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學校報道

“一會兒就得去墳地了,你扛着幡走在前頭,強強抱着照片跟你後面,再後面就是擡棺的了,我先跟你交代好,不懂的就問人,可千萬不能出岔子啊。”吃完飯,周文武把周崇拉倒一旁安排道。

周崇本來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聽周文武這麽一說,倒是頭皮一麻,看這樣子規矩還不少。

出殡一般都是在下午,現在下葬和以前有點兒不同,以前必須得是太陽落山靈柩也得落土,現在則是只要是下午就成,吃完午飯就可以下墳地了。

擡棺的人前八後八,一共十六個人擡,一個棺材重達七八百斤,即便是十六個人,也是極其不輕松的,棺材是用極粗的棕繩捆着的,擡棺的棍子也是極粗,跟成年人手臂差不多粗細。

棺材起,唢吶響。

鞭炮聲,唢吶聲,還有淩空放的槍響,齊鳴。

從周家出,入墳地,估計得有二裏地,棺材不落地,唢吶不停。

津北的規矩,每遇十字路口就得放一串鞭炮,帶着淩空放的槍響,又是一陣齊鳴,從周家到墳地一共有三個十字路口,鞭炮放了三次,槍響了三次,唢吶吹了一路。

直至入了墳地,棺材落地,唢吶才停。

周崇把骨灰盒放在棺材前面,最後看一眼埋葬在這片土地的人。

“爸,您回家了,可以安息了。”

“這是爺爺給你留的地,他念着你呢,您一生都惦念着故土,如今可以安心的走了。”

“不說了,你累了一輩子了,如今可以好好休息了。”

添土的人是周文武。

随着一波土一波土的埋下,一個圓圓的土丘起來了,那是周文斌這輩子最後的歸宿,是他落葉歸根的最後一份執着。

如今,棺中人終于落葉歸根可以入土為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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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崇跪在墳前深深地磕了三個頭。

一跪,懷胎守護恩。

二跪,哺乳養育恩。

三跪,咽苦吐甘恩。

我的出生是您迎接的,您的最後一程卻是我送的。

您的路已經結束了,我的路卻才是個開始。

人生啊,所有的一切都将會有個離別。

或早或晚。

津北醫專坐落在津北市的鬧市區,門口有一天小鬧市,各種推着小攤的攤販正齊齊盯着大門口,只等那「鈴」的一聲,就高聲吆喝叫賣自己攤位上的各種吃食。

“煎餅果子嘞……”

“豆漿,早上剛磨出來的豆漿,又香又甜嘞……”

“肉包子……又白又胖的肉包子,豬肉大蔥餡的,七毛一個,兩塊拿仨嘞!”

剛過九點,早上的第一節 課剛下課,三三兩兩的學生就從學校門口走出來,來吃個晚早餐。

“嬸兒,給我拿五個包子,一杯豆漿,聽了一早上課,肚子都給我餓癟了。”

“兩個馍加豆皮!再放兩張辣片!”

“阿姨,煎餅果子不要蔥,多加點兒辣子!醬也多放點!”

周崇穿了身深紫色的羽絨服,拎着行李箱站在校門口,他和以前沒什麽兩樣,只不過拎包的手腕上多了串木色的珠子,看起來更加的佛系了。

朱紅的大鐵門是敞開的,不時有學生捧着早飯從他面前走過,對着這個和津北格格不入的人投向好奇的目光。

“哎,您這是幹什麽的?站這做什麽呢?”

“你是這兒的學生麽?”

看學校門的是一個大爺,約莫五十多歲,穿了身軍綠色的棉襖,帶了頂軍綠的帽子,就連鞋也是軍綠的。

他抄着手,背有點兒駝,臉上帶着褶子,說起話來有點兒兇神惡煞的樣子。

“我是今天來報道的。”周崇拎着包,面目仍舊沒什麽表情。

“今天報道?”

“這都開學一個多月了吧?”大爺抄着手,一臉吃驚。

“嗯。”周崇點頭。

“你不是津北人吧?”大爺上下掃了周崇一遍:“是從哪考過來的?”

“江市。”周崇答。

“啊?”這次輪到大爺再度吃驚了:“江市的往這邊報啊?沒報錯吧?”

江市那樣的大都市,什麽樣的學校沒有?

