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4
“禾苗救我!”
一聲驚呼從空中刺下來, 明酥擡頭就見一個黑影像個球砸了過來,手剛想伸出去,就見褐耳一個倒栽蔥紮進了茅草堆裏。
“咋了?”明酥趕緊跑過去把他從草叢裏提出來 , “有沒有事?頭疼不疼?”
“不疼不疼, 禾苗你快抱住我,把黑翅攔住,可別讓她叨我了。”褐耳把自己藏在禾苗懷裏,觑着眼細瞧,小聲問:“黑翅沒追過來?”
“站在樹上盯着你呢。”明酥也壓低聲音說話, 不敢直視黑翅,她渾身的煞氣像針一樣刺在褐耳身上,連帶抱他的手都有痛感。
“你咋了她了?她活像要撲下來咬我一口。”她往阿許身邊挪了兩步, 今天要不是有阿許在,黑翅早就撲過來了。
“我不是有意的。”褐耳探頭解釋:“姐, 我真不是故意去搗亂的,阿許給我提了牛肉過來,我專門留了一半給你吃,我是去給你送肉的, 我是好心吶。”
黑翅不相信他的鬼話,大壯給她跳求偶舞, 拍翅膀聲噗噗響, 就是人類的耳朵也能聽清楚,更何況是貓頭鷹。
她吐掉嘴裏的碎羽,厲聲叫:“你耳朵聾了?拍翅膀聲你能聽不到?褐耳我對你太失望了, 我一直以為你憨傻單純, 性子活潑,沒想到憨傻好蒙騙的是我, 虧我還為你操心好幾次,你就是那冷血陰狠的蛇。從今天起,我倆斷交,從此以後是敵人,你再敢踏入我的領地,我非把你的翅膀給撕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翅,我能給褐耳作證……”
“你閉嘴,禾苗你再偏心偏信他,我也跟你斷交。”說完她扯出長長一聲嘶鳴,轉身飛往後山。
“她好像真生氣了。”褐耳剛動下翅膀,疼的噶了一聲,脖子從前扭到後,左右看了下的他的慘狀,翅膀上的飛羽被拔掉了好幾根,尾羽也被揉的一團糟,頭頂也疼,他惱怒地說氣話:“斷交就斷交,暴脾氣,暴力狂,我都說我是無意的她愣是不信,我又沒有騙過——”
說到最後因為心虛,尾音消失在胸腔裏。
明酥從黑翅的話裏聽出了點苗頭,給褐耳捋順頸羽的時候,她問:“你擾亂了黑翅的夫妻生活?”
“狗屁,狗屁的夫妻,就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壯鷹,還在跳求偶舞,這算是哪門子夫妻?”
“不是就不是,你激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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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激動是因為她重色輕友,我還喊她姐了呢。”褐耳委屈低頭,毛也不順了,蔫巴巴嘀咕:“重色輕友,就一公鷹,值得她跟我斷交為敵?今年看不中還有明年,而且那個叫大壯的也是個暴脾氣,一言不合就動武,她該感謝我,不然真被大壯迷花了眼,以後得天天打架,又不是誰都像我一樣次次忍讓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明酥把褐耳端到面前反複打量他,看他一副怨婦口吻喋喋不休,若有所思道:“黑翅可能就喜歡比她強,脾氣比她烈的。”褐耳在人類社會待久了,嘴皮子麻溜的很,一般鷹說不過他,就是她聽他噓溜一長趟也有點腦門發脹,更何況是不善言的黑翅。
黑翅愛動武的習慣說不定就是在褐耳身上培養起來的。
“喜歡烈脾氣的?為啥喜歡這樣的?喜歡挨捶?”褐耳略帶惱怒地瞪了禾苗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沒眼光,欠欠的,活該受氣挨啄。”
明酥:“……跟我有啥關系?有本事你把這話給黑翅說去。”
褐耳被噎個正着,他現在哪敢去觸黴頭。
阿許一頭霧水看褐耳從天上栽下來,呱呱叽叽一通另一只鷹氣走了,等禾苗不再鷹叫了,幹巴巴道:“我總算知道為啥你弟還有石頭他們不找你玩了。”語言不通,就是對貓頭鷹再好奇也會被這場景擊退。
“我還不稀罕跟他們玩呢,拖着大鼻涕,把啤酒蓋當寶貝,像個二傻子。”明酥替自己強挽尊,她年後從鎮上回來就發現了,之前跟她跑前跑後圍着褐耳看的小夥伴好像過了個年把好奇心給丢在了舊年裏。她明白歸明白,外人說出來就傷面子了哎。
“你明天還來找我玩嗎?你不是還要跟我學鷹叫聲代表的意思?”
