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不結婚了
時岸對待這束小雛菊實在過于隆重了,雁飛瀾在廚房裏忙着做飯,他拎了餐廳一只凳子一會兒去趟主卧一會兒去趟書房,第三趟搬出來的時候和雁飛瀾打了個招呼。
“我去你房間櫃子裏找點東西。”像是怕雁飛瀾不同意似的,時岸又補充道:“我去櫃子上邊找東西,不會翻你的鬼子的。”
卧室給了雁飛瀾住,那麽那屋子裏面的一寸空氣都是雁飛瀾的,時岸絕對不會妄動。
不過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很誠心實意跟雁飛瀾打招呼的樣子,不等雁飛瀾應上一句好或者不好,他就拎着凳子進屋去了。
雁飛瀾不知道時岸在鼓搗什麽,他想問,但走出廚房一看桌子上已經擺着的那幾只花瓶他就明白什麽意思了。
算上雁飛瀾屋子裏櫃子上的這一只花瓶,是按義工在家裏搜羅出來了五只花瓶,原本還有四五個花盆的,只是這小雛菊還用不上花盆,花瓶和花盆都是他當初搬進來的時候李老師作為親媽送他的喬遷禮物,李老師當初還給時岸壓了兩只桃花來的,說是養花好,看着賞心悅目,屋子裏空氣也新鮮。
時岸沒和李老師争,李老師拿着那兩只桃花打得什麽算盤估計只有後來的飛飛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花是好花,只可惜是養在了時岸家,一個能用一星期把生機勃勃沒人管只要有水就能活上好一陣的綠蘿給養死的人,用什麽花瓶不是浪費?
花全都死了的那天,時岸為了斷絕自己再禍害花的心思,一咬牙背着李老師把花盆都給送人了,只留了這幾只花瓶,本打算閑着有心思的時候去花店給自己挑些随便什麽花養養的,結果從花瓶閑置一直到今天,什麽都沒養過。
李老師總問時岸買沒買花接着養,可時岸總說自己養自己都快費勁了,還養花呢。
被生活磋磨沒的熱情在今天被一束小雛菊徹底點燃。
時岸把餐廳的凳子放回原位,他又一聲不吭的跑回了客廳。
茶幾上正擺着那幾只差點當了傳家寶的花瓶。
時岸把小雛菊外邊的包裝拆了,一束花在那幾只花瓶裏插了個遍,花瓶全都落了灰,時岸哪一次也沒有将花全都插進去。
他打算把花瓶擦幹淨了再說,不然把花弄髒了可就不好弄了。
選了半天時岸也沒選出個所以然來,廚房那邊已經傳來了鏟子碰鍋的聲音,大概是雁飛瀾用什麽東西嗆了鍋,家裏香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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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裏又不是只有一個人,更何況這花還是雁飛瀾買回來的,時岸蹲在茶幾前邊想着,嚴格意義上說起來雁飛瀾應該算這捧花的親爸,他頂多就是個養父,該怎麽安置孩子還是要聽聽親爸的。
時岸從幾只花瓶裏邊選了兩只他比較中意但猶豫不決的花瓶拎去了廚房。
他用肩膀拱開廚房的推拉門,手裏拎着花瓶問雁飛瀾:“哪個配你送我的那束花好看?”
雁飛瀾只是短暫的回了一下頭,鍋裏的東西需要不停翻炒,要是糊一點,現在站在門口興高采烈那位肯定是要把臉拉下來然後一口也不會動這道菜的。
“都好看。”
雁飛瀾沒有敷衍時岸,這就跟他上學的時候時岸逼着他做選擇題的時候一樣,不是有意做錯,就是覺得哪個都可以。
“哎呀!”時岸這就急了,他拔了聲調又問:“雁飛瀾!我問你哪個好看!”
雁飛瀾又匆匆回了個頭說:“真的都挺好看。”
這在時岸眼裏就是敷衍,妥妥的敷衍。
他不幹了,拎着兩只花瓶闖進廚房,送到雁飛瀾面前問:“哪個好看?哪個用來插你送我的那捧花好看?”
雁飛瀾這回仔細看了半天才道:“不然你一直抱着那束花吧。”
這也不是敷衍,哪只花瓶都好看,時岸最好看。
哪只花瓶都配那束花,時岸最配。
時岸當即一腳踢在雁飛瀾小腿上,雁飛瀾不防整個人往前傾了一下,時岸完全沒擔心他會不會有栽到鍋裏的危險。
反正他是想明白為什麽那天學校涼亭裏的那對小情侶會吵個沒完了。
這些男的!太能敷衍了!
