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4

大壯就算沒跟人類打過交道, 也知道禾苗現在遇到危險了,他撇下一對兒女,一路疾飛, 路上遇到水坑水溝了就喝口水, 沒遇到就忍着饑渴朝着熟悉的方向飛,終于在臨近午夜抵達黑翅的領地,但不見鷹影兒,他又轉向褐耳的領地,還是沒有。

“褐耳!黑翅!”

“黑翅?褐耳?你倆在哪呢?我遇到禾苗了, 她讓我來找你們。”大壯盤旋在山腳,連喊好幾聲一直沒聽到回應,又急忙往村裏跑, 看禾苗家還有燈光,他沖過去低呼:“褐耳?黑翅?你倆在不在?”

“是不是褐耳來了?”明仲夏從屋內快速跑出來, 沙啞着嗓音問:“是褐耳嗎?還是黑翅?”

大壯吓了一跳,跑出來的男人眼裏的光讓他害怕,他站在高高的房頂上又喊了兩聲,沒鷹回答他也不敢久留, 轉身又往後山跑。

“是褐耳嗎?”

“不是,是只沒見過的鷹。”明仲夏心裏躁的難受, 手指緊摳手心才穩住了自己, 他望向後山,那只貓頭鷹還在繼續叫,一直在樹林上空盤旋。

“玉琳, 你去找甘唐元兩口子, 用他家電話打給警局,讓警察趕緊過來, 這只貓頭鷹可能是來報信的,它肯定是遇到明酥了。”明仲夏語速極快地分析:“以前從沒見過有貓頭鷹出山大叫,而且這只貓頭鷹還準确地找到了我們家,應該是跟明酥有來往,來家裏來過的。它現在說不定是在找褐耳黑翅,你趕緊去打電話,就說有線索了,讓警察趕緊來。”他擡手看了下手表,“現在十一點十八,如果十二點半警察還沒來,我就自己跟着貓頭鷹進山。”

“行,我這就去。”

“把電燈拿着,別急,別走摔了。”明仲夏身體緊繃到發抖,但他要保持着鎮定,現在就是等黑翅跟褐耳,它倆如果在這只貓頭鷹的叫聲中出現了,那就證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媽,你在家待着,要是褐耳跟黑翅來了就留下它們,我去我大哥家拿點東西。”明仲夏走出門又想起一件事,返回來說:“家裏是不是沒肉?待會兒玉琳回來了你讓她再去甘唐元家提幾條魚回來。”

大壯把山腳都轉了個遍,嗓子一直灌風,幹的像是要裂口子,就在他想要去找細眼幫忙的時候,山深處總算有了褐耳的回應。他又尖聲叫了兩聲,确保褐耳跟黑翅真的聽見了才閉嘴,頭朝向深山的方向蹲在樹梢上歇氣,疾飛了半夜,現在翅膀根酸脹的難受,傍晚吃的老鼠也消化了,剛剛一直叫,現在地面也沒有老鼠敢出現,只能繼續餓着。

“大壯,我好像聽到你說你見到禾苗了?”還離的老遠,褐耳就忍不住先問。

“對,在山南邊,進深山了,傍晚的時候我大兒說有個會說鷹語的禿毛怪,我去一看就認出是禾苗了,她讓我回來找你倆,讓你倆去找她爸媽,她說她被人偷了,讓我給你們帶路去救她。”一溜趟話說完,褐耳跟黑翅才來到大壯面前。

“走,我帶你去找禾苗爸媽,帶上他們我們立馬去救禾苗。”聲音裏帶着急促的喘氣聲,一聽就知道是很久沒休息了。大壯沒多問,他也要攢着勁兒,待會兒還要往回返呢。

“禾苗奶奶,禾苗爸媽呢?我們有禾苗的消息了,她還在等着我們去救她。”褐耳直接滑落到地面,頭砸進水槽裏啄水喝,回頭喊警惕的大壯也下來歇歇,“她是禾苗奶,就是她救了細眼,你放心,她不是壞人,下來喝口水,我聽你聲音不對勁,是不是很久沒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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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壯一聽是她救了細眼,心下一松,從屋頂飛下去,站在黑翅旁邊飲水,吭哧了下,問:“細眼身體好了嗎?”