“你放心,我肯定來,跟你玩有意思些,我也不喜歡砸瓶瓶蓋。”
我有啥不放心的,是你有眼光,懂的跟誰在一起玩更有意思,明酥暗自嘀咕,心裏也松了口氣。
“對了,剛剛飛走的那只鷹跟褐耳啥關系?褐耳的兄弟姐妹?它們剛剛是吵架了?”阿許看禾苗臉色好轉,湊近打聽。
明酥低頭看褐耳,仗着他能聽懂的話不多,明目張膽地猜測:“不是兄弟姐妹,明年春天他跟她的關系應該就能确定下來,不是仇人就是伴侶,只能是其一。”
“打成這個鬼樣子,尾巴都戳成雞毛撣子了還能成伴侶?”阿許撚起一根羽毛,讷讷道:“沒想到褐耳的口味竟然是這樣的,喜歡小辣椒!”
“你們在說啥?我聽見阿許提我的名字了。”褐耳理羽毛的空檔,随口問道。
“在商量你怎麽讨好黑翅,怎麽才能讓她消氣。”明酥張嘴胡扯。
“讨好她?”褐耳跳腳,頗為硬氣道:“我又沒錯,用得着讨好她?笑話,随她生氣,我才不哄。”
“噢。”
褐耳壓低耳羽,不高興地動動,瞟了眼禾苗,噢啥噢?怪敷衍的。
明酥沒管褐耳跟黑翅的事,主要是她想管也管不了,她沒翅膀,找不到黑翅,而且到星期五了,她爸媽要來了。
“媽,明酥沒搗蛋吧?”黎玉琳問。
“沒,聽話乖巧的很。”明奶奶瞧了眼在院子裏試小紅皮鞋的孫女,低聲把禾苗幫村裏放牛賺錢,順便給貓頭鷹找了份包吃的工作給說了,“她現在的心思都在外面,在牛身上,在夜貓子身上,回家不是吃飯就是睡覺,沒心思找茬。”
“她賺錢幹啥?她缺錢還是要買啥?吃的穿的用的,她想要的我跟她爸也沒缺她的啊?”黎玉琳納悶。
明奶奶笑,她估計小孫女是想耍大款架子但家裏摳她手裏錢摳得緊,從大人手裏要不來錢只能自己賺了。這半年貓頭鷹吃的牛肉豬肉都是從別人家讨來的,在自己家反而吃得最差,怕貓頭鷹變心,認有錢的當主人,只好也給好處收攏鷹心了。
“随她折騰,她肯動腦筋養牛賺錢總比閑着想法折騰人強。”明奶奶看了眼小兒媳穿的衣裳,誇道:“今天穿得挺俊,往後就這麽穿,暗花裙子和小皮鞋就是你這個年紀最能穿出味道,年輕一點的壓不住這顏色,年紀大點了穿皮鞋腳受不了。”
“我妹給我從海城帶回來的,她也說讓我好好打扮。”黎玉琳看了眼女兒,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她算是看清了,孩子并沒有她以為的那麽需要她,明酥離了她過得有滋有味。她把心思從女兒身上挪開一部分,發現她的确是該打扮了,不到三十歲穿的像四十歲,完全沒有未婚未育時俏麗的樣子。
“多為自己活,你看看我,多學我,孩子總是都要長大都要結婚的,說不定啥時候另一半也沒了,總要一個人獨自過活的,你可別把你壓在男人或是兒女身上。”
黎玉琳沒接話,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婆婆的婚姻在她看來,結婚就是悲劇的開始,但她的男人卻是這個婚姻結出的果子,勸她沒立場勸,而且婆婆也不需要人勸,她更不能昧着良心反駁婆婆說的不對。
“明酥,你進來。”黎玉琳受不了屋內的安靜,出聲說:“我給你帶來了兩盤磁帶,一盤是教英語字母和一些簡單句子的,另一盤是我自己錄的,你在奶奶家也要學習哦,你答應過我的。”
“好吧。”明酥吐舌,她還以為她媽忘記了呢。
明仲夏跟黎玉琳回村看女兒,特地買了條大花鲢,晚上一頓給炖完了,把他哥嫂一家四口也都喊了過來,一起聚聚。
“奶,小叔小嬸。”明渠進屋先叫人。
“小渠長高了,越來越漂亮了。”黎玉琳把一對頭花給她,“這是你妹妹的小姨從海城帶回來的,我們這邊沒有,你戴去學校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這是玉瑚給明酥帶的,但明酥讓她奶把頭發剪了,現在連個小啾啾都紮不起來,黎玉琳只能把帶有小貓串珠的頭花送給侄女。
明奶奶也含笑誇了聲好看,臉上的表情沒有異色。年前商量的讓大孫女每天早中晚來點個卯,開年後她再也沒來過,明奶奶沒追問也沒在家等過,就像之前的争吵沒有發生過,誰也沒告訴。
“你妹在屋裏倒騰她的玻璃珠子,你進去找她玩,我跟你媽你小嬸說說話,你別在竈屋聞油煙。”明奶奶打發大孫女出去。
“玉琳,晚上你是跟仲夏單獨睡一屋還是睡禾苗那屋?”明奶奶問。
“跟禾苗睡,我都七八天沒見她了。”
“那行,另一間屋我也沒打掃,裏面還有蜘蛛網。”
“禾苗,我來了。”褐耳無精打采地擡爪蹬開窗戶,探頭進屋才發現多了兩個人,頓時一驚,“我又走神了,屋裏多了兩個人我都沒聽出來,唉,難怪黑翅罵我耳朵塞牛糞了。”
他對禾苗爸媽也不發怵,晃脖子示意打個招呼,大搖大擺地從床沿走過,飛上桌子,借力飛上櫃子上的小窩。
“呦,這個是褐耳?這是打架打輸了?脖子上的毛亂的像個掃帚。”明仲夏饒有興味地打趣,還從床上下去,站凳子上看櫃子上的貓頭鷹,“嘿,褐耳,你是被公鷹打的還是母鷹打的?”
