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2

“是你喊我過來的!你個人類小崽子怎麽會說我族的話?”

“我是前段時間才變成人的,我是活了兩年的中年鷹了。”

“妖精化形!!那你再變回來我看看。”柿子樹上站的貓頭鷹褐耳驚訝地飛到窗戶上,仔細打量打量這個前輩,耳羽也跟着下壓。

“我不是妖精,之前我還是貓頭鷹,睡一覺醒了就變成另一個人了,我也搞不清是什麽情況。”

“禾苗?你咋下床了,夜深了快來睡覺。”明奶奶被時高時低的“咕咕”聲吵醒,就着窗外的月色只看到了站在窗邊的孫女,她吓了一跳,孩子什麽時候溜下床的她都不知道。

“你睡,我不睡。”

“那我陪你玩,我可是三番五次地給你媽保證要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明奶奶坐起來拉亮燈泡,下床過去拉孫女時探頭往外看,什麽都沒有,看來之前的咕咕聲都是小孫女自己叫着玩的。

看貓頭鷹怕人不肯出來,人又不肯睡,明酥只得又回床上陪老人睡覺。腿在光溜的涼席上蹭着,身上還有扇子扇過來的風,明酥入睡之前想,沒毛的夏天還挺涼快的。

“雞蛋,沖的奶粉,馍馍,給,這都是你的,吃完飯了我帶你去找小溪玩,他也沒上學。”明奶奶謹記兒媳叮囑的要多跟小孫女說話,要教她說話,她問:“明溪你還記得嗎?以前你回來了最喜歡跟他一起玩。”

明酥抱着杯子喝牛奶,偶爾瞅她一眼,就是不說話。

“你這孩子,奶跟你說話呢,你要是聽不懂或是不知道就搖頭,來,跟我搖頭。”她撥弄小孫女的頭,繼續說:“小溪是弟弟,小渠是你姐,這兩個你要是都不記得,那你大爹大媽更不記得了。”然後掌着明酥的頭搖搖,重複道:“記住了,聽不懂就搖頭。”

明酥扒掉她的手使勁搖頭,哼,不就是搖頭嘛,她當貓頭鷹的時候別說搖頭了,她能調轉頭用嘴給後背撓癢。

人真不中用,就搖個七八圈還暈頭暈腦的了。

飯後她由奶奶帶着出門,聽有人提起她名字她就搖頭,直到頭被按住她才消停。

“你這娃,真軸。”

還沒走到大兒子家門口就瞅見了孫子,明奶奶忙喊住他:“小溪,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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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玩。”明溪跑過來,身後還跟着一只灰毛狗,他問:“禾苗啥時候回來的?我聽我爸媽說她不傻了是吧?”

“不傻了,就是還不懂事,會說的話也少,小孩喜歡跟小孩玩,你帶着她,讓她跟你們學學。”

明溪應了一聲答應下來,他這個堂姐每次回村都喜歡跟他一起玩,他也習慣了,拉着她手問:“禾苗,我們要去後山折漿漿苔,你去不去?”

明酥一聽後山立馬來了精神,昨晚的貓頭鷹說他住在後山,“我去。”

“嘿,真不傻了!”明溪拉着她走,心裏琢磨着禾苗現在不懂事,那他幹脆教她喊他喊哥好了,反正她也只比自己大六個月。

“它叫小灰,是我家的狗。”他指着禾苗盯着瞅的狗,誘惑道:“想不想要?你喊我喊哥這只狗我就送給你。”

“哥。”

“要挨打是吧,誰都敢忽悠。”明奶奶出聲阻止,但已經晚了,她拍了小孫子一下,好笑地說:“禾苗你是姐姐,不能喊小溪喊哥。”

“小灰,我的。”

“你的你的,給你了。”明溪占了便宜越發開心,大手一揮給他奶說:“奶,你不是要去甘叔家的菜地裏幹活嘛,你去掙錢,禾苗我帶着玩。”

明奶奶不放心,後山刺巴子多,路還坑坑窪窪的,她哪放心把不知事的孫女交給年紀更小的孫子帶,她還是得跟着。離兩個小孩遠了一點,她看禾苗跟着小溪的時候更活潑一些,嘴巴就沒停下來過,不是在笑就是在學說話。她有點懷疑兒媳的猜測,禾苗這不像是聽不懂話,她應該是聽得懂但不會說。但思及吃早飯時她的反應又不像是聽懂了的樣子,該不是懶得理人就裝聽不懂吧。

村裏孩子多,春天的茅根和毛線,夏天的漿漿苔和蛇莓還有桑果,秋天的甜杆和紅薯都是他們的零嘴,後山每天都熱熱鬧鬧的。

明酥跟着小溪加進了大部隊她也不動手,就站在一旁看其他人埋頭或是扭着臉伸長了手去折刺巴子裏的嫩枝,有人給她分一根兩根她就接着,沒人給她也不主動要。

看她奶坐在下面的田埂上沒跟上來,她溜到人少的地方開始呼叫同族鷹。甘清許見明溪的傻姐姐握着幾根漿漿苔仰着頭學鳥叫,他忍了好一會兒,剛準備喊她奶來着,就聽見頭上方的樹上有了同樣的鳥叫。

“這是啥鳥?”他湊過去小聲問。

明酥瞅都沒瞅他,看褐耳不敢下來,她又往裏走一點,走到沒人的地方才繼續喊褐耳下來玩。甘清許想跟過去,剛擡腳就被惡狠狠瞪了一眼,頓時慫了,也不敢吭聲,怕驚走了飛下來的鳥,他就地蹲下來看她從兜裏掏出雞蛋白喂鳥,然後一人一鳥“咕咕”長“咕咕”短的聊天。

“禾苗?禾苗?你們誰看到我姐了?”

