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然後她當然不願意就這麽過去, 剛才姜明月眼尖的看到了那個房屋介紹裏有一條“一層兩戶”，那麽任清池既然竭力向她推薦這個房子, 那麽住在那一層的另一戶到底是誰，可想而知。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 原來學校有很多未婚的外地老師，都是住在學生宿舍裏面的，租金便宜不說, 也的确方便很多, 上班下班，都在校園內，連早上的地鐵公交，都不用去擠。

姜明月堅持繼續住在學校宿舍, 她對任清池做出的唯一退讓, 就是答應了他，不再去外面看房子了。

暫時住在學校，如果以後……

如果他們有以後, 她不排斥和他住在一起，鄰居也好, 其他的也罷，他們只是舊友的時候，她對兩個人的東西分的很清，不管是感情，還是錢財，但是如果他們能夠擁有未來, 就像是她脖子上戴着的“長久”一樣，自然就不必要再區分。

五一假期，姜明月沒有外出的計劃，任清池除了加班，就是去醫院看病。

司機這一趟“吃飯”，去的時間有些久，現在還沒回來，姜明月不敢再和任清池待在同一個空間裏，試探着提出問題：“我回學校了？”

本來是想要和她一起過節的，但是腿上的傷，任清池無奈，點了頭，打電話叫司機回來，先送她回學校，他還要繼續去醫院，走的時候匆忙拔了針頭，也不管還有好幾瓶液體沒輸完，估計醫生這會兒正在背後氣得罵他。

看着姜明也頭也不回的進了桐城大學，任清池掂了掂手裏的那份房屋簡介，撥通了還沒來得及到位的助理的電話：“我把合同發你郵箱了，去辦理過戶手續。”

雖然是五一假期，但是他的助理，不能連這個都搞不定。

不管姜明月住不住，或者是什麽時候住，房子早點過戶到她名下，或許會讓她覺得安心。

“去醫院。”任清池靠在後座上，揉了揉太陽穴，手機上，姜明月終于發來了消息，告訴他，她已經到了。

無論如何，折騰這一趟，也算是小有收獲，任清池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否定了剛才的想法，不對，應該是很有收獲，他的女人，味道一如既往，好的不像話。

——

五一假期最後一天，姜明月終于跟着姜明博去了他家裏，姜明博的父母對于當年不慎遺失了的這個兒子，可以說是非常寵愛，哪怕後來一直沒有明博的消息，也都沒有再生過孩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什麽都沒見到，就總有再找回來的機會。

功夫不負有心人，四年之前，他們尋回了姜明博，那時候姜父剛剛過世，他們雖然表示遺憾，可是姜明月知道，對此，明博的父母還是抱着僥幸心理的。

姜父過世，姜明月做出了出國留學的決定，這增加了明博父母把他帶回家的可能。

對于明博的親生父母，姜明月感激，卻也淡然，她在這世上剩下的最後一個親人，如今在他們的庇佑下，成長的愈發出色，這就已經足夠了，其他的，她不敢再奢求。

姜明博卻顯然不是這麽想的，他親自開車去學校接了姜明月，帶她進門之後就控制不住的介紹：“姐，我這兒離學校夠近吧？地鐵一站就到了，你上班一定會很方便。”

姜明月沒答話，笑着換上了他遞過來的拖鞋。

“這就是明月吧，四年沒見了，明月又漂亮了些。”

說話的是明博的母親肖玲，當年，姜明月出國一事，正是她全力促成的，時隔四年再見到她，姜明月也只是淡淡笑着問了阿姨好。

“老魏，我姐來了，你都不迎接一下，”姜明博帶着姜明月，将她推進了客廳裏，沙發上正在看報紙的男人，坐在那裏，就氣質卓然，“這是我姐，姐，這是我爸，老魏。”

姜明博今天興奮的不行，爸爸媽媽和姐姐，全部都在一起，他的家人終于聚齊了，他手舞足蹈的，吩咐廚房的人做這做那，全是姜明月喜歡的口味。

姜明月見肖玲神色微不可見的變了變，悄悄擰了姜明博的腰，小少年這才反應過來，讓廚房也多做點他爸媽愛吃的飯菜，老兩口聽到這裏，滿意的笑了。

魏叔叔話少，姜明月跟他打過招呼之後，就兩相沉默，倒是肖玲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問了姜明月不少國外留學時候的事情。