多少人都巴不得能在江市上學,卻還是第一次有江市的學生往津北來的。

“沒報錯。”周崇垂了垂眼皮,輕聲回答。“我老家是津北的。”

“哦!這樣啊!難怪呢。”大爺點了點頭,倒是不再探究了。

津北醫專不算多大,但屹立在津北也有些年頭了,教學樓是三層的,牆上的白灰都脫落了,道路兩旁栽滿了梧桐。

因着是冬天,梧桐樹都是光禿禿的,一路可見的綠色只剩下常青藤。

大一的報名處是在教務處,那是一棟二層長廊小樓,教務處主任的辦公室就挨着樓梯拐口,是一個單獨的小房間。

屋裏擺放的也挺簡單的,只放了一張桌子兩把凳子,桌子上放了一臺辦公電腦,拐角處并一個靠牆的書架。

主任是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禿頂男人,微胖,個不高,鼻子上架了個金絲框邊的眼鏡,很有标識性。

“報告。”周崇的敲了三聲門,一輕兩重。

“進!”

主任看着一個拎着包的高個小夥子往門口一站,有點兒愣。

“小同學,你幹什麽的?”

“我是來報道的。”周崇看着那人叉腰面色依舊平靜。

“報道?”

“沒弄錯吧?這都開學一個多月了吧。”主任放下手中的工作看了看門口的人。

“應是沒有的。”周崇輕聲回答,然後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我的資料。”

主任立刻接過去看了看,但他剛翻到第一頁看到名字,就停下了手。

“你就是周崇?”

“嗯。”周崇點頭。“應該是我。”

主任扶了扶眼鏡,上下把周崇打量了一番,眼中帶了點兒可惜的神色。

他對這個孩子印象是很深的,因為這孩子本應是清北的材料,可誰讓家裏出事兒了呢?津北醫專能招到這麽一個學生,倒也算是撿了個便宜。

“你家裏的事兒都辦好了吧?”

“辦好了。”周崇開口回:“今天就是來報道的。”

“好。”

“既然來了,就好好學吧,津北醫專還是挺不錯的,學好了,也能找到個好工作。”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輕聲的鼓勵道。

王遠正捧着剛泡好的茶,往垃圾桶裏吐着茶葉沫子,茶沫還沒吐幹淨,就聽着有人把他叫住了。

“老王,別走啊!”

“來,給你個好苗子!”主任背着手,笑眯眯的領着周崇往這邊走。

“什麽好苗子?”王遠抽了下眼皮,下意識的覺着沒什麽好事兒,老劉這人可陰着呢。“你就騙吧!真有好苗子你舍得給我啊?”

“哎!你還不信了!這可真有好苗子!”

主任生怕他不信,趕緊把周崇的資料遞到王遠手中:“自個兒瞧瞧,我騙你沒有!”

王遠一瞟,眸中頓時一驚!

“這孩子要不是家裏出了事兒,真就是清北的苗子了。兩門主課都沒考,還能得這麽高的分,你說是不是好苗子!”老劉惋惜不已,但也沒什麽辦法,畢竟都過去了嘛。

王遠這才看向身後的少年。

一身紫色的羽絨服籠罩着他的身形,個子很高,約莫有一米八幾的樣子,五官周正的很,極好的相貌跟刀刻斧鑿一樣,通身的氣質一看就是大城市裏走出來的,跟津北格格不入。

“怎麽沒想着複讀?”王遠捧着茶,往周崇面前走了走:“你這個成績,複讀一年,清北是肯定沒問題的,怎麽就報津北醫專了。”

周崇眉毛微微擰了擰,他擡了擡下巴,眸子看了看王遠:“一定得回答麽?”

像是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王遠一時有些愣住了,轉而又笑了起來:“還挺有脾氣啊!”

“得,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想跟你說,選擇了就不要後悔,你要是現在想回去複讀還來得及。”

“我知道。”周崇眸光依舊是輕輕的,很平靜,沒有多餘的情緒在內。

“還是小孩子!”王遠輕笑了下,拍了拍周崇的肩:“知道和明白是兩回事。”

“你先進班認認生吧,這資料我先不給你錄入,我給你一個星期考慮,考慮好了再和我說。先別急着回我,一輩子的大事兒呢,想好了再做決定。”

周崇沖他點了點頭,輕輕道謝,沒有再說話。

其實沒什麽好考慮的。

如果他沒考慮好,他壓根就不會過來。

但別人的好心,他不會拒絕的那麽直接。

中醫二班的教室是在最前面的一棟教學樓,周崇跟着王遠進來的時候,一群少年們正拿着針相互紮着手腕呢。

“不對,偏了,你紮錯筋了。”

“老師上節課講的天南星是有什麽功效來着?祛毒消腫……還有什麽來着?”

“呸!是解毒消腫、祛風定驚、化痰散結!能治中風後遺症的!”

王遠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副情形,眼睛裏都帶着笑,一臉的滿意,難得這些毛孩子如此乖巧!總算是沒在新學生面前丢了面子。

“咳!大家靜一靜啊!”王遠背着手,一手拿着保溫杯拐進了教室門。

“咱班新來個學生,你們都認識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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