“在這兒。”甘清許站起來招手,看鳥沒飛走,他趁明溪還沒來,套近乎說:“這鳥叫的真好聽,你認識它嗎?”

“他是貓頭鷹,我們貓頭鷹叫聲都很好聽的。”明酥驕傲,總算有個有品味的人了。

甘清許盯着它豎起像天線一樣的羽毛,敷衍道:“你叫的跟它一樣好聽,我能摸一下嗎?就一下。”

“禾苗,你咋亂跑,把奶吓死了。”明溪跑上來,小喘氣着對他奶喊:“禾苗沒事,就是抱了個怪鳥,有點像野雞。”

“是貓頭鷹,你姐說是貓頭鷹。”

“夜貓子!”一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影的夜貓子,明溪激動地低聲說:“禾苗,把鳥抱住,別讓它飛了。”

明酥站起來,褐耳往旁邊小踱兩步,一人一鷹看人圍了上來不作聲。

明奶奶喘着粗氣快走過來,看到那半眯縫着眼的夜貓子像是沒看到一樣,走過去抱住明酥就往山下走。

明酥也不反抗,“咕咕”兩聲,就見貓頭鷹拍着翅膀飛了起來,就跟着一老一少走。

明奶奶照着孫女的屁股輕拍一巴掌,讓她不許再“咕”,然後仰頭對頭頂的夜貓子說:“你幹啥去的?你家就在這山裏面,不能跟人玩,你回去。小孩不懂事招惹了你,明天我給你送塊子肉來道歉。”

頭頂的貓頭鷹就是不走,甚至還停在一棵樹上等着,下面的人動了它繼續跟着飛,人停它也停。

明奶奶沒得法,現在她只能趕緊回村。之前孫女“咕咕”叫她還當是小孩胡亂哼着玩的,現在想想,昨天夜裏她聽到的“咕咕咕”,肯定是那個時候夜貓子已經來了的。

老話說,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就是不知道是沖她來的還是沖孫女來的,希望是沖她這個老家夥來的。

抱着個六歲的孩子一路疾走,剛進村就碰到小兒子夫妻倆,老人撐着的那股勁一下子散了,“仲夏啊,快來,趕緊抱着禾苗我們去高神婆家一趟。”

明仲夏跟黎玉琳也看到了低空飛着的夜貓子,還沒問咋回事就被老媽催着帶孩子去高神婆家,這時候明酥又長長地“咕”了一聲,一直不肯走的夜貓子轉身又回到山裏。

看到這一幕,明奶奶腿都吓軟了。

“我孫女兩個半月前從滑滑梯上摔下來磕破了頭,醒來之後不傻了就是聽不懂話也不會說話,但會“咕咕”叫,跟夜貓子叫聲一模一樣。昨天我帶她回村,昨晚上我聽到夜貓子就在我屋裏叫,今天她去村裏的樹林子裏,就招了個夜貓子下來,一直跟我們進村,怎麽趕都趕不走,我孫女咕了一聲它立馬就走了。”明奶奶有些心驚地說明情況,問高神婆:“你幫我們算算,我孫女沒啥事吧?她咋突然就能跟夜貓子搭上腔了。”

黎玉琳抱着女兒要走,她不信這勞什子封建迷信,她女兒好好的一個娃愣是被她奶說成了被妖鬼纏了身。

“玉琳,你等等,讓神婆算算,剛剛你也看見了,那夜貓子就是聽禾苗的話。你想想,禾苗沒磕破頭之前她啥時候“咕咕”過?按你說的,她從醫院醒了話不會說,但會“咕咕”怪叫。我是她奶,這四年我攢了錢都給她治病了,絕對沒有害她的心。是我迷信,你就讓我安個心,我也好确定這娃娃到底是不是我孫女。”

“明酥,你告訴媽媽,你從哪兒學的“咕咕”叫?”黎玉琳低頭問明酥,怕她聽不懂還學着“咕咕”幾聲,問她跟誰學的。

“你錯了,不是那麽說的。”這是她媽經常給她說的話,她糾正着又咕了幾句,讓她媽跟着學。

黎玉琳也不知道女兒咕的啥玩意,也不确定婆婆說的夜貓子聽她的話是真是假,但不願意明酥被人看作是怪物,她妥協坐下,說:“算吧,只有這一次。”

四個人看高神婆一陣怪叫怪跳,等她赤紅着臉停下來,黎玉琳平靜地問:“啥結果?”

“孩子還是那個孩子,至于你們說的夜貓子聽她的話,可能是小孩本來就有的天賦,就像有的孩子天生聰明一樣。”

“那也沒有突然聽懂了鳥語的啊!”明奶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鹦鹉還會說人話呢,就不許人會說鳥語了?”明仲夏打斷他媽的話,說:“可能就是個巧合,誰能确定明酥亂咕一通就是在跟貓頭鷹說話,說不定她就是模仿能力強,聽貓頭鷹叫過她就學會了。”

他付了錢抱着女兒出門,走遠了他說他媽:“別胡思亂想,以後也別看什麽高神婆矮神婆的了,她剛剛怪叫的聲音可比夜貓子叫聲難聽多了。”

明奶奶不作聲,有些理虧地跟在後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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