魏家的午飯很豐盛，飯桌上，姜明博高興的連夾菜的時間都沒有，一直在說這說那，他已經看好了哪個房間朝向好還寬敞，問姜明月這次想要什麽風格的裝修，他好早點讓人去安排。

老魏和肖玲，對這件事情，都沒發聲，被問到了，也只是笑一笑，姜明博以為他們都同意了。

飯後，姜明月上去參觀明博的房間，明博喜歡一切男孩子喜歡的東西，房間裏堆滿了模型，他拉着姜明月去了陽臺，指給她看：“你看，隔壁那個就是我讓人幫你準備的房間，那個方向，就是桐城大學，還能隐約看到教學樓的位置呢，離你們學院辦公室也挺近的，早上坐地鐵一號線，從……”

姜明月搖搖頭，拉了拉他的胳膊：“明博，我已經申請了住校，學校是可以無限期為教職工提供宿舍的，你忘了？”

這話像是兜頭一盆涼水，澆滅了姜明博的熱情。

他很不贊同，嘟囔着埋怨：“宿舍又不是家，你總不能在那裏住一輩子。”

宿舍只會落腳的地方，家，才是令人心安的居所。

“我在學校宿舍住着會很方便，”姜明月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明博越長越高，她今天穿了平底鞋，想要碰到他的腦袋，有幾分難度，“你不是總說我懶麽，住在學校的話，我上下班都不用走多少路，而且，一日三餐都可以去食堂解決，方便又舒适。”

“學校的食堂飯菜油水多，太膩，想要保持身材的女孩子都不會一直在那裏吃，而且你都博士畢業了。”

博士畢業的人，這輩子都吃了多少食堂了，往後幹嘛還要繼續受委屈。

姜明博還想勸，但是耐不住姜明月堅持，這事情就這樣作罷。

明博不放心，不許姜明月一個人回北華路的房子，他拿了車鑰匙，要幫她去搬家，走之前，老魏和肖玲親自到門口送。

姜明博還是不死心：“媽，我姐非要繼續住學校，不聽我勸，倔的跟頭牛似的。”

“怎麽說話呢，這麽說姐姐，”肖玲佯裝打他，又讓他們帶了些廚房精心準備的吃食，“明月大了，有她自己的安排，你不要自作主張，她是姐姐，比你懂事。”

肖玲的話說的隐晦，姜明博卻懂了，他聽完，看了眼老魏，對方臉上沒什麽表情，算是默認，他心頭顫了一下：“我忘拿東西了，姐你等我三分鐘。”

他說着，又蹬蹬蹬的跑上了樓。

姜明月站在明博親生父母面前，稍顯局促，明博不在，肖玲說話也直接了許多：“明月，你不要怪我們狠心，但是我們錯過了明博近乎二十年，往後我們兩個也沒多少日子，你也看到了，他現在還不願意改名字，也不願意去他爸爸公司上班，如果再讓他和以前牽扯不清，我們……”

“沒關系，叔叔阿姨，”姜明月笑笑，忍住了眼淚，“謝謝你們把他照顧的這麽好，我本來就不是這個家裏的一份子，這些都是我該掌握的分寸。”

老魏也點點頭，承諾她：“以後遇到什麽麻煩，不要自己硬抗，叔叔阿姨在桐城還算是有些門路，你是明博的姐姐，我們不會看着你受委屈。”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幾個人都收了表情，像是在簡單寒暄，姜明博擁着姜明月往外走。

這一下午加一晚上，姜明博都格外沉默，他們把那些無用的東西全部折舊賣到了二手市場，又把剩下的東西搬到學生宿舍，天都已經暗了。

姜明月看着姜明博赤膊将最後一個箱子擡上來，熱的臉紅了許多，遞了瓶飲料給他。

是他從小就喜歡的飲料牌子，姜明博擰開蓋子喝了口，眼眶紅了。

“姐，”馬上就要大學畢業的小夥子，還是已經在商場上見過世面的人，話裏委屈的，像是多年前那個吃不到糖就耍賴的孩子，“對不起。”

是他的錯，只顧着考慮他的心情他的願望，忽視了姜明月，姐姐和爸媽沒有任何關系，爸媽今天在飯桌上的冷淡，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他不該，也不能提出讓姜明月住到家裏去。

北華路的老房子，才是他們兩個人的家。

姜明月拍了拍他肩膀，讓他放心：“姐姐會過的很好的，爸爸留給我們的房子拆遷了，拿了不少錢，你的那一份，不都給我了麽，還怕買不到新家？以後等我有了自己家，你就常常來蹭飯。”

“你廚藝又不好，”姜明博笑，仰着頭，不讓眼淚掉下來，他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在姐姐面前哭，“還得讓我給你做。”

