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官服

“你怎會在此?”莫致之沒想到在這裏見到蕭世幸。

林小六和老劉頭對視一眼,不免浮想聯翩,看來蕭世幸夜夜笙歌的傳聞實乃屬實。

蕭世幸淡淡說道:“今夜過來聽曲兒,不巧遇到了兇案。”

莫致之目光落到蕭世幸身後,方才他出來那個屋門敞着,門內一個女子正倚門觀望,女子娥眉淡掃,雙眸清靈,纖似柳葉,柔似羽毛,一身蒲柳之姿,我見猶憐。

女子向着莫致之微微一笑,清雅中帶着一絲媚态,引得莫致之有些看怔了。

陡然醒轉,胸中帶上莫名情緒,腦中思緒也亂了,這樣出衆的女子,連她都會一時癡迷,男人們定是瘋狂追求,一擲千金求美人一笑,不想蕭世幸身為王爺竟也未能落俗。

莫致之微微垂眸,轉身欲上樓去。

“姐姐,我同你一道。”蕭世幸黑眸閃爍,神色平靜。

莫致之又看了一眼女子,默然點頭應允,蕭世幸便跟在了身後。

出事房間在三樓最東邊,走道最深處,房門門闩已壞,門只虛虛掩着,老鸨将門推開,便拿着帕子掩住口鼻躲在一邊。

血腥味瞬間撲面而來。

莫致之邁步進門,屋內場景一目了然,外室地面側卧一女屍,內室床上橫躺一男屍。

強忍住突如其來沖擊,莫致之環顧四周,仔細打量。

此間外室甚為雅致,正中設有圓桌,周圍設有架幾、書案、琴凳,牆上挂有洞簫、琵琶、字畫。

內室大床上被褥淩亂,床邊是梳妝臺和四時衣櫥,梳妝臺下,首飾、脂粉散落一地,連桂花油都倒在地上,屋中滿是桂花油混合血腥的味道,這應是打鬥的痕跡。

男屍雙手捂胸,手上俱是傷口,佩刀深深刺入胸口,刀柄還挎在腰上,只是屍身居然身着武官常服。

當看清了男屍面容後,莫致之驚訝起來,這竟是前幾日差點同她打上一架的參将李岚玉。

莫致之目光對上蕭世幸,蕭世幸目光陰郁,臉上波瀾不驚,像是早有所料,想到自己曾自誡不可疑他,莫致之蹙眉繼續細看。

床上鮮血淋漓,血液流到床邊,淌到地面,有血腳印自床邊來到外室,直到女屍腳下,女屍身着清涼,上身肚兜,下身亵褲,腹中插着一把小刀,手上也遍布傷口,身下地面被鮮血染紅。

莫致之問道:“這就是煙蘿?這小刀可是她的?”

老鸨身在門外,不敢進來,只說:“人是煙蘿,那小刀也是她的,尋常當作個玩意兒,放在梳妝臺上的。”

這現場看起來像是男子想要對女子用強,女子拔出男子佩刀防身,男子便也拿起小刀威脅,最終兩人扭打之時,同時刺向對方,結果女子殺死男子,自己也受了一刀,卻一時半會還未咽氣,走到外室,最終失血而亡。

此時屋外多了不少圍觀之人,嗡嗡鬧了起來。

“定是參将心有不甘,第二日又偷偷潛入來想要用強,被煙蘿失手殺了。”

“關雎樓女子大多賣藝不賣身,參将怎可用強。”

“那煙蘿應是受了重傷,所以便也殁了。”

老劉頭在門外問老鸨:“參将之前便來過?”

老鸨聞言,終是哭了出來,邊哭邊道出原委,原來昨夜,參将李岚玉久聞關雎樓美名,孤身一人來到這裏,還闖出了禍事。

關雎樓乃京中第一青樓,接待客人自有一套流程,客人進門須交納銀兩,用以題字白屏,題字之後,方可在大廳休憩,待到夜宴開啓之前,白屏被擡入樓中,由樓中美人過目,若是題字之人文采斐然,便可允許進入關雎樓後院。

後院才是宴會場所,客人皆會在此吟詩作對,高談闊論,宴會中亦會有美人彈唱助興。

後院中央有一小池,池上設有一榭,喚做聽音小榭,榭四面有輕紗布幔阻隔,一晚會有三、四位美人在紗帳內演奏,衆人欣賞一番便可再次吟詩作對,稱頌高情遠致。

紗中美人不演奏時,便會細聽客人的話語,若是聽到出衆言論,便将此人記在心中,待演奏完後,喚侍女将記下的才子們引入二樓廂房,這幾位才氣出衆的客人便有了面見美人的機會。

美人在廂房內同客人亦是吟詩作對、聊天唱曲,待夜深後,客人便可自行離去,極少有客人能留下過夜,這裏的女子大多賣藝不賣身,關雎樓畢竟是至尊風雅場所。

李岚玉進門交了二十二兩銀子用作題字,只是他偏偏目不識丁,尋思半天,随手寫下自認大致沒差的名字,便進了門,誰曾想,白屏到鐘被擡入內,他并未獲有資格進入後院,還因作不出詩并寫錯了字,被一群文人雅士嘲笑了一番。

