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想去為什麽還要去

時岸沒在超市逛太久,進了超市直奔主題,一口氣買了幾天的蔬菜水果還有肉,反正他未來三天是不打算再來超市了,大包小裹的提回家,時岸開門的時候就料到雁飛瀾肯定還沒回來。

果不其然,開門之後家裏跟平時只有時岸時是一樣的安靜,安靜到時岸想要吼兩嗓子,心裏不知道什麽東西堵着,反正就是難受,一口氣喘不順,渾身都跟着難受。

坐在沙發上喝了一杯水順氣,時岸看了一眼通話記錄,距離他給雁飛瀾打電話已經過去小半個小時了,雁飛瀾就算騎蝸牛也能從文明小區趕回來了。

時岸轉頭看向還擺在料理臺上的那些東西,他決定,算了,給雁飛瀾做頓晚餐吧,不管是外賣員還是白領那都是工作,不分高低貴賤的工作,第一天上班走進職場的雁飛瀾同志是值得一頓大餐來安慰他疲憊的身心的。

說幹就幹,時岸挽了袖子,邁着豪氣的不能更豪氣的步子往廚房去了,腰板挺得就像志在必得的常勝将軍邁向戰場一樣。

結果一站到廚房裏時岸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一次性買的額東西太多,他懶得理,胡亂的從袋子裏翻了幾樣自己會做的東西,他圍上圍裙打算備菜去了。

才切了一根青菜,門口傳來了按密碼的聲音。

答應時岸準備一日三餐頂房租的闫大廚姍姍來遲,他進門換鞋都顯得有些匆忙。

“時岸,我回來了!”

時岸聽見雁飛瀾的聲音從廚房探了身子出來,他不知道雁飛瀾早上出門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可至少中午那會兒的雁飛瀾除了額角那道幹涸的血跡以外還是算得上幹淨的,眼前的雁飛瀾卻離幹淨這兩個字十萬八千裏了。

身上那件黑色的衛衣的衣袖處不知道蹭了什麽東西,白花花的一片看起來像是牆灰,腳上那雙款式早就過時的運動鞋一日之間就變成了灰白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眼下還算流行的小髒鞋,額角的那道幹涸血跡倒是不見了,只留了些淡到不能更淡的紅色印子在額角,他額前的發全被汗濕,臉上泛着油光,手上那雙漏了窟窿手套不知道是從哪淘來的。

時岸很是疑惑,雁飛瀾這是應聘到外賣員去了,還是應聘到去撿外賣盒子了,他自己一個吃飯的時候、在學校的時候都點過不少次的外賣,人家哪個外賣員也沒像站在他眼前這外賣員似的。

“雁飛瀾。”

“嗯。”雁飛瀾的氣似乎還沒喘勻,他絞着手指看着時岸,明顯的有點心虛。

“你這是...”時岸又打量了雁飛瀾一眼:“幹什麽去了?”

雁飛瀾摘下手套道:“我...我在飯多多外賣做外賣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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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岸擰着眉看着雁飛瀾又問道:“你這是去送外賣了還是做什麽了?”他指着雁飛瀾袖邊那看似牆灰的東西問道:“中午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麽?這是怎麽搞的?”

雁飛瀾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緊張,他支支吾吾的找理由,時岸太聰明了,他不敢說話,他生怕自己一說話時岸就能從他的語氣和表情或者說出口的那些借口裏找到破綻。

一通電話拯救了雁飛瀾和時岸之間堪比拷問的氣氛。

時岸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響之後跟雁飛瀾說道:“不許動,在這等我,我去接個電話先。”

老師做久了的時岸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和雁飛瀾說話的語氣裏帶了那麽點命令的味道。

時岸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先是嘆了一口氣,随後不情不願的接了電話,接起電話的時候他笑的極其虛僞,嘴角那彎僵硬的弧度将他內心對來電人的厭惡以及不得不尊敬體現的淋漓盡致。

“喂,姜校長。”時岸本來就胃疼,現在一聽那邊說話更覺得胃疼,讓他頭疼的是即使是打從心眼裏厭惡,他還得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

“沒事沒事,那會兒就是有點反胃。”

“姜校長,您這就開玩笑了不是,我哪能是對您反胃啊,我尊敬您還來不及呢。”

“啊?”

“這我就不去了吧,您和秦校長吃飯我就不去打擾了吧。”

“沒有沒有,我怎麽會是讨厭您跟秦校長呢?”

