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收了個情報
一聽這聲音,朝花倏地擡頭,用力瞪着頭頂上方,“秦九是吧,你這屬于自投羅網懂不懂?”
一道颀長的身影輕快地從天而降,秦九依舊一襲黑衣,滿眼諧谑地看着她,“五公主,在下不才前來打擾,您今日能不能再看看我的運勢?”
嚯,這次連遮面巾都不戴了,咧着一口齊整淨白的牙齒,眉眼上挑。
朝花默默地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釵,珠玉制成的花蕊輕顫幾下,“來,張開手。”
秦九不明所以,攤開了手掌,骨節分明的手指,掌心一層厚厚的繭。
“我丢出這根釵,不要等落地,你就接住它,珠花朝上,好運,朝下,你就要倒大黴。”
說罷,朝花對着空中丢出金釵,手腕使了點力,金釵在半空轉了幾個圈。
秦九不屑一顧,随手在空中一抓,“抓到就歸我……”鼻子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你……”,他眉頭緊皺,看着面前早已捂住口鼻的朝花。
修長的身軀轟然倒地。
“貪財,活該。”
朝花看着面前被迷暈的秦九,這金釵當然是霜葉的傑作。
珠花的花蕊上事先沾上了一些毒粉,外面封了薄薄一層蠟,朝花摘下金釵的時候,特意把蠟封蹭掉,等秦九抓到金釵的時候,她還專門吹了一口氣,送了毒粉一程東風。只不過這毒粉效力不大,最多只夠讓人昏上幾分鐘。
但只要幾分鐘就夠綁人了。她麻溜地從床頭的櫃子裏抓出一卷麻繩,喊了霜葉進來。
之前朝花曾經問過霜葉,武林上是不是有一些殺人不見血的毒藥暗器,霜葉想了半天,回去又查了查書,除了世人皆知那幾味極毒的毒藥,大部分都是短效毒性,死不了人。
毒藥也只有進了五髒六腑,才能發揮作用,一聞就死的,那是小強。
綁,就是五花大綁,朝花還和霜葉探讨了一下漁人結和八字圈結哪個更加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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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秦九口中“嘶”了一聲,猛地睜開眼,在他眼前,世界是倒轉過來的。
再一看,自己像一只蝙蝠,被人倒吊在大梁上,身上捆得十分結實。
朝花努努嘴,霜葉悻悻然地放下手中的長棍,公主也不讓她通知侍衛隊,說是家賊要自己審。
“我問你,你一而再再而三跑到我房裏,到底是為了什麽?”懶得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這房間早就被她翻了個底朝天,除了那箱賞賜,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要說這賊的目标是為了珠寶玉器,專門進宮找她這個不受器重的公主下手,似乎也說得過去,但一次兩次只盯着她一個人偷,這是要愚公移山嗎??
秦九的臉煞白,“我的頭有點暈,你放我下來,我和你說。”
朝花想了想,“霜葉,檢查他身上有沒有暗器。”
霜葉爽快地伸手,就聽見秦九怪叫一聲,扭着身子在半空轉了個圈,“男女有別。”
朝花冷笑,“你現在知道男女有別了?你跑到我閨房算什麽?”
秦九努力咽了口口水,“我和你說了,我可就回不去了。”
“什麽意思?”
“我是派來盯公主的。”
霜葉眼中精光一閃,不易察覺地抽出藏在腰間的一條軟鞭,厲聲呵斥,“你到底是什麽人?”
秦九苦笑,“我也不知道我算什麽人,拿錢辦事而已,不過不知道事主是何人。”
“胡說!”霜葉喝叱一聲,“你個小賊敢來監視當朝公主,還敢一問三不知?”
“你們先把我放下來,我真的是頭暈……”
朝花看他的臉色慘白,估計是血液沖上了頭,伸手攔住了氣勢洶洶的霜葉,“放他下來問清楚。”
霜葉心不甘情不願地砍斷了大梁上的繩子,秦九悶哼一聲,宛如麻袋落地。
“說吧。”
秦九看了一眼朝花,“小人說的都是實話,公主可要聽好了。”
他叫秦九,不知道這個姓是從何而來,但這個九不是排行第九的意思,而是他是在那個月九號進了那扇門,被師傅賜了秦九這個名。
他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個孤兒,誤打誤撞加入了一個民間的情報組織,那組織名為“蒼耳”。
當時看見這個組織的大名,年紀尚小的他以為是個賣野味的。
這個組織十分神秘,沒人知道他們在朝霧國內存在了多久,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管理十分野生,有些類似現代雇傭兵的運作體系,專職和兼職人員都有,成員間相互不認識,更不知道組織到底有多少人。
最上面的掌門主事從不露面,不知名姓,仿佛是個幽靈。
他們不參與江湖恩怨,不理會朝政時事,專門販賣各路情報,一心賺錢。
蒼耳用來賺錢的産品就是他們提供定制化情報。
何所謂定制情報,就是事主出定金下單,組織就安排接單的情報人員,就是被稱為“耳目”的探子,提供一對一服務,但雙方彼此不見面,由組織充當中間平臺。
在事主指定的時間段,耳目去跟蹤或者監聽由事主指定的對象,到時間了,再把收集到的情報彙總交過去即可。
不殺人,不越貨,也不負責售後。做這行,憑的是金字招牌的信譽。
秦九就是這個組織鏈條中最末流的耳目,小時候在師傅手下學了點偷雞摸狗的技法和輕功,做這行還挺趁手。
“所以是有人花錢讓你來監視我?”朝花不相信,這個民間組織也太不要命了吧,皇宮禁地也敢闖。
秦九點頭,“宮裏的任務通常比較高價,但是時間一般都很短,所以,賺個快錢還是可以的。”
“你就不怕被人抓到了?”
