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趙如卿看了他一眼, 只見他額頭上有汗,大概是在外面跑馬的時候太熱的原因。

再看趙麟,只見小孩子還是興奮活潑得不行的樣子, 頭發都被汗濕了, 這會兒還拉着顧蘭之的袖子, 似乎想再出去玩一圈的樣子。

清河公主趙晗眉頭已經擰起來,她站起來,直接把趙麟給撈了起來, 然後向趙如卿道:“陛下,臣先帶着小殿下去洗漱一番換一身衣服,免得一會兒生病了。”

趙如卿點了點頭,趙晗便幹脆地帶着趙麟出了禦辇。

禦辇中只剩下了趙如卿和顧蘭之兩人。

方才帶着趙麟騎馬跑了半天, 倒是把憋在心裏那些心思都跑散了,他這會兒微微有些喘氣,原本是想着送了趙麟回禦辇自己就能走開, 但卻沒想到被趙如卿擱在了這裏,既不說讓他走也不說叫他留。

在外面抱着趙麟騎馬的時候他想了很多。

在趙如卿面前時候他總是瑟縮而膽怯的,因為他很明白如今他們兩人之間的差異,所以他不敢和像從前一樣面對她, 也不太敢放開來說什麽。

但很顯然, 趙如卿對他是一貫坦然的——就算是當年,她也是坦然得不像話,她總是主動又直接,她想到什麽都會直接說,她把選擇擺在他的面前,然後讓他選一個他不得不選、非選不可、無法拒絕的答案。

“過來。”趙如卿擡眼看向了他。

顧蘭之靜默了一瞬,還是朝着她走了過去。

安靜地走到趙如卿面前, 他猶豫了一瞬,最後安靜地坐在了她身邊的位置上。

“會由愛生恨嗎?”趙如卿看着他,笑着問道。

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麽理由去恨,在這件事情中自始至終他都不能算是完全受傷害的那一個。

于是他搖了搖頭。

“朕記得你從前是很健談的人。”趙如卿随手抽了袖中的帕子,微微傾身,擡手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後她的手被他握住了,“怎麽了?”她看着他,調戲道,“是剛才繃不住,還沒哭夠?”

顧蘭之認真地把帕子接過來,松開了趙如卿的手,道:“如果我願意留在你身邊,你會留我多久呢?”

趙如卿與他目光相對,最後只笑了笑:“不知道,朕素來不知道這些感情上的事情應當如何處置。但如果麟兒喜歡你,朕就會一直留着你吧!”

顧蘭之垂眸想了想,然後又擡頭看向了她:“那我留在你身邊,能做什麽呢?”

“你想做什麽?”趙如卿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她很好奇顧蘭之這麽出去跑了一圈能有什麽新的想法。

她素來不怕有人有想法,就怕那人憋着藏着不說。

這時,顧蘭之半跪在地上,膝行了兩步,擡頭吻到了她的臉頰上。

他的動作是生澀的,甚至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趙如卿愣了一瞬,轉而笑了起來,她順手就擡起了他的下巴,問道:“你就只想到這樣嗎?”

那一吻大概是把他的蓄積起來的勇氣全部用光了,他垂着長長的睫毛,好半晌才道:“我想請陛下答應我三個要求可以嗎?”

“可以。”趙如卿眼睛彎了彎,“不過你只有三個要求嗎?朕其實可以答應給你更多東西。”

“做人不能太貪心。”顧蘭之認真地看向了他,“我能說第一個要求了嗎?”

趙如卿笑了起來,道:“你說吧!”

“我第一個要求……我想要卿卿私下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能和尋常的愛人一樣,就像當初我們在明園時候那樣,可以嗎?”顧蘭之擡頭看着她。

趙如卿點了點頭:“這當然可以。”她看着他臉上緊張的神色放松下來,臉上笑容也愉悅了許多,“你的第二個要求是什麽?”

“還沒有想好。”顧蘭之看了她一眼,“等想好的時候,再來與你說,可以嗎?”

“可以。”趙如卿寬厚地笑着。

顧蘭之仰着頭看她,在此時此刻,他能感受得到趙如卿心中的快樂和輕松,這或許能說明,在他們的這段感情當中,付出的并不是他自己,他或許能真的獲得一份感情上的回報——名利權勢他并不需要,他想要的也僅僅只是感情上的共鳴而已。

顧蘭之抱着趙麟在外面跑了一圈馬,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顧蘭之和趙麟的關系。

畢竟兩人那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長相騙不了人,盡管趙如卿多年沒說過趙麟的生父姓甚名誰,現在便是不說都知道了。

私底下自然是免不了要針對這事情讨論一番的。

就連秦琳都憋不住了,晚上紮營吃飯的時候便拉着洛鼎說這事情了。

“聖上怎麽瞞得這麽狠,都沒必要瞞的。”秦琳一邊吃菜一邊嘟嘟哝哝,他看了一眼洛鼎,見洛鼎在喝酒,于是給他夾菜,“今天顧大人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啦?”