“好了,早就回北山了,昨晚黑翅去找她了,她也在幫忙找禾苗,不過我們是分散開來找的,她現在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一聲急促的咯咯噠聲,三只鷹都望向雞窩那邊,明奶奶一手拿刀一手提了只還在撲棱但雞脖子已經斷了的公雞。

“禾苗媽拿魚拿肉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阿許家還有沒有新鮮的肉,我殺只雞給你們吃。”明奶奶拿刀割雞皮,把雞毛帶雞皮一把一把地給拔掉,露出肉了就給割下來扔鷹面前,顫聲問:“褐耳啊,是不是找到禾苗了?”

褐耳低叫一聲,同時點頭。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來來來,吃肉吃肉,填飽肚子,謝謝你們啊,等禾苗回來了,奶奶買牛肉回來給你們,天天吃都行。”明奶奶拽住雞毛使勁拔,生怕割肉的速度跟不上三只鷹吃肉的速度。

明仲夏跟黎玉琳前後腳一起到家門口,一邊跟着甘唐元兩口子,另一邊跟着明伯文兩口子。

進門就見三只鷹一致盯向門口,甘唐元急切問:“褐耳,是不是阿許跟禾苗找到了。”

“是的,你們來了我們就走吧,快一點說不定趕在天亮前能找到,不對,我能找到,你們人類又走不快,不知道趕在中午到不到的了。”

“玉琳,把肉切碎點先喂貓頭鷹,警察那邊怎麽說?”明仲夏問,他看到褐耳跟黑翅點頭了。

“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電話打通後他們說馬上就來。”甘唐元接話,他看明仲夏穿着長筒水鞋,手上握着斧頭,腰上用繩子綁了個長柄砍刀,這是村裏人在山裏砍木頭的時候用的。

“你這是準備?”

“進山用的,本來打算的是警察不來我先跟褐耳進山,現在我等警察來了一起進山去找。”他看玉琳要說話,搶先說:“褐耳黑翅跟我熟,我一個人跟警察進去就行了,你在家等着。你跟大嫂還有甘嫂子現在幫忙多攤幾個死面餅子,家裏的雞蛋都給煮了,我們待會兒帶進山裏吃。”離明酥被拐走已經兩夜又一天半了,如果拐子也是一直在走,現在的位置肯定離這裏不近,他現在進去連夜趕路,不知道在明晚之前能不能找到人。

十一點四十八分,兩輛侉子摩托車停在明奶奶家門前,四個警察利索下車,還沒進屋就先問情況。

“來,褐耳,我問,你聽懂了點頭,沒聽懂搖頭。”明仲夏說。

褐耳點頭。

“你旁邊那只貓頭鷹找到明酥了。找到了點頭。”

褐耳點頭。

“見到阿許了嗎?”

褐耳偏頭問大壯:“跟禾苗一起的還有沒有一個男娃?”

“有兩個男娃。”

“有兩個。”褐耳先是點頭,又用禾苗教的,用爪子在地上連劃兩道印子。

“見到了?兩人在一起?”

褐耳思索,兩人的确是在一起,他又點頭。

“警官,可以進山了嗎?這貓頭鷹都是我女兒的朋友,我家孩子聽得懂還會說貓頭鷹的話。”

為首的中年警察目光如炬盯着跟人互動的貓頭鷹瞧,如果之前還有所懷疑,看到剛剛那靈性的一幕,他才算相信報案人說的不假。

“進山,你跟我們一起,讓貓頭鷹帶路,我們最好能在天亮之前找到位置,天亮後,拐子也會繼續移動位置。”

“我也去。”甘唐元出聲。

“你不用去,明仲夏去主要是帶路,現在山裏不好走,而且還有蛇,多一個不專業的人進去,我們就要多保護一個。”中年警察說。

“現在就走。”明仲夏接過黎玉琳遞來的袋子,握了下她的手,說:“在家等我帶小調皮蛋回來。”

三只貓頭鷹在空中飛,五個男人在地面疾走,一會兒的功夫就進了後山。

“媽,玉琳,你們睡一會兒吧,等天亮了仲夏就帶禾苗回來了。”明溪媽說,她打了盆水端出來,拿了香皂,“媽,手洗洗,滿手的雞血。”

甘唐元跟艾麗華對看了一眼,本想留下來一起等,現在只能回家,艾麗華看了眼濃黑的天空,說:“天亮了我們就過來,要是有啥情況,玉琳你記得喊我們一聲。”

“好。”

等甘家兩口子離開,明伯文關上大門,說:“我跟美月今晚睡側房,有事喊我們。”

