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時岸的意中人是個剛上任的外賣員

出了門口,時岸扶着牆邊,踉踉跄跄的往洗手間去,手裏的手機持續再響,來電快要自動挂斷的時候他才接起了電話。

接起電話的時候他沒忍住打了個酒隔,時岸實在太讨厭這樣的自己了,上學的時候人人都對未來充滿了幻想,時岸也不例外,那會兒雖然他還沒想好自己要做什麽,可是在他的想象裏,他至少是自由快樂的上班族,每天按時上班,按時下班,按時完成工作,按時過好每一天有雁飛瀾的生活。

可是當曾經想象過的未來走到自己跟前的時候時岸才發現小時候的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想象有多美好,成年人的世界與想象中可謂天差地別,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同時,圖謀不軌的上級,還有越來越糟糕的自己,這一切都快讓時岸喘不過氣了,他很想卻又不敢告訴自己的學生,不要去想象未來,就算想象也不要期望值太高,因為總有一天會有現實來教你做人。

“喂。”時岸的呼吸裏都是他讨厭至極的酒味,越往洗手間走他越有種反胃的感覺,勉強做了幾次吞咽算是抵消了一點難受的感覺。

“你在哪呢?”雁飛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

“我出門的時候不是說了麽,在陪領導吃飯,不用等我,你先吃就是了。”時岸已經走進了洗手間。

他站在洗手臺前看着因為酒精而變得面紅耳赤的自己,他忽然很想把這面鏡子砸了,掩耳盜鈴總還是有點好處的,他沒有在照鏡子,他選擇背過身去。

“我知道你在陪領導吃飯應酬,我問你你現在在哪。”

時岸原本就翻騰的胃痛現在更甚,出門趕來飯局之前在家裏灌得那杯溫牛奶半點作用也沒起,幾杯酒下肚,現在胃裏像燃了篝火一樣,痛感神經就是添在篝火裏的柴,瘋狂作亂。

“天緣...”時岸又勉強壓下了一次反胃,他将餐廳的名字補全:“天緣盛,你...”

話還沒說完,時岸忍不住了,胃裏實在疼的難受,已經返到嗓子眼的東西險些嗆了他,他兩步沖到隔間跟前,一把拉開門,沖進去扶着馬桶把返上來的東西吐了出去,大概是喝了太多,時岸吐了兩口反而吐不出來了,那些壓在胃裏更難受了。

眩暈之間,時岸想到了自己待會兒回到包廂之後的情境,勢必還是會有人來灌他酒的,所以現在無論吐不吐得出來他都得把喝下去的都吐出來,這樣他才不會再回去之後暈的失了神志,到時候真的有誰把他怎麽樣了他可能都不會知道。

兩根手指探進嘴裏,壓住舌根。

時岸嘔了了天昏地暗,險些把自己給嗆着。

都吐出來了,胃裏也不見舒服,他靠在隔板上大口的喘着氣,就像一尾擱淺在烈日沙灘上的魚,他等待着別人能來放生他。

癡心妄想四個字在時岸心底騰起,他無力的擡起手看了一眼手裏的手機,雁飛瀾打來的電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挂斷了,他想給雁飛瀾打回去,他怕缺根筋的雁飛瀾還在家死等着他不肯自己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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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念一想,雁飛瀾什麽時候哦這麽做過呢,上學的時候都沒有,那會兒還是雁飛瀾約他去家裏吃飯,他不過是因為在家挑衣服挑的時間長了些,玩到了一會兒,結果等他到的時候約他吃飯的雁飛瀾已經自行解決過了,又從廚房端了幾個小碗出來,裏邊盛着的那幾口菜不知道是剩的還是提前留出來的。

時岸用力嘆了一口氣,他想着要是還能回到那天就好了,那是雁飛瀾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主動約他去家裏吃飯,又嘆了一口氣,時岸覺得自己實在有些貪心,不必回到那天,現在能讓他回去家吃上兩口雁飛瀾做的飯,哪怕是剩菜剩飯也沒關系,他就會很知足很知足,再也不會和這個世界要求什麽東西了,他能在瞬間和所有糟糕和解。

可不管是雁飛瀾主動約他吃飯的那天還是家,時岸終究都是回不去的,他唯一能回去的只有堪比毫無獲勝希望的戰場,推開包廂門,時岸看着滿屋子的人,他知道自己就是來送死的,他還無法拒絕。

再次坐回位置上,時岸至少覺得沒有那麽難受了,胃裏的酒都吐出去了,他至少還能喝上跟前一輪那樣多的酒,只是那只搭在他大腿上的手總是讓他無法适應,也無法輕易接受。

“小時啊。”秦校長側着身子,一手按在時岸的腿上,另一只手端着杯,眼神上下打量着時岸問道:“一會兒有事麽?”