“陪小殿下吃飯去了。”洛鼎自己也是沒想到——畢竟趙麟小殿下見得少,他平常也沒怎麽在意這些,也是顧蘭之抱着小殿下跑了一圈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會意過來,“不過聖上不說,大概還是怕有人閑話的。”

“顧大人那相貌,誰閑話啊!”秦琳說道,“之前顧大人點探花的時候,我爹還讓我想辦法打聽打聽顧大人婚配沒有,想把我妹妹許配給他呢!幸虧我帶兵出來了,否則還得替我爹去牽這個爛紅線。”

洛鼎笑了兩聲,搖了搖頭:“但我猜着咱們聖上也不會給顧大人名分啊,多半就是那個皇子師的名分就到頭了。”

這話讓秦琳都沉默了一會兒,他吃了兩口菜,也沒反駁。

“咱們聖上這會兒心裏想着的還是天下大事,大概要到很久之後,四海平定海晏河清了,才會考慮給顧大人一個名分。”洛鼎放下了酒杯,“你想想看,咱們聖上現在是擇了六個女人入朝為官,後面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

“這事情我今天才與聖上說過。”秦琳嘆了口氣,“原本我想說服聖上收回成命,另選別人家的女孩兒……可偏偏就是秦璐……”

“給你指條明路,你想不想聽?”洛鼎問。

秦琳看向他:“你說說看。”

洛鼎道:“讓宮裏德妃自己自裁,聖上一定放過你們秦家。”

這明路,和沒路也沒什麽差別。

秦琳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這要是那麽輕易,何至于到現在這局面呢?”

“那就沒法子了。”洛鼎說道,“明路就在眼前,這話聖上不會與你說,是因為秦家與聖上關系密切,這獨一份的親密,朝中有的是人羨慕,也有的是人眼紅。你們再不和德妃徹底一刀兩斷,将來借着這事情來給你們秦家落井下石的更多。”

“我再想想吧!”秦琳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沉沉嘆了口氣。

秦家面臨的局面事實上人人都看得清楚。

太上皇趙蒼的元後是秦家長房的嫡女,德妃是秦家二房的嫡女,而趙如卿是元後嫡女,這關系怎麽看怎麽都親近。

從魏朝末年趙蒼起事,秦家一直就是趙蒼最忠實的後盾,無論是元後的兄弟,還是德妃的兄弟,永遠都是跟随在趙蒼身後,為他沖鋒陷陣。

趙蒼立朝時候論功行賞,秦家就是得了頭一份的賞賜。

原本這對秦家來說就是一份能傳家百代的權勢富貴,可誰能想到趙如卿殺出來,手刃了德妃生的兩個皇子,然後坐上了皇位。

若是當時德妃死了也就算了,秦家仍然是那個忠心耿耿的秦家,趙如卿不會薄待他們半分。

問題便是出在了德妃當時活了下來,并且還是太上皇趙蒼出面保下來的。

這當然可以看作是趙蒼對秦家人的回護,但就是這份回護,就是給他們秦家端上了一份肉眼可見的有毒的宴席。

趙如卿當然容不下德妃和她還活着的那個皇子趙廉,自然也會對秦家二房仍然支持着德妃的那些人警惕并時刻準備對他們動手,他雖然是長房長子,但卻沒法說自己與二房絲毫關系都沒有,所有的賞賜都是給予秦家,他們都姓秦,他們是血脈緊密的一家,他們根本就分不開。

道理擺在這裏,秦琳明白得很。

“你們家秦璐能做官也是好事。”洛鼎看着他那為難的樣子,還是安慰了一句,“至少秦璐能做官,說明聖上沒打算把你們這一房徹底斬盡殺絕,是好事。到時候你們這一支就算受到牽連,也不至于全軍覆滅,被株連九族。”

“這話就別來安慰我了,我還能不明白麽?”秦琳苦笑着擺了擺手,“算賬只是早與晚的事情,如今太上皇還在,聖上願意給秦家面子。等太上皇不在了,就算一百個秦璐,也免不了秦家的波折。何況秦璐做官以後,還想不想扶着家裏,還是兩回事。”

“那就只有唯一的明路,你回去勸你爹吧!”洛鼎說道,“能勸得動,還有一條活路,否則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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