李岚玉當即火冒三丈,花了二十二兩遭遇這種小觑,自是不服,憑着一身本領打了進去,徑直闖入後院。

一入後院,便聽到琵琶曲聲,有美人和着琵琶吟唱,那琵琶樂聲宛轉悠揚,也掩不住燕語莺啼般的歌聲,歌聲清脆嬌嫩,直唱的李岚玉面紅耳赤,如癡如醉。

因為破了規矩,青樓打手便來抓人,李岚玉直接跳入聽音小榭,掀開紗簾,一眼便見到了自彈自唱的煙蘿,瞬間驚為天人。

關雎樓的打手前來驅趕,卻被李岚玉全部撂倒,吓的客人們紛紛逃竄,老鸨見場面混亂,急的不可開交。

李岚玉打完便來抓煙蘿,煙蘿自是不從,李岚玉便道:“美人,不會虧了你,我可是個官兒。”見煙蘿抗拒,他調戲道:“難不成要我身着官服,你才肯信,小娘子,我便用八擡大轎将你娶了回去,可好?”說罷就要抱人。

忽然,李岚玉覺得手腕一痛,痛的他一手垂了下去,李岚玉警覺轉身,另一只手快速抄起腰間佩刀,擋在胸前。

一個人影飛了過來,人影快如幻影,瞬間欺至他身邊,一腳踢到他手腕,将配刀踢飛,李岚玉雙手便都沒了抵抗。

人影動作不停,順勢蹿到他身後,內扣手臂,一把将他脖頸捏住了。

命門受限,李岚玉大吃一驚,再不敢動,卻看到二樓一間廂房窗內出現了一位白衣公子。

“李岚玉,此次回京怎到處鬧事?”白衣公子聲音懶散,卻帶着清冽寒氣,竟是綏安王蕭世幸。

李岚玉低頭見到地上落了枚棋子,便知剛才打中自己的是蕭世幸,頓時低了氣焰,“小王爺,不想你也愛逛窯子。”

蕭世幸冷冷一笑,“這裏可不是什麽窯子,莫說你入門只給幾十兩白銀,即是你剛才打壞煙蘿姑娘手中琵琶就價值千金,你的全部身家可賠得起?”

“這……”李岚玉瞠目結舌,“小王爺你別欺我是粗人認不得好東西,故意框我。”

蕭世幸嗤笑一聲,“掏出錢袋暫作賠償,速速離開,莫再回來。”

抓住李岚玉的黑衣男子聞言便松了手。

李岚玉忍了又忍,忍的臉上通紅,終于不甘願掏出錢袋丢到地上,憤憤道:“小王爺,我們後會有期。”

說罷,他貪婪看了一眼煙蘿,低聲道:“小娘子,你等我,我定會回來尋你。”

煙蘿吓得面露驚恐之色。

“還不走?”身邊的黑衣男子厲聲喝止。

李岚玉狠狠看了一眼黑衣男子,冷哼一聲,就此走了出去。

“他既是走了,怎會又死在這裏?”莫致之不解,也沒想到昨夜蕭世幸和小龍竟有這麽一番遭遇。

“煙蘿自昨夜受了驚吓便閉門不出,今日日暮時分,樓內衆人聽到煙蘿屋中傳出慘叫,便都跑了上來,不想門是內裏門闩插上了的,等衆人将門撞開以後,發現李參将死在床上,而煙蘿也沒了性命。”老鸨說完哭個不停。

莫致之重新細細檢查李岚玉屍身,眉頭蹙了起來。

她不明白,李岚玉即便要竊玉偷香,為何要身着官服來青樓,難道就為了彰顯自己是官?可他這樣處事,豈不是要牽連到上司?下屬身着官服在青樓犯案,可是目無朝廷,能治大不敬之罪,足夠以管教不嚴之罪,彈劾上司。

“姐姐,我可否看看?”蕭世幸忽然在一旁出聲。

“小王爺請看。”

蕭世幸靠近只看了一眼屍身,便說道:“姐姐,參将并不是穿着官服來青樓的,而是死後被人穿上的官服。”

莫致之驚訝:“為何有此一言?”

蕭世幸垂眸,慢條斯理說道:“姐姐不是朝中官員,所以有所不知,李岚玉身着武官常服,卻戴上了尋常不必佩戴的方心曲領,而李岚玉好大喜功,竟找專人制作方心曲領,曲領反面還繡有暗紋。”

“即便有暗紋,又當如何?”莫致之确是平民,并未見過七品以上官員祭祀中正式打扮,因此不知這些裝束,不明白這關鍵之處。

蕭世幸解釋道:“兇手定是發現李岚玉包袱中裝有官服,為了陷害忠良,便将官服穿于李岚玉屍身,但李岚玉定制的曲領一面有刺繡,兇手以為刺繡一面必是正面,所以将刺繡戴到了上面,卻不知這方心曲領形似天圓地方警醒官員恪守君臣之禮,色澤素潔警醒官員潔身自好,所以正面其實是素淨一面,這案子如今看來,是有人故意為之,請姐姐一定要破獲案件,避免邊關将軍遭人陷害。”

作者有話要說:

曲領色澤素潔警醒官員潔身自好,是我編的,為了劇情需要,不要較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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