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8

“姐,奶把飯做好了,該去吃飯了。”

明渠從屋裏出來,對弟弟妹妹說:“我今天作業多,就不去吃飯了,你們跟奶吃,我在家吃。”

“我爸我媽教那麽多學生也有時間做飯啊。”明酥想不通她姐一個學生怎麽會寫作業忙到飯都沒時間吃,“真不去啊?奶炖了半鍋呢,你不去她又要說吃不完,下次炖雞她就要分半炖了。”

“不去。”

不去算了,明酥拉明溪回去,堂姐不去她跟他多吃點。

“你姐呢?你倆不是去喊她去了嗎?”明奶奶等了一會兒,沒看見大孫女,“她不來啊?”

“不來,說作業非常多,沒時間來吃飯,她要在家吃。”明酥原滋原味地傳話。

“這孩子。”她嘆氣,“你倆先吃着,我去喊她,作業再多也不能不吃飯。”

“渠啊,到奶那裏吃飯去,你弟你妹都在,就缺你了。作業做不完算了,老師要是找家長我去說。”她看向兒子兒媳,笑說:“就不喊你倆了,今天是老的小的加餐,你倆不老不小只能掉空子。”

“你奶都來喊你了,趕緊去。”明伯文剛從地裏回來,他虎着臉瞪着眼,斥女兒:“你個小輩還要人三催四請的,有多少作業忙的飯都沒空吃?我明天去問問你老師,看你們是不是明年就要考大學了。”

他一虎臉明渠就蔫巴,不敢像對她媽那樣犟嘴,乖乖從屋裏出來,但心裏有氣,直挺挺地從她奶身邊走過,看都沒看她。

“挺大一丫頭了,這麽不知事。”

一老一小走了杜美月才發飙,警告男人:“你也知道丫頭大了?她要臉要面子,你下次再這麽劈頭蓋臉地罵她,你給我小心點。你還挺大一男人了,沒點當爹的樣子。”

“她就是被你慣壞了,動不動氣扭扭的,咋了,我媽在雞肉裏下毒了她吃不得?她這性子再不改,你遞個梯子她能上天。我是她老子,她做錯事我還說不得了?”

看男人紅赤白臉的,她不想跟他吵架,房密牆矮,家裏屁大一點事一會兒的功夫整個村都知道了。但她還是氣,狠狠呸他一口唾沫星子才解氣。

明渠就是這個性子,萬事想要個公平。她奶有個啥好東西首先想的是鎮裏的小孫女,她想要卻沒有,反正總是要落她一頭,但她又不能叫不公,妹妹傻乎乎的她也不能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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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想要,你媽給不了,現在她不想要了,你們又都逼着她去要,我女兒又不缺那一嘴吃的喝的。”

明伯文煩躁,又是這一套子,他都懶得說了。“我兄弟的孩子出了大毛病,為了省錢給禾苗看病,那幾年吃米吃面吃油吃菜都是從村裏拿,他困難成那個樣子,我都不忍心,我媽能忍心?禾苗又是她接回來帶摔成那樣子的,她心裏難受只能多對她好,她就兩只手,她做到哪個地步你們娘倆才算滿意?禾苗現在好了,我媽緩過勁兒不也在對明渠好?”

他說的她都懂,但不妨礙她心裏覺得不公平。算了,不說了,這種事立場不同,她要去計較也顯得她不講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

“不提了,我家也不缺那幾千塊錢過日子。”她說。

她不想提,明伯文倒是還有話說,“明渠的性子再不掰過來,一輩子都是扭捏的,一股子小家子氣,以後有她受的。”

“這是你當爹該說的話,她撅你祖墳了你這樣不看好她?”杜美月氣得心口疼。

“十來歲的小姑娘,寫作業忙到沒時間吃飯還有心思計較這雞毛蒜皮的家長裏短?跟靠着牆頭嚼舌根的婆子有啥區別?”明伯文專撿她不愛聽的說,她徑慣着明渠的小孩性子,越慣越古怪,再這麽什麽事都要算得明明白白、一分不差,長大了工作了能自己把自己逼瘋。

“你就繼續給她架梯子,把她給拱得高高的,讓她想下都下不來,什麽後果你自己清楚。”他說完就往外走,“不用做我的飯了。”

“你幹啥去?”杜美月忙問。

“去我老娘那裏喝碗雞湯。”

“你給我回來。”杜美月跑去撈住他,“別想甩我一個人在家吃飯。”她扣住他不讓他去,姓明的都去吃肉喝湯了,她留家裏能氣得把豬給宰了。

“來了?總算能吃肉了,湯都要熬幹了。”明酥把碗已經擺好了,只等她奶回來就盛雞肉。

沒人搭理臭着張臉的明渠,就連明溪也沒在意,還招呼說:“姐,快來吃,吃完了有時間讓你去寫作業。”

“……”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吃,奶,什麽時候再炖一只?”明酥算着家裏養的雞,春天補雞苗,一周一只絕對能吃到入夏,那時候小雞苗也半大了,勉強也能吃。

“你屬黃鼠狼的?盯着家裏的雞不放了。”

“我屬啥?”

