太認真地說道。
“哈哈哈哈……你想的美。”七海花散裏一邊這樣笑着一邊說道，“我晚上有事，我先走了，回見。”
說完後她毫不留戀地起身，叫了服務生将卡遞給對方。
“……赤司。”身後傳來黃濑涼太的聲音，有點低，也有點沉。
“嗯？”她略微回過頭來看向他。
他背對着陽光坐着，逆光的暗影讓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他眸子裏閃爍的光卻不是陽光，而是另一種令很多人都會感覺不寒而栗的光。
“別讓我真的喜歡上你啊。”
他慢慢地說道。
“這樣對我和你都不好。”
法國人這樣評價咖啡：
“濃黑如惡魔、滾燙如地獄、清純似天使、甜蜜象愛情。”
喜歡喝咖啡的黃濑涼太，此刻的樣子，大概也像這樣一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