黎玉琳跟着婆婆回房,關門是時候瞟到一點紅色,提醒說:“媽,你手上雞血沒洗幹淨。”

“噢?噢,不是雞血,給褐耳它們割肉的時候刀刃劃到手上了。”明奶奶随意地揪坨衛生紙按在大拇指上,“困了就上床睡。”

“我睡不着,媽你睡吧。”

“躺着吧,眯一會兒,等天亮了起來做飯,禾苗回來了就能吃,她這兩天可受罪了,估計要挨餓。”

但天亮了沒人回來,日上中天的時候,山腳還是沒有人聲,黎玉琳一大早起來熬的雞湯熱了冷,冷了又熱,現在又冷了,表層的雞油已經凝固了。

“火堆裏已經沒有餘熱了,離開很久了。”年輕的警察四處瞅了瞅,指着南邊青草踩下去的印子說:“往這邊走了。”

明仲夏仰頭看貓頭鷹,就見那只陌生鷹四處看了看,叫了一聲,褐耳跟黑翅都跟着它往南飛。他看了下,方向是偏南,看來警察的判斷是對的。

“南邊山坡度陡,拐子帶着三個孩子走不快,我們現在要抓緊時間趕過去,但不能暴露了,從現在開始,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有話說也小聲點。”領頭的警察看向明仲夏,說:“貓頭鷹要發揮作用了,你給它們說說,如果看到目标警示一聲,我們不能提早暴露,只要孩子沒到我們身邊,我們就是弱勢的一方,不能硬碰硬。”

“我明白。”明仲夏喊過褐耳,說:“褐耳,看到明酥你啄我一口。”他盡量用常見的話簡潔地說,看它點頭,真誠地說:“謝謝。”明酥要是能安全回家,他就把褐耳跟黑翅當自己的孩子待,陌生鷹也是,他給它們養老送終都行。

另一邊,中年警察低聲說:“靠近後,如果孩子跟拐子離得遠,直接放槍,但不能打死,我要知道他們的其他同夥。”

一路往南快走,不時小跑一段路,在日落黃昏的時候,明仲夏看褐耳飛了過來,他摔一顆雞蛋在地上,走在前面的警察立馬停下腳步,就見樹冠裏鑽出了只鷹飛下來啄了明仲夏一口。

一瞬間,氣氛立馬緊張起來。

“等天黑,天黑透了我們靠近。”中年警察低聲說:“你女兒應該已經知道我們來了,你繼續給貓頭鷹帶話,讓她別說話,就當不知道我們來,還有,別讓貓頭鷹再叫。”

話太長,明仲夏擔心褐耳聽不懂,明酥說過,褐耳只聽得懂短句子,而且要是常見的話。

“你不叫,明酥也不叫。”

褐耳歪頭,他沒叫,禾苗也沒叫啊。他站在樹梢催促:“上啊,沖啊,禾苗就在前面了,她在等我們救她,我看了,只有兩個大人,你們沖上去撲倒他們。”

“噓,別叫。”

“算了,懶得理你,讓我別叫是啥意思?”褐耳煩躁,不明白都到這裏了他們咋又不走了,“算了,我去問禾苗。”

明酥已經看見黑翅了,她見叫黑狼的男人也仰頭看,嘻嘻哈哈說:“她肯定是那兩只小貓頭鷹的媽媽,我們把她孩子拐走了,她現在的樣子像不像要來撓我?”

“黑翅,沖下來撓我。”明酥小聲下命令。

黑翅不問為啥,聽明酥提這離譜要求,她看了眼面容兇惡的兩人,提了提翅膀,掠下去從拐子頭頂飛過,在他們拿棍子擋的時候急急縮爪子,飛到禾苗頭頂時,用爪子勾住她的衣裳帶她往另一旁跑。

“你爸在後面,你往後跑,我給你截住追你的人。”

明酥害怕地大叫一聲,掙脫黑翅,跑到阿許身邊,心怯道:“還好還好,只抓破了我的衣裳,沒撓到我肉。”

“低頭,別說話,黑翅找來了,你當不認識她。”她在阿許耳邊說:“別怕,我肯定會帶你回家的。”

“嗯。”阿許抓緊了她的衣擺,低頭不敢讓拐子看到他的表情。

“活該,你給我老實一點,再惹幺蛾子,不等夜貓子撓你,老娘先把你給打殘廢。”

明酥也在等天黑,深山裏天黑就是真烏漆麻黑,月亮的光照不進來,人是瞎的,貓頭鷹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褐耳黑翅,還有大壯,他們三個能纏住拐子,到時候她帶阿許跟毛蛋跑。

“今晚咋這麽多鳥叫?”猴子折樹枝往火堆上架,她今天一直心神不寧,四周黑黢黢的,總感覺有什麽藏在黑暗的樹冠裏、草叢裏。

“來了好幾只夜貓子,鳥哪能安靜下來。”黑狼眼睛也四周掃視,他瞟了眼頭頂,那上面蹲了五只貓頭鷹,他搓着土灰,自言自語道:“猴子,你說貓頭鷹是群居還是獨居的?”