時岸知道秦校長心裏打算着什麽,就算沒有肮髒到那種地步,下一輪也絕對還是喝酒,時岸此刻已經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什麽狗屁升職。

什麽該死的領導。

我他媽不伺候了!

時岸在心裏吼了一聲,随後他的臉上擺上了和接電話時一樣虛假且僵硬但還有點讨好意味的笑說道:“倒是沒什麽事,不過家裏有人在等,回去晚了不太好。”

“哦?”秦校長明顯抓住了時岸想讓他抓住的重點:“時老師家裏有人了?我怎麽沒聽時老師提起過啊,我還以為咱們小時老師至今單身呢,我啊,和你姜哥還尋思着給你找個能配得上你的呢。”

秦校長和姜校長交換了一個能讓時岸把年夜飯都嘔出來的笑,時岸看着秦校長有些發黑的門牙就覺得惡心。

時岸剛要說話,又聽秦校長拍了拍桌子,他這一拍桌子,屋裏邊倒都靜下來了,一桌人,齊刷刷的看向了時岸所在的位置。

“大家聽我說啊。”秦校長放在時岸腿上的手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他意味不明的笑着說道:“咱們!小時老師!家裏!有!人!了!”

秦校長故意一字一句的說,他話音才落,桌上就響了一片噓聲,時岸恨不能憤而起身直接從身後那窗戶跳下去。

不值當,為了這幫傻/逼弄沒了自己的命,不值當的,這可是四樓來的。

時岸嘴角的笑越來越僵硬,一個個的聽完秦校長的話都來了精神,問出口的那些問題明面上聽着像是在關心時岸的個人問題,實則一個個的沒人把時岸當個人,全把他當成了沒反正的小玩意。

在這幫人的飯桌上,不止出現過一個時岸,他們開起那些無底線玩笑的時候,個個都是很熟練的。

時岸坐在那張木質的,皮面椅子上,如坐針氈,他聽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所謂玩笑,垂着視線看着那只放在他大腿上的手,他在盤算着自己的存款,想象着自己要是現在立刻辭職去跟沈琦一起開餐廳,他能拿出多少錢來。

想象被真實數字輕易擊碎,時岸又挽了僵硬的笑提了一杯酒道:“勞煩各位領導,各位前輩替我操心,家裏的那位呢實在不是像各位說的那樣...”

時岸對于這幫人是如何揣測他,如何輕蔑他是覺得無所謂的,可那幫人用來猜測雁飛瀾的詞彙實在讓他有些聽不下去,而唯一能夠堵住這些人的嘴的東西就只有杯裏的酒。

低頭輕笑一聲,時岸重新道:“家裏有人在等不過就是...”

時岸的話沒說完,包廂門就被服務員推開了。

“您好,打擾一下,這邊有人找時岸時先生。”

時岸的視線跟着所有人的視線一起投向門口,裝扮精致的服務員身後站着一個身高高出她很多的男人,男人衣着看起來和這間高檔的餐廳格格不入,他的鼻尖上還挂着汗珠,邊角處掉了漆的安全帽看起來老舊且完全沒有時尚感。

“時岸。”雁飛瀾就站在門口,腳下踩着那塊昂貴的地毯,身前身後都是光,唯有他站在門楣下微微駝着背,他又接着問道:“你大概什麽時候結束?”

時岸表情微怔,桌上所有人又轉回視線看着他,僵笑了一整晚的時老師終于發在內心的展了個笑,他的手舉着酒杯已經有些酸了,他重新措辭道:“各位領導,真的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這杯算是我壞了大家興致自罰一杯,還希望各位不要和我計較,改天我攢局,希望各位到時賞光。”

幹脆利落的一口悶了小二兩白酒,時岸繞過桌邊,眼神全落在站在門口的雁飛瀾身上。

紫霞仙子說——我的意中人是一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我只猜中了開頭,卻猜不着這結尾。

時岸的意中人是個今天剛上任的外賣員,就在此刻他腳踏着從外賣公司租來的電動車來接時岸回家,時岸沒猜中這開頭,也猜不到這結尾,只是他走向他的意中人的步伐總是越來越急的。

時老師還算穩重,沒有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借着酒勁挂在雁飛瀾的身上,雁飛瀾跟着他走出包廂之前還朝屋裏衆人微微彎了腰算是致意。

兩人走進餐廳電梯,時岸一腦袋就歪在了雁飛瀾的肩膀上,他閉着眼睛說道:“雁飛瀾,我好像喝醉了,你扶着...不,你抱着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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