“虎,我倆都屬虎。”這個明溪知道,他媽說過,禾苗姐是虎年夏天生的,他是虎年冬天生的,今年是92年,她已經過了六歲生日,他還沒有。

屬虎啊,明酥滿意了,虎霸氣。

一盆子蘿蔔炖母雞,一老三小也給把肉都給吃完了,只餘盆底的雞湯跟蘿蔔留着明早下雞湯面條吃。

明酥又吃撐了,她怕睡早了又消化不了,想出去玩。

“去阿許家吧,阿許家裏有大彩電,我們去他家看電視。”明溪提議。

“順便看看他家的貓。”明酥贊同。

“姐,你回去做作業,不用跟我們。”明溪是真以為他姐作業多,怕她挨老師訓,催她趕緊回去。

哪有什麽屁作業,但話已經放出口了,她只得咬牙認下,在弟妹可憐同情的眼神裏悄然轉彎回家“補作業”。

說是去看大彩電的兩個人走到村中間就停腳了,這裏有人升了個火堆圍成一圈說話。

“小溪,禾苗,藏貓玩不玩?”有人喊住兩人。

“禾苗,現在天黑了,你把你的貓頭鷹叫出來一起玩啊。”

“禾苗,你把夜貓子叫出來我們看看,都說你能跟夜貓子說話,是不是真的?不會是蒙騙小孩的吧?”圍着火堆的大人逗她,一個傻孩子磕破了頭醒來之後能聽懂夜貓子叫了,你說這奇不奇怪。

“夜貓子現在少見了,六幾年的時候倒是常聽到它叫,挺瘆人的。那時候人刨樹皮吃,老鼠哪能活下來,估計夜貓子也是逮不到食,餓的只能張嘴大叫。”

“難怪現在少見了,估計是那時候餓死了一大半。”

無知,貓頭鷹又不是只吃老鼠,麻雀等小型吃草籽吃蟲的鳥貓頭鷹都吃,還有兔子、蛙類、昆蟲、雞仔、蛇、魚……這麽些吃的還能餓死了不成?人不能挪窩鳥能啊,那深山老林裏多的是食物。

“你們等着,我給你們開開眼。”明酥受激,要把褐耳叫出來展示展示她們貓頭鷹的威風。

褐耳聽到明酥喊他的時候正在地裏巡邏,他飛過來看到一群人還有火,叫了一聲,看明酥還是喊他過去,他繞着人群轉了一圈,落在了明酥的肩上。

“他就是褐耳,捕鼠專家,我們的叫聲你們也聽到了,不吓人也不瘆人,有時候聲音尖利是為了恐吓獵物,讓它們吓得摸不準方向。”她摸褐耳的大毛腿,讓他輕輕叫一聲。

“看吧,不吓人,你們別胡說。”

這時候明奶奶洗完碗從家裏出來了,看孫女孫子被人圍住,她趕過去,說:“呦,褐耳也出來玩了?禾苗,你們不是要去阿許家去嘛,趕緊去,阿許還等着你們呢。”她手推兩個孩子,嘴裏埋怨說:“我家孩子才正常,你們可別給我吓壞了,真是的,一群大人拿孩子逗趣是怎麽回事。”

“明嬸,禾苗還真使喚得動夜貓子啊!”

“這很稀奇?你家的貓啊狗啊,你不都使喚得動,就連養的豬你給它起個名字,時間久了它也認名,夜貓子咋了,不就是腦子小了點。”她嗤這群人:“還都是天天看電視的,動物園裏不也有訓動物的,我家禾苗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罷了,看你們大驚小怪的。”

“就是看你家丫頭好玩逗了兩句,看你這兇巴巴的樣子,我們又不吃小孩。”年歲差不多的婆子開口說。

“啥心思我們都清楚,不就是禾苗傻了又摔聰明了你們想看看稀罕事,過後也有嚼頭。都是一個村的長輩,逗她個是非好賴分不清的娃娃幹啥,你們開個玩笑她能當真。”她也不想把事說狠了,末了開玩笑說:“你們也看到了,她使喚得動夜貓子,惹生氣了小心讓夜貓子去你們家做壞事。”