“我只管記錄發生了什麽,我輕功又好,才不會被人發現。”
朝花撇嘴,“你不是被我發現了嗎?”
秦九欲言又止,朝花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在旁邊虎視眈眈是霜葉,懷疑他有什麽不方便當着別人面說的話,低頭沉思一會兒,“你剛才說你告訴了我你是誰,你就回不去了?”
秦九冷笑一聲,“那是,我們組織的規矩是,一旦耳目暴露行蹤,必須自盡。”
呃?朝花悚然,看了他俊俏的臉蛋一眼,“所以?”
“所以小人想和公主做個交易,小人把實情告訴公主了,公主就當沒見過我。”
這腦袋瓜夠靈活的啊,應該是設想了無數次被抓到後的脫身之策吧。朝花想了想,脫口而出,“你也可以殺了我們啊,這樣也沒人發現你暴露了。”
此言一出,霜葉和秦九的嘴角都抽搐起來。
“我,我是瘋了是吧,謀殺當朝公主?!”秦九的額頭滲出一層冷汗,這公主,怕不是魔怔了,主動提供另類解題思路,被宮裏追殺和被組織追殺,還不都是一個死。
“可是你膽敢闖入皇宮,監聽當朝公主,這也是死罪,反正橫豎都要死,你為什麽不搏一把?”朝花仔細地盯着他,心底隐約覺得哪裏不對。
“那當然不一樣。”秦九振振有詞,“這事要怪,就是下單的事主,我拿錢辦事,罪不至死。”
“你不知道事主是誰?”
“不知。”
“那對方讓你在什麽時候監視我?”
“一周之前,今天本是最後一天了。”
“你記錄的情報呢?”朝花朝捆得嚴實的粽子伸出手。
秦九眯起眼睛,嘴角牽起一抹幹笑,“公主放不放過小人?”
“你給我看看你記了些什麽我再決定。”
“公主你這樣……”
“我什麽我,現在是你求我。”朝花板起臉。
秦九頓時沒了脾氣,讪讪道,“那東西在我內袋裏。”
霜葉走過去,從他衣襟內袋裏摸出一本黑皮的小冊子,遞給了朝花。
翻開一看,裏面按照日期和時間,記錄了朝花每天的行動,見了什麽人,大概說了哪些話,十分詳盡,但是主要的描述都限于栖霞宮內,遠一點,也只是記下她到了哪些地方,寥寥幾筆點到即止。
看樣子,秦九也不是為了賺錢不要命的主兒。
看了兩頁,朝花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啪”地一聲合上冊子,“這是你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并未添油加醋?”
秦九哼了一聲,“小人也是有職業操守的好不好,眼見為實。”
“那你敢不敢上堂作證?”
秦九愣住了,“這個,恐怕不行。”
耳目是絕對見不得光的,如果他膽敢暴露自己的身份,組織會把他碎屍萬段,再喂狗。這是每個耳目必須烙刻在心的入門第一條規矩。
朝花快速在腦中思索着對策,決定想辦法試試招安。
“那你沒了這本記錄,會怎麽樣?”
“小人可以毀單。”
“啊?”
“這個……”秦九覺得鼻子裏癢癢的,動了動手臂,發覺繩子緊緊勒進了肉裏,嘆了口氣,“一般宮裏的活兒,事主都不敢露頭,我可以當沒完成,最多,最多也就是罰錢,不會要我的命。”
朝花沉默了,掂量了一下這話的真假,看起來秦九在箱子裏順走了她幾件首飾,也是為了留下後手。
這個叫秦九的,最多就算別人在她房裏偷裝的攝像頭,偷拍者該死,攝像頭倒不至于。
“那,如果我出錢,讓你監視某個人,可以嗎?”她忽然出聲。
秦九的臉色變了變,“不行,耳目不能直接接客人的單。”
平臺還不許接私活。
“那你們組織對外怎麽聯系?”
“這個……”面露難色。
朝花翻了個白眼,“行吧,那你走吧。”
霜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你就這麽放了他?”
朝花捋了捋發梢,把金釵重新插回發髻,“那怎麽辦?交給掌禁司打死他?”不過就是個小賊,最多算個狗仔,也沒對自己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況且,他本子裏記錄的那些東西,看得朝花心驚肉跳,她還沒想好是不是留着這個人,未來以備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