姐弟兩個，時隔多年，難得敞開心扉，姜明博大喇喇的在T恤上蹭掉了手心的汗，從褲兜裏摸出一張卡來，塞到姜明月懷裏：“我給你攢的嫁妝，都是我自己公司的分紅，跟那個家裏沒關系。”

怕姜明月拒絕，他很快又接了一句：“我小時候就說過，以後要給你攢嫁妝，不許不要，我現在自己能賺錢了，你不要就是覺得我還沒長大。”

姜明月被他的“嫁妝”二字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別人家都是父母給準備這些，他們沒有父母，明博作為小的那個，反而莫名其妙的做了這件事情，她眼眶微微濕潤，捏着銀.行.卡，不敢說話，怕哭出來。

搬了半天家，姜明博身上全是塵土，他虛虛抱着姜明月，跟她邀功：“我從人生的第一桶金開始，就在往這個卡裏存錢，可算是找到給你的機會了，等以後我的公司賺了更多，姐你說不定就變成小富婆了。”

當年稚嫩的蘿蔔頭小少年，現在比她高比她壯，甚至長成了她的依靠，姜明月擦了擦眼淚，笑着收下了，明博大手大腳的，就當是先幫他存着錢吧。

明博離開之後，姜明月正好接到網站電話，她之前挂在網站上要賣的二手車，有人出了不錯的價格，網站看價格合适，直接幫她做了決定，合同會以快遞的形式送過來，等簽了合同，就能打錢了。

姜明月發了新的快遞地址過去，安心了很多，賣車的錢加上拆遷款，不僅可以還了任清池之前遷墓地的錢，還能留出一大筆來，買他那個一折的兇宅。

手裏的卡，帶着姜明博的溫度，姜明月心頭暖烘烘的，直接爬上床，鑽進了被窩裏，房間裏亂糟糟一片，明天再收拾就好了。

***

五一三天假期，就這麽過去，姜明月恢複了正常的工作，她一個人住了半個星期，已經漸漸習慣了住在學校宿舍的日子。

曾經經歷過好幾年這樣的生活，現在也算是返璞歸真。

辦公室比較忙，她加班很多，任清池總是在微信裏或者電話裏念叨着想她，姜明月只偶爾回應一兩句。

江慧實在脫不開身，常常帶着小西瓜來辦公室裏，小西瓜念叨草莓果果叔叔，說是有點想叔叔了，也想草莓。

江慧下午要去講一節就業指導課，姜明月便和小西瓜待在辦公室裏。

說曹操曹操到，晚上五點，任清池拎着盒裝飾精美的草莓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他右手中，還拄着跟拐杖，但是卻并不突兀，反倒襯托的他，有幾分舊社會一家之主的氣魄。

小西瓜好奇了一會兒，就被上課回來的江慧帶走了，臨走之前，她手裏拎着草莓，不忘給叔叔飛吻，讓姜阿姨好好照顧叔叔。

辦公室裏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我晚上一般都吃食堂。”姜明月開口道，她知道，以任清池挑剔的個性和他現在的地位，他是不會跟着她去學校食堂的。

“你介意嗎？”任清池站在那裏，撚了顆洗好的草莓送到她唇邊，問的有些游移。

“恩？”姜明月含了草莓，沒懂他什麽意思。

“我拄着拐杖，你介意我跟着你一起去嗎，今天開了一天的會，基本沒吃什麽東西。”任清池笑，有些無奈，姜明月現在的年歲，應該正是和同齡人拼男友拼房車的心态，他怕自己拄着拐，給她丢人。

姜明月氣得又把草莓吐回了他手心裏，這都什麽問題？

教師食堂人比較少，一般都是雙職工家庭常來的地方，姜明月讓任清池坐好，她去打飯。

任清池看着排隊的那些人已經有人在往他的方向看，沒再堅持，幹脆真的大爺似的坐在那裏等她伺候。

學校的飯菜很實惠，姜明月給任清池打了四兩米飯，在餐盤裏堆成了小山，任清池看着她自己那裏小小一坨，忍不住想起一句古話：“喂雞？”

她吃的比小雞仔還要少。

姜明月吐吐舌頭，把餐盤裏的排骨夾給了他，她喜歡吃排骨，可是不願意啃骨頭，每次都是讓任清池幫着處理好。

兩個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回到了那段毫無隔閡的日子。

吃過了飯，任清池新來的助理在姜明月面前露了臉，小夥子看着很精神，據說是剛剛回國的海龜，被任清池挖了過來。

助理林安拿了合同遞給姜明月，不管她簽不簽字，任清池在臨安街的那套房子，現在已經在她名下了，合同要不要也都無所謂，今天也不過是給她看一眼而已。

任清池坐在一旁，氣定神閑的端着食堂的海帶雞蛋湯喝：“女孩子還是要有個傍身的資産比較好，就算是以後你要再嫁給別人，也算是有個婚前房。”

