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飛飛,我的狗
推開那道門之前雁飛瀾做了很多心理準備。
他幾乎從記事起就和奶奶相依為命,小時候學習不好,別人家的孩子被爸媽追着揍,可奶奶就是摸着着他腦袋慢吞吞的說:“奶奶的飛瀾啊,以後做個好人就好。”
雁飛瀾一直把做個好人當成自己的目标,只是沒想到後來連個好人也沒做成。
現在站在這門口,雁飛瀾似乎隔着門板就看到了床上那位老人家失望的眼神。
“進去吧。”時岸的手搭在雁飛瀾的肩上,輕輕地拍了拍好像給雁飛瀾注入了很大的勇氣和安慰,“奶奶挺想你的。”
雁飛瀾壓下門把手,推開門的速度慢之又慢。
屋子不算小,現在陽光正好還開着窗,樓層比較低還有淡淡的花香順着窗口飄進來,雁飛瀾的腳步頓在門口,靠牆放着的那張床兩邊都有護欄,雁奶奶正睡着,即使有護工和療養院的醫護人員每天在幫助按摩,雁奶奶還是瘦了很多。
人上了年紀皮膚就會變得松弛暗沉,雁奶奶躺在陽光照不到的那張床上就像一片快要歸根的落葉,大概是聽見門響了,老人家慢慢睜了眼睛,她滿口牙已經不剩幾顆了,嘴唇也有些泛白,她朝時岸打招呼:“小岸,你來了。”
時岸從雁飛瀾身邊走到雁奶奶的床邊,他握住雁奶奶的手溫聲道:“雁奶奶今天怎麽一眼就認出我了?”
雁奶奶笑的慈祥,臉上的皺紋和皮膚随着笑容堆到了一起:“小岸長得漂亮,奶奶一眼就認得出。”
時岸笑着回應:“奶奶也漂亮。”他看了一眼雁飛瀾。
雁飛瀾怔在原地,眼淚含在眼圈裏,眼尾泛紅,死死的咬着嘴唇,木頭似的不動也不說話。
“奶奶,你還記不記得他?”時岸問雁奶奶:“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雁奶奶看也不看雁飛瀾只說:“不知道,不認得,我只認得小岸。”
“奶奶。”時岸跟雁奶奶撒嬌:“他是飛瀾啊,是奶奶的飛瀾,奶奶真的不記得了?”
雁飛瀾艱難張嘴道:“奶奶,我是飛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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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奶奶的眼淚在雁飛瀾叫出奶奶的瞬間就落了下來,沿着眼角的皺紋慢慢的往臉頰上爬。
雁飛瀾幾步走過去跪在床邊:“奶奶,我是飛瀾,我是飛瀾,我回來了回來看您。”
雁奶奶躺着也不住的點頭,她松了握住時岸的手隔着護欄摸在了雁飛瀾的臉上。
“回來了,回來了,是奶奶的飛瀾,是奶奶的飛瀾。”
雁飛瀾咬着嘴唇哭的不成樣子,時岸看一眼都覺得愧疚。
“瘦了。”雁奶奶慢慢嘆了一口氣說道:“奶奶的飛瀾瘦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奶奶讓小岸告訴你了不要擔心奶奶好好吃飯。”
時岸當然有告訴,在那五十八封信其中的一封裏,他有告訴雁飛瀾不要擔心雁奶奶,可雁飛瀾一定沒看。
雁飛瀾跪在床邊哭着點頭,時岸也沒有跟雁奶奶說雁飛瀾不知道她的叮囑。
時岸沒有在屋子裏邊耽誤雁奶奶和雁飛瀾說話,他走出房間打算去療養院的花園坐一會兒,陽光好的叫人想要眯眼睛,時岸覺得秋天真是個好季節,他沒忍住,去超市買了個冰淇淋。
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吃到一半一擡眼才發現已經快到午飯時間了,本想着帶雁飛瀾出去吃,可這都到家門口了,要是讓李老師和時老師知道小時同志路過家門而不入那估摸着他這輩子也不用入了。
“喂,李老師。”時岸給他媽打了一通電話,準備回家蹭個午飯,“李老師中午有時間麽?方便給我補習一下紅燒鯉魚的做法麽?”
“呦!”李老師自從上個月被挂了電話之後心裏那口氣就一直不順,整一個月沒給時岸打過電話,時岸倒是打回來過,不過李老師壓根沒理他,估計今天也是看在他過生日的面子上才接了電話,“咱時老師今天有空啊。”
“有啊!跟李老師吃飯哪天沒空啊?”時岸舔着冰淇淋說:“媽,我中午回家吃啊,吃魚行不行?”
“你要是領個對象回來,別說吃魚了,你吃我都行。”
“你看您這話說的,我吃您幹嘛啊!”時岸吃了滿口的甜,“中午不光我自己回去啊,還有我高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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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同學?”
“嗯。”時岸把沾在嘴角的冰淇淋用舌尖卷了回來,他滿意的咂了咂嘴道:“雁飛瀾,您認識的。”
“哦——”李老師拖着長音問道:“飛瀾出來了?”
