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時針總要走過十二點

“您好,請問是雁先生麽?”

時岸聽見門外有人問了這麽一句,懶得起身只趴在那動也不動的問雁飛瀾:“誰啊?”

雁飛瀾沒答時岸,他接過門外遞進來的東西道:“是我,辛苦了,謝謝。”

門關好,時岸看見雁飛瀾拎了個蛋糕盒子進來了,雁飛瀾走過玄關就把蛋糕盒子藏身後去了,神秘感十足,時岸當然也樂得裝作沒看見,他眼巴巴的盯着雁飛瀾問:“什麽東西啊,誰找你啊?”

雁飛瀾耳尖在燈光下染了點紅,他把蛋糕盒子放在茶幾上說道:“生日蛋糕。”

時岸的戲演的向來到位,他的驚訝裝到了雁飛瀾看不出來他是假裝的地步。

“不簡單啊雁飛瀾。”時岸朝雁飛瀾揚了揚眉毛說道:“還知道給我買個生日蛋糕,夠細心啊你。”

雁飛瀾拆開蛋糕盒子上花裏胡哨的繩子,這蛋糕是他從時岸給他的那些錢裏抽出三百塊錢買的,白江的物價長得吓人,五年之前就這麽一小塊蛋糕哪就到了三百多的地步,雁飛瀾想先用用那個錢也沒關系的,明天他就去找工作,找到工作就把三百塊錢補上把那些錢一起還給時岸。

總不好什麽都白蹭人家的。

時岸還要攢錢娶媳婦呢,就看白江這個物價,時岸一個大學老師真未必能有多少存款,在車上的時候沈琦打過來的那通電話雖然直白了點但卻是沒有說錯的,時岸的日子原本能過的平常寬松的,可現在家裏多了他這麽個白吃白住的人口。

蛋糕款式很普通,沒什麽多餘的格外花哨的款式,巧克力味的奶油在轉圈寫着時岸生日快樂,永遠快樂。

款式普通,祝語也普通,普通到時岸想要把那句祝語單獨摳下來存起來。

雁飛瀾像模像樣的在蛋糕上插了一圈蠟燭,他看向時岸說:“我去關燈,回來你許個願?”

時岸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了,五年之前跟雁飛瀾一起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他也沒能許願,那天雁飛瀾說等大家都走了再給時岸買蛋糕,不然那蛋糕買回去可就是折騰時岸的利器。

只可惜五年之前的時岸沒能等到雁飛瀾買來的蛋糕,等來的卻是雁飛瀾的判決書。

雁飛瀾關了屋子裏唯一開着的一盞燈,窗外霓虹和月光交相映在屋子裏,時岸看着雁飛瀾從光線不甚清明處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從衣兜裏拿出了火機,将拉住一根根點燃,看起來好像比時岸這個馬上就要許願的人更虔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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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快許願。”

隔着一片燭光,這是兩個人最近的距離,時岸舍不得閉眼。

“許願啊。”雁飛瀾催着一動不動的時岸,他的笑在燭火裏跳動。

時岸還是閉上了眼睛,他虔誠的雙手交握,他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有神啊佛啊聽到他的願望,可他還是想許個願,萬一就真的有人聽到幫他實現了呢?

希望他好,希望他永遠都好,各種意義上的好,當然,更希望他的好與我有關。

雁飛瀾隔着明滅燭火看着時岸,時岸真的好看,好看到他想能不能就這麽一直看下去,看到七十,看到八十都可以。

可以的,只要他不說喜歡時岸,只要他能站在這條線、這片燭火裏他就永遠都能這樣看着時岸,并且只能這樣看着時岸。

“時岸。”

時岸睜開眼睛,他看見雁飛瀾朝他笑着說道:“生日快樂。”

時針總要走過十二點,人總要長大,總要學會用一句看似稀松平常的祝福來掩蓋自己真正想要說的話。

生日快樂,以後的生日我都陪你過吧。

要是十九歲就好了, 雁飛瀾在心裏想着,如果是十九歲的話他能夠不顧一切的把那句生日快樂換成我們在一起吧,什麽狗屁未來,什麽天殺的別人的眼光,都去死吧,世界再美好再醜陋我都無所謂,我只想要他。

可是現在不行了,二十九歲的兩個人早就過了不顧一切的年齡了,即使真正想要的就坐在對面,也沒了伸手去擁抱的勇氣,哪怕只是觸碰一下都會覺得是錯。

只可惜有的人在十九歲的時候不夠勇敢,在二十九歲的時候又開始想如果我是十九歲就好了。

“雁飛瀾。”

“嗯?”

時岸最喜歡的莫過于他叫雁飛瀾的每一句都有回應,盡管少年時很多句應答都是“幹嘛!我今天不可能做題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生日了!”

蠟燭已經有幾根燃到底了,雁飛瀾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只說:“快吹了,不然一會兒願望不能成真了。”

時岸聽完當即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要成真的。

“雁飛瀾。”

“嗯?”