嫁給別人個鬼！

她這輩子，只能嫁他，任清池也就是瞎說兩句，反正到時候連人帶着房子都還是他的，說不定還要給他生個小崽子，他才不擔心。

姜明月被他這理所當然的氣勢震的不知道說什麽好，轉頭看他的助理：“你們老板是不是特別像個地主，做事情的時候從來都不考慮底下人的想法，直接按照他自己的計劃走。”

老板還真不是這樣的，不過想起自己在五一假期，沒正式入職的時候就被老板壓榨了幾天，他違心的點了點頭，眼前這位是未來老板娘，他有個大膽的想法，老板一定會是個妻管嚴，所以現在，站在老板娘那裏比較穩妥。

姜明月看林安點頭，忍不住笑出聲來，任清池還在這裏呢，助理就敢點頭，這位新來的助理還挺好玩的。

任清池有苦難言，只憋出來一句：“湯有點鹹。”

“食堂的湯就是要鹹一點才好，這樣大家喝的少，工作人員勞動強度小。”姜明月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把合同推到了他手裏。

她才不去住，去了就是自己送上門，她又不傻，天天跟任清池住在一個地方，鬼也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麽情況。

先不說感情如何，她保證，住過去以後，一定會先失身。

***

任清池送姜明月回宿舍，林安開了車緩緩跟在一旁，等到了宿舍附近，便非常有眼色的熄火關燈，減少存在感。

這會兒時間還早，學生們都在上自習，樓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并不多，姜明月站在任清池身旁，湊過去聞了下：“真戒煙了？”

“還能假戒煙？”任清池笑，看四周沒什麽人，動了想要碰碰她的念頭。

姜明月非常有先見之明的搶先退後一步，她今天穿的單薄，天氣開始轉暖，并不覺得寒冷，可是任清池卻襯衫西裝領帶捂得嚴嚴實實，看着都熱。

“你早點回去吧。”姜明月的腳尖無意識的動着，眼神瞟着任清池手裏的拐杖，“站着挺累的。”

他們已經幾天沒見了，現在就趕人？

任清池不理她的話，打量了眼宿舍樓的轉門：“好像沒有門禁？你住幾樓？”

什麽叫沒有門禁，她雖然不是學生，但是總不能大晚上的打擾人家讓開門，姜明月皺皺鼻子，嫌棄的看他：“宿舍樓晚上十一點半就關了。”

她鼻頭小巧，是他最喜歡親吻的地方，任清池看她可愛，動了心思，彎腰，速度極快的在那裏落了一個吻。

姜明月立刻轉頭四處看，明顯做賊心虛的樣子，他怎麽大庭廣衆的就發.情，她作為老師，還是要嚴于律己，給學生做表率的。

剛才這動作，像極了當年的時候，任清池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距離門禁還有十五分鐘，他壓着她在宿舍樓旁邊的牆上吻。

一窗之隔，裏面就住着宿管老師。那會兒時間已經很晚，姜明月也熱情似火的回應他，旁邊的路燈正好壞了，他真的差點就當場辦了她。

兩個人喘着氣，旁邊的手機在一秒一秒的倒計時，任清池咬着她唇不放，想把人帶回家去。

“不行不行，今晚導員要查寝，說了讓我們拍照發給她的。”姜明月夾着任清池的腰，靠在他唇邊，攬着他脖子笑得前仰後合的，告訴他一個極壞極壞的消息。

任清池就那麽抵着她在牆邊撞，恨不得把人揉碎了帶走。

最後十秒，宿管老師已經開始關門，姜明月從他懷裏跳下來，就是像剛才一樣，左看看右看看，顯然是做了壞事怕被人發現。

“你回去吧，我真的要進去了。”姜明月開口，打破了任清池的回憶，“總會有學生來來往往的，看到社會人士站在這裏，不好。”

他知名度太高，根本藏不住。

社會人士？

任清池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又看了眼遠處早就熄了火的燈，知道今天讨不到甜頭，便也作罷：“我放到你辦公室的草莓，都已經洗好了，記得吃。”

怕她懶，所以洗好了送來，任清池已經将方方面面都考慮的滴水不漏。

姜明月支吾了兩聲，轉頭往宿舍裏面跑，剛才他那個吻，真是……

太不懂得禮義廉恥了，咬她幹嘛啊，害的她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