時岸不依不饒。
雁飛瀾忙着往外盛菜,又怕燙了時岸,想叫時岸躲開又怕時岸聽了會更不高興,一不小心上學那會兒常說的話就從嘴邊蹦了出來。
“哎呦我的祖宗哎,哪個都行真的那個都好看,快快快,給我騰個地方,別燙着你。”
時岸機械的往邊上挪了兩步,他眨巴了兩下眼睛,舉花瓶已經舉到胳膊都酸了,他把落了灰的花瓶放在懷裏抱着,站在那像花瓶似的看着正盛菜的雁飛瀾。
其實雁飛瀾和以前比起來也沒有變太多的。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依舊讓時岸覺得要是能跟他過一輩子,聽他說一輩子這樣的話就好了。
雁飛瀾回頭放鍋就見時岸把全是灰的物件給抱在了懷裏。
他伸手從時岸懷裏解放了兩只花瓶,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都落灰了還抱着,回頭髒了衣服又要說洗不幹淨了,又要說一股灰味了。”
小時候的時岸矯情,矯情到雁飛瀾真想過叫一車人來打他個矯情鬼。
時岸站在那看雁飛瀾拎着花瓶走出去,又看着雁飛瀾走進來。
雁飛瀾開門闖進時岸有些錯愕,有驚喜的眼神裏,他有些束手無措。
“雁飛瀾。”
“嗯?”
時岸自私且大膽的說道:“雁飛瀾,你別結婚了,就像現在這樣在我家住着吧。”
這話經過考慮,但不是深思熟慮。
時岸覺得自己不僅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人家雁飛瀾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做,他居然有一次在心裏妄想着霸占原本屬于那個漂亮的女老師的關于雁飛瀾的餘生。
雁飛瀾認真的看着時岸,他又好認真的搖頭:“不行,還是要結婚的。”
時岸什麽話都沒說,連表情都沒來得及挑選好就走出了廚房。
雁飛瀾知道他又一次搞砸了,他知道自己讓時岸傷心了,他照着自己的嘴打了一下,咬着牙在心裏罵了自己兩句。
時岸對他的感情已經明說過好幾次了,就在一夜之間,雁飛瀾沒有按照和時岸的約定坐到天亮就忘記,雁飛瀾一夜未眠,睜眼到天亮心裏想的全都是時岸那句話。
他想擁抱時岸,他當然也想像時岸告白,可是他的人生太糟糕了。
今天早上那捧張揚的花束送到他懷裏的時候雁飛瀾卻有點後悔了,彼時他還能冷靜的告訴自己時岸應該被更好的人喜歡,不該是他,可是給時岸買花的時候他好像腦子真的缺了根筋。
彼時的雁飛瀾想着,時岸喜歡他,時岸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說的出喜歡他,那想必也是不會介意他這五年的,既然時岸都不在意那他為什麽要在意。
買完花從花店出來,雁飛瀾的理智瞬間歸位,能配得上這樣的花的人應該擁有像花一樣的未來。
可當時岸接到那電話的時候,雁飛瀾的心思又全都彈簧似的彈了回去。
這心思一直持續到剛才時岸問他能不能不結婚。
他脫口而出不能。
雁飛瀾想結婚,就在未眠的夜裏他想象過他和時岸的婚禮,應該有婚禮的。
時岸應該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等着他去牽他的手的,等着他一步步走向他。
要結婚的,要和時岸結婚的。
等到一切都變好一點,這五年的事實是他無力改變的,可雁飛瀾想着他好歹是能改變現在的,他想先跑跑外賣,一點一點攢攢錢先開個小餐館,能做大的話慢慢做大,做不大的話,起碼他的人生不會像現在這樣灰白一片。
時岸應該配彩色的世界才對。
花瓶的選擇到底也只是被點兵點将這樣幼稚的,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的小游戲給左右了。
時岸說不上賭氣,只是心裏有些不太舒服,這不舒服有一大半還是因為他自己的自私。
雁飛瀾說的沒錯,他得結婚。
在洗手間裏給花瓶沖了水,時岸又拎着花瓶回了洗手間,生活水平較低的時老師完全沒有想到給沖過水的花瓶用抹布擦一擦,從洗手間到客廳,水珠沿着他的行動軌跡落了一串痕跡,看起來就像失聯的星星一樣在傍晚的奶白色的瓷磚上閃爍着。
雁飛瀾弄好了菜從廚房出來,他先是去洗手間拿了拖把把地上的水珠擦幹淨,他把拖把送回去再回到客廳,時岸已經把那一束小雛菊插好了。
時岸連花帶瓶全都送到了雁飛瀾跟前。
他問雁飛瀾:“好看麽?”
雁飛瀾隔着花看着時岸,他道:“好看。”
時岸滿意的放下花,他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好看。”
雁飛瀾一句對不起卡在喉嚨裏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時岸站在那低頭看花也不說話也沒有動作。
半晌,雁飛瀾聲音低低的說了句:“我不結婚了。”
時岸擡頭,看傻子似的看着雁飛瀾道:“說什麽傻話呢,我就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他從雁飛瀾身邊路過,擡手在雁飛瀾肩膀上拍了拍說道:“趕緊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