時岸用食指從蛋糕上沾了些奶油下來,伸手正點在雁飛瀾的鼻尖上,就時岸伸手的速度雁飛瀾想要躲過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不過雁飛瀾動都沒動,就任由時岸鬧着,看着時岸笑着倒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像小兔子似的胡亂蹬着。

雁飛瀾問他:“開心麽?”

時岸一骨碌起來坐直身子道:“開心,你明年要是不忘就好了。”

雁飛瀾抿着嘴角道了一句好。

蛋糕被兩個人分着吃完,一向不愛吃甜食的時岸自己占去了大半個,雁飛瀾說是吃不過就是嘗了兩口而已。

這樣又甜又膩的東西,雁飛瀾着實不太喜歡,只是看着時岸吃他覺得會很好吃,所以才跟着嘗了。

“雁飛瀾。”時岸吃過蛋糕轉頭看着雁飛瀾問:“你還能喝麽?陪我喝兩杯?”

雁飛瀾強忍住了想摸時岸頭發的沖動,他只搖了搖頭道:“算了吧,時間這麽晚了,喝了你該胃疼了。”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時岸說完很心虛的瞥了一眼牆上的表,淩晨十二點三十五,他的生日已經過去三十五分鐘了。

雁飛瀾有些無奈說道:“好,那就喝,不過你只能喝一杯。”

酒這東西喝上了哪就能按着喝之前的量走。

時岸要添第二杯的時候雁飛瀾還是縱容了,時岸一杯喝的不算多,現在這會兒肯定還沒過瘾,要是攔了是要生氣的。

“雁飛瀾。”時岸和雁飛瀾坐在窗邊,他端着酒杯撐着腦袋看着雁飛瀾。

屋子裏從吹了蠟燭就沒有再開燈,今晚月光明朗,窗外霓虹仍然遙相閃着,它們照着未眠的白江,也照着睡不着的時岸和雁飛瀾。

“你喜歡的那姑娘叫什麽名字啊。”時岸就是那個嘴裏起了潰瘍明知道疼還總是要用舌頭去頂的人。

太疼了,可是疼一點才能讓自己長記性。

下輩子就別輕易喜歡誰了,這輩子肯定是改不掉了。

雁飛瀾一只腿撐着,他的手就搭在膝蓋上,看着杯裏沒喝完的酒,有兩個字梗在喉間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的。

時岸不懂雁飛瀾的沉默,只是一個名字而已,怎麽已經喜歡到了連名字都吝啬給人知道的地步了麽?

“長得好看麽?”時岸換了個問題。

雁飛瀾笑着點頭:“挺好看的。”

時岸沒有懷疑雁飛瀾的這一句好看,從雁飛瀾的笑是能看出來的,那姑娘一定是很漂亮的,至少是雁飛瀾喜歡的那種漂亮,雁飛瀾看起來好像很喜歡她,眼睛裏似乎都藏着對有她的未來的期待。

沒再有問題了,時岸就是撐着腦袋看雁飛瀾,他有些自私的希望雁飛瀾永遠都找不到工作,沒有工作就沒有錢,沒有錢只能住在他的家裏給他做一日三餐算房租,要是行的話,時岸覺得自己這房子能以這種方式出租一輩子。

可是怎麽可以這樣呢,雁飛瀾是獨立的人,時岸希望他好,各種意義上的好。

希望雁飛瀾能夠撿回他丢失的很多年,能夠走進他曾經有機會卻沒有走去的未來。

“睡覺吧。”時岸一口飲盡了杯裏的酒,他起身的時候在心裏暗暗想着,就喜歡到明天吧。

不行,還是後天吧。

也不行。

那就喜歡到那姑娘來找雁飛瀾的時候吧。

時岸進了浴室去洗澡,雁飛瀾仍舊坐在落地窗前,他看着不遠處晃眼的招牌燈光又滅了一處,這夜好像深的不見底了。

再沉的喜歡也有要藏起來的時候,再黑的夜也總有天亮的時候。

雁飛瀾五年來養成的生物鐘沒能被昨晚的酒精毀掉一點,他準時下樓晨跑,回來的時候給時岸做了三明治。

他出門的時候時岸還沒有起床,雁飛瀾放輕動作留了張紙條在桌上才出門去了。

時岸沒課,昨天又累睡前又喝兩杯酒,睡醒的時候已經九點了,還是被學生的微信狂轟濫炸起來的。

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時岸又把手機扣了回去,八十多條未讀微信着實是讓起晚了的時老師深感崩潰。

走出卧室的時候發現家裏沒人,餐桌上倒是擺着三明治還有一顆削了皮剔了核的蘋果,一旁的字條上寫着【牛奶在微波爐裏】

字跡還算好看工整。

時岸端了牛奶出來坐在餐桌前看着那張紙條傻笑,雁飛瀾的字能寫的像今天這麽好看着實有他一份功勞。

牛奶喝了沒兩口,時老師悠閑的早晨就被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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