“……你啰裏吧嗦啥呢?聽不懂我聽不懂,有本事你說我族的話。”褐耳鬧心地調了個頭,拿屁股對着人臉,歪頭問:“禾苗,明天該哪家買肉了?”
“張大爺家。”
“噢,我明天早上等他去。”他回頭看禾苗爸回床上了,擡爪拉上黑布簾阖眼睡覺,他要歇一會兒,後半夜了他要去村裏巡邏,還要逮老鼠填肚子。
褐耳從天蒙蒙亮就蹲守在張老頭家的院牆上,看他開門出來立馬沖了下去,繞在他頭頂上催——
“老頭,趕緊去買肉啊,我有急用。”
“哎呀,洗啥臉啊,一臉老褶子了,洗不洗都那樣。”
“你還在家吃飯吶?難怪老李頭罵你摳搜,買肉的時候買個肉包子吃啊……”
“你來讨食的?”張大爺被吵的頭暈,從水缸的陶瓷盆裏提起一塊兒肉,“我現在給你吃,你要記得給禾苗說一聲,別到時候她來我家找我要。”
“噢,你買好了啊。”褐耳輕輕地握爪,提起豬肉立馬越牆而出,他把肉都讓給黑翅,這她總該能消氣了吧?
“姐?姐,你還沒睡吧?”褐耳單腿站在樹梢上,伸長了脖子小心地大喊:“姐,我沒踏進你領地,你可別再打我了,我是來道歉的,我把我給人類打工賺的肉都讓給你。”
“你不是沒錯嗎?沒錯你來道歉?”黑翅從林子裏飛出來黑臉質問。
“我錯了,是我錯了。”褐耳做低伏小道:“是我耳朵塞了牛糞……”
“不,你是故意來攪和我好事的。”
你哪門子的好事?欠揍的好事?褐耳心裏碎碎念,委屈求全道:“對,是我故意的,都是我的錯。”
“你之前不是咬死了說你不是故意的?”黑翅厲聲怒罵,心裏又有些洋洋得意,這小子果然是觊觎美貌的她,看吧,他承認了。
“我、我之前撒謊了。”褐耳看她沒再動武,谄媚地挪過去,慢慢靠近,擡起抓肉的爪子,殷勤讨好道:“姐,之前給你送的牛肉被你追打的時候掉了,吶,這塊兒給你吃,我一點兒都沒嘗。”
“誰稀罕,我就喜歡吃老鼠。”
“那我給你捉老鼠?”褐耳試探詢問。
黑翅:“……”多堅持一會兒會死啊?
她抖了抖腹毛,勉強道:“算了,給你個面子,我嘗嘗吧。唔,不怎麽新鮮,血都凝固了。”
“張老頭年紀大了,他不怎麽趕集,肉都是提前一天讓村裏人帶回來的,明天,明天的肉肯定是新鮮的,明天我還給你送肉。”褐耳偷偷咽了口口水,追問道:“姐,你不生我氣了吧?”
“還有氣。”
“你都吃我送的肉了。”
“那我不吃了,給你。”
“不,不,姐,你繼續吃。”褐耳小心翼翼地推回去,“你吃,你生氣,我再來你別打我啊,我還給你送肉。”
“送幾天?”黑翅昂首,琢磨着這小子啥時候來跳求偶舞。
“三天?不,七天。”褐耳忍痛割肉。
“那行吧,我不打你了。”七天時間也夠她考察他了,要是他再惹她生氣,七天過後再把他趕走,反正他沒提要求,她就當不知道他這個行為暗含的意思。
褐耳頭兩側的耳羽立馬豎了起來,強壓激動,總算哄好了,她不禁止他來,他就有機會幫她挑選伴侶,脾氣爆的不行,性情兇惡的不要,長的醜的也不行,叫聲難聽的同樣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行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