“那的确是惹不起。”有人打哈哈,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明酥姐弟倆帶着鷹已經進了阿許家的客廳,但他爸爸已經睡覺了,看不成電視他們就一起去看貓,褐耳也跟了進去。

夜半,褐耳叼着只小老鼠悄然無聲地進了甘家的院子,從半開的窗戶跳進屋裏,對着哈氣的貓仔把老鼠扔了過去,他也不靠近,就站在窗戶下面看着。

“吃啊,要不是你長得漂亮我才不給你送老鼠,還哈氣呢,威脅誰呢,就你這麽大的崽子,我三口一個。”他小聲嘀咕,這只貓長得像他,身上的毛也是星星點點,富有紋路。他晚上吃得太撐,現在還不餓,聽說這只貓仔半天沒吃東西了,他也是閑的無聊,才做一回好心鷹。

老鼠叫聲激發了貍花貓的捉鼠天性,它看了眼從進來就不動的鳥,小踏步走過去咬住鼠頭,嗚咽一聲大口大口地咬。

早上艾麗華起來做飯,都走到樓梯口了又轉回去,果然沒看錯,客廳中間有一灘血,血裏摻雜着黑毛和泥土。她看了眼開着的窗戶,低頭喚:“梨花,咪咪,咪——”

貓躲在沙發底下,怎麽喊都不出來。阿許姑說這只貓吃過母貓逮回來的老鼠,可沒說它能自己抓老鼠啊,才兩個多月,沒那麽厲害吧?

接下來,連着三天早上她都在客廳裏找到了血印,窗戶上撒的面粉上也有爪子印,窗戶下的水泥地面上也有。她的猜測得到印證,老鼠是貓頭鷹逮來的!

第一天她就有所猜測,貓頭鷹會在被驚走後又返回來給阿許爸送老鼠,在她家吃了牛肉再捉鼠來給貓吃也說的通。真是只有意思的鷹,可惜它認準了禾苗,不然到她家來住也成啊。

“禾苗,我買了牛肉羊肉還有魚,你帶我去給褐耳送吃的好不好?”

咋不行,這麽大方的人難得啊,她當鷹的時候咋就沒遇到?鷹生一大不甘。

“你幫我謝謝褐耳,多虧了它給我的貓捉老鼠,三天只喝了一點水還長胖了。”哄了三天,一根貓毛都沒摸到。

“噢,貓仔啊,是有這回事,它入了我的眼,我又不缺食,就分了它一兩只老鼠子。你說貓狗是人養的寵物,我也養一只玩玩。”褐耳低頭把嘴上的碎肉抹到大腿上繼續埋頭吃肉,忙裏抽閑說:“給她說不用謝,合夥養仔,她怎麽養都行,我就閑了去撩兩下。”幫他解決吃不了又舍不得浪費的口糧。

明酥轉達他的話,呆愣着聽阿許媽媽誇褐耳聰明、腦子活、有愛心……

是她一根筋了,在人類世界混了兩年都沒遇到大方和善的長期飯票引誘她,只因她短見。只恨跟褐耳相遇太晚,她要是有他這個靈活的頭腦,逮一兩只老鼠去喂那些肥貓咪,她也能住大房子。

虧了虧了,她們鸺鹠晝夜都能活動,更适合搭人類的便車享受生活。

太虧了——

明酥爸媽周五下午放學了就騎自行車往回趕,拎着吃的喝的在天黑之前到家,見面後預想的甜言蜜語沒有,走的時候只有單方面的依依不舍。

“明酥,真不回去住?”黎玉琳不死心地問。

“不回,村裏好玩。”

“學校有同學的。”

“不,沒有村裏的小孩好玩,而且我還有貓頭鷹在這兒呢。爸媽拜拜,路上慢點走。”

“再慢點天都黑了。”黎玉琳沒好氣地說,“媽,我周四來接她,這些天麻煩你了。”

“說這就見外了。走吧,再墨跡一會兒天真黑了。”等人走了,她戳孫女的頭,“這是國家不準生,這要是能生,就憑你這沒良心的樣兒,你弟弟妹妹都揣你媽肚子裏了。”

這話她可就不愛聽了,她多聽話,主動下鄉,不磨人不黏糊,典型的別人家的娃。

作者有話要說:

別為今天的更新頻率驚訝,趕榜達人短暫上線,未來一周還是一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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