“嗯,昨天的事。”
“不是七年麽?”
“我之前不就跟您說了麽,減刑減刑的。”
李老師應了一聲:“行行行,我不問了,問兩句你态度就不好!你們倆什麽時候到?”
“已經到了。”時岸咬掉最後一口冰淇淋道:“在療養院看雁奶奶呢,一會兒李老師的大餐做好了我倆就回去。”
“行,你問問飛瀾想吃什麽,我讓你爸這就去買去。”
時岸道了一聲好,轉圈找着垃圾桶。
挂了電話他也沒瞧見附近哪有垃圾桶,他記得原來從這走出去不到二百米就應該有的,現在沒了他也懶得再往遠了走,就坐在太陽底下在初秋的陽光裏讓每一根神經盡情的放松。
時岸曬了個夠,手裏握着冰淇淋的包裝紙走回了雁奶奶的病房,一路上路過無數個垃圾桶全都因為在給學生看計劃書而忘了扔。
他回去的時候雁奶奶已經睡着了,拉着雁飛瀾的手沒有放開。
時岸放輕聲音問:“睡着了?”
雁飛瀾點了點頭,視線輕輕一挪就發現了時岸手裏壓在手機下的包裝紙,他揚了揚下巴問:“那是什麽。”
時岸攤開手:“手機。”
“手機下面壓着的。”
時岸拿開手機才發現包裝紙還握在手裏,他扔進屋裏的垃圾桶裏笑道:“剛才吃的了,忘了扔。”
“你胃疼。”雁飛瀾語重心長的說道:“少吃涼的,回頭疼起來又要遭罪。”
“知道了。”時岸扔掉垃圾坐回凳子上問雁飛瀾:“中午咱們兩個回我家吃,剛好能給雁奶奶帶點家裏做的飯來,我媽讓我問你有什麽想吃的。”
雁飛瀾低着頭看向自己的手指,上學那會兒時家父母對他不錯,時岸帶去學校的東西總是兩份的,一份是時岸的,一份是是時岸媽媽讓時岸帶去給雁飛瀾的,但是雁飛瀾上學的時候最不喜歡的就是去時岸家玩,時岸家太幹淨了,那沙發平整到坐上褶皺就是滔天大罪,籃子裏擺着的水果個個長得好看又幹淨,比他家那皺皺巴巴拿起來在衣服上擦一把就塞進嘴裏的蘋果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想什麽呢?”時岸輕聲問雁飛瀾:“問你呢,我媽問你有什麽想吃的?我讓她弄了個紅燒鯉魚,還有什麽想吃的?”
雁飛瀾在腿上搓了搓手,顯得有些緊張,他支支吾吾的說:“時岸,我...”
時岸只聽到這就知道雁飛瀾要說什麽了。
“雁飛瀾。”
“嗯。”
雁飛瀾避開時岸的視線不好意思去看。
時岸問雁飛瀾:“你中午能陪我吃頓飯麽?今天是我的生日。”
雁飛瀾隔了好久才在時岸滿是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點了頭。
雁飛瀾到底也沒說出來自己想吃什麽。
李老師電話打來叫兩人回家吃飯的時候告訴時岸稍微等一下,時老師已經去給雁奶奶送飯了,剛好三個人一起回去吃。
時岸的父親見到雁飛瀾的時候眼神很是欣賞,打量雁飛瀾幾個來回之後說道:“瘦了,飛瀾你受苦了。”
雁飛瀾勉強的扯着笑說道:“沒什麽苦不苦的。”
時老師搓了一把眼睛道:“當年你要不是為了我們家時岸,也不至于...也不至于...”
“叔叔!”雁飛瀾打斷了時老師的話說道:“叔叔,那不都是當年的事了麽,再說了,不僅是時岸,換成我的任何一個朋友我都會那樣做的。”
時岸聽着雁飛瀾的話,心裏好不是滋味。
可雁飛瀾的确什麽都沒說錯。
朋友而已,換誰都會那麽做。
“叔叔,咱們回家吧,我想吃阿姨的紅燒鯉魚想了很久了。”雁飛瀾扶住了時老師的肩膀,時岸就跟在雁飛瀾的身邊。
時岸家樓層不算高,現在正值飯點,一走進單元門口就是複雜的飯菜香,混在一起倒是格外的勾人食欲。
“餓了吧?你們兩個什麽時候回來的啊。”時老師一邊開門一邊問雁飛瀾:“你說說你們兩個也是的,回來怎麽就不提前說一聲,時岸那個時間打電話回來菜市場上的菜都不新鮮了,飛瀾,下次再回來讓時岸提前給你李姨打電話,聽見沒有?”
“好。”
時老師給雁飛瀾遞了拖鞋,不等李老師從廚房出來跟雁飛瀾說話,一條狗離弦箭一樣竄到了門口,雁飛瀾認得這條狗,時岸在心裏提到過,它是撿到的,給它治病花了時岸很多錢,時岸給他取名飛飛,雁飛瀾的飛。
雁飛瀾想要伸手摸摸它。
時岸在他身後道:“飛飛,我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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