電話那邊換了人說,時岸的表情依舊是厭惡又不得不裝出點恭敬。

“秦校長您好。”

“哎呦呦,您和姜校長這可是折煞我了。”

“您放心,我半個小時之後一定到位,您二位可慢着點喝,等等我啊。”

“是是是,秦校長說的對,自罰三杯,等我到了一定自罰三杯。”

電話終于被挂斷,時岸瞬間收起來臉上堆着的那些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他用拇指用力按去了胃的位置,他站在原地疼出了一額頭的汗,猛然松開手指,胃部的不适稍微減輕,時岸攢夠了力氣擡步去廚房,他在冰箱裏找了袋牛奶出來,倒進杯子裏他擡頭看到了雁飛瀾。

“你在這面壁思過呢?”

雁飛瀾眨着眼睛回答道:“你不讓我動的。”

時岸端着牛奶杯子的手想換個方向從雁飛瀾腦袋上淋下去,轉念一想還是算了,本來就缺根筋,現在要是再進了牛奶,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今晚我本來打算給你做飯的。”時岸把牛奶塞進微波爐裏:“但是現在不行了,我有個酒局要去一趟,你能給自己弄點吃的麽?”

雁飛瀾點頭,他覺得現在他和時岸之間重要的不是他能不能給自己弄點東西吃的問題。

“不想去為什麽還要去?”雁飛瀾趕在微波爐傳出叮的一聲之前問道。

微波爐的倒計時面板上顯示的數字還是全部歸于了零。

叮——

清脆的一聲提示音劃破了屋子裏不算長久的安靜。

時岸輕笑,是啊,不想去為什麽還要去。

可是這是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麽?明顯不是,他是什麽呢?

滄海一粟而已,還是無法決定自己能在海裏是沉還是浮的一顆米粒,命運和未來掌握在別人的手裏,他有什麽資格說不。

端出牛奶,溫度不高不低,正是适口,時岸仰頭像喝酒一樣爽快的額一口悶了杯子裏的牛奶。

他路過雁飛瀾時說道:“菜我都買回來了,吃完飯就別出去跑單子了,把冰箱理出來吧,我今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不用等我也不用給我留門,睡你的就行。”

雁飛瀾想叫住時岸,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他眼睜睜看着時岸去赴了不情不願的飯局。

時岸沒有開車去,他知道今天不喝個不省人事是不可能回來的,他還記得自己上次跟院長還有秦校長一行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不過是拒了秦校長的一杯酒而已,結果讓院長逮着在辦公室裏罵了半個小時。

車子離秦校長說的那家餐廳越近,時岸心裏越抗拒。

即使抗拒他還是在餐廳門口下了車,往餐廳裏走的時候他想人要好好的順心如意的活下去還真是挺困難的。

包廂裏不止有秦校長還有姜校長,桌邊坐了穿戴的人模狗樣的所謂精英,其中有些人時岸還是認得的,多所高校聯誼的時候,學術報告讨論的時候,他都曾經有幸坐在臺下看着桌邊那群人在臺上做過演講,其中不乏今天剛在本市電視臺錄制過教育欄目的學術界大拿。

時岸彎着腰恭敬的跟所有人打了招呼,他的位置被安排在秦校長和姜校長之間。

這位置看起來說道實在太多,哪裏會有人把飯局遲到的人尤其還是地位年齡資歷都夠不上等級的人安排在中間位置的。

時岸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了自己今晚的角色。

“秦校長,各位老師,校長,我今天來的晚,又是小輩,能得各位賞識能和各位一起坐在這張桌上吃飯,我深感榮幸,我先喝三杯算是敬各位。”

時岸掂量着手裏那不過能盛一口酒的小口杯,心想也不算太糟糕,當初剛到學校任職第一次陪校長吃飯的時候他可是連着悶了三個一兩半,當時喝完人直接趴桌子上睡過了飯局。

時岸的酒量好壞完全取決于場合。

“等會兒。”秦校長按住了時岸舉杯的手,他給姜校長遞了個眼神,姜校長直接将裝白酒的分酒器給遞到了時岸手裏。

時岸心裏早就忘掉了自己人民教師的身份,正在激情開麥罵娘,從秦校長、姜校長連帶着桌上所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在心裏罵歸在心裏罵,時岸的晉升還有比賽的經費全都在這三杯酒裏了。

仰頭一口悶,再來一個,又是一個。

喝完之後時岸穩穩當當的坐到了椅子上。

時岸從坐下的一刻就覺得身上像是被釘了釘子一樣不舒服,桌邊其他人打量的目光還有秦校長時不時搭上他肩膀的手,都讓時岸恨不得直接原地辭職算了。

被灌了不知道第幾杯的時候,時岸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了。

“秦校長...”時岸推拒着遞到跟前的酒杯說道:“秦校長,我去個洗手間,回來...回來咱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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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沒有瞧不起任何職業的意思,每一份職業都值得被尊重,本章以及未來章節中關于部分描寫全部都有隐情,請各位不要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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