“群居的吧。”猴子笑了聲,走過去把坐着的三個孩子踢了踢,溫聲說:“往火堆旁邊坐,晚上有蛇,你們別被蛇咬了。”

毛蛋一聽有蛇,立馬往火堆邊上跑。明酥心顫了一下,她緊握着阿許的手慢慢站起來,看突然溫和的女人,輕輕咽了咽口水,問:“猴嬸子,有水嗎?我渴了。”

“不喝了,喝多了夜裏又要尿。”女人拒絕,推她往火堆邊上走。

樹冠裏,褐耳離開又回來,低聲說:“禾苗,你爸還有另外四個男人已經過來了,在你下午走來的方向。”

明酥沒做聲,她在火堆邊坐了一會兒,拉着阿許跟毛蛋往後挪,皺眉說:“你倆不熱啊?都要湊火堆裏面去了。”

“嬸子,我是真想喝水,越烤火越渴,你看我嘴唇都起皮了,不喝水晚上睡不着的。”明酥撅嘴給她看,還張嘴說:“你看我嘴裏連口水都沒了。”

“你他娘的屁事真多,水在那裏,你自己去拿。”女人警惕地看向周圍,被這死孩子叨叨的心頭煩躁,但因為一直有她說話,心裏稍稍又放松了些。

“給,你倆也喝,晚上吃了餅子都沒喝水,現在喝了晚上不會被渴醒。”明酥看黑狼已經拿刀出來了,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等毛蛋喝完水,抓緊他們的手就跑,同時喊:“褐耳黑翅大壯,用爪子撓他們頭。”

“站住!啊!”猴子尖叫一聲,舉起火堆裏一根燒火棍就往頭頂杵。

“開槍!大劉,你去接孩子。”

“啊!黑狼跑,有綠鬼!”猴子肩中一彈,反身躲在抓住胖妞的黑狼身後。

“跑,阿許快跑,你爸在前面等你。”

“明酥!!”明仲夏爬出來,摔了一跤又站起來,舉起手說:“別傷害她,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果然是你在搗鬼。”男人抓住明酥的頭發,手拿刀架她脖子上,哼笑說:“能跟貓頭鷹說話的小孩?有意思。讓樹上的貓頭鷹離我遠點,我的刀子可不長眼。”

明酥叫了兩聲,褐耳他們退到禾苗爸身後。

“有意思有意思。”男人舔了下唇,警告舉槍的人:“小心別走了火,不然這麽有意思的娃娃我可帶走了啊。後退,別跟來,讓我們走,這個孩子我們也不動,待會兒放她回來。”

“我跟你走,你放了她,我跟你走。”明仲夏向他走過去。

“啊,爸爸。”明酥感覺脖子一疼,然後有血腥味飄了出來,她帶着哭腔說:“爸爸我脖子流血了。”

“我不動,你手松一松。”明仲夏不敢再動,眼睜睜看他的女兒離火光越來越遠。

“我母,父,我看見我母了。”小黃爪突然出聲。

大壯跟褐耳往上一看,細眼果然隐在樹冠裏,并且正好在禾苗身後。

“細眼,用爪子撓那男人的頭,狠狠撓,爪子勾進他腦殼裏面。”褐耳大聲喊,又說:“禾苗,細眼在你身後,待會她撓人你跑,往你拿筷子的手那邊跑,我們去接你。”

黑翅繃緊了翅膀,她是最清楚細眼品行的,她怕細眼不會冒險,剛想提醒禾苗救了她,就見她點頭了。

大壯褐耳往明酥左手邊飛,黑翅繞了個彎跑向右手邊。

褐耳看男人的目光往他這邊看,叫道:“我數一二三,細眼動手。”

“一、二……”

“嗷——啊—我的頭!”

“砰!”一聲槍響,男人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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