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與虎謀皮
朝花抱着枕頭從床上翻了下去。
欸?并沒有很痛?一睜眼,看見壓在自己身子下面的霜葉,氣若游絲,“公主,您還好吧。”
她趕緊從霜葉身上爬起來,就看着知春掩面而笑,“公主,你可醒了,蕭質子一大早就來了,現在人在花園裏,您看是不是現在就梳洗打扮?“這家夥還真來了?朝花傻了眼,他不會是來送還前任寫給他的情詩吧?
匆忙那濕帕子擦了把臉,從梳妝臺上随意拿起一根紫色絲帶挽住青絲,換了身素色的錦衣裙衫,就徑直往花園走去,還不忘囑托知春快些備好早餐,趕緊送過去。
她發現了,人在餓肚子的時候,大腦會因為供血不足,腦筋轉不過來,罵人的話也想不利索。
走進花園,朝花就看見石凳上一道爽朗清舉的修長身影,一手端着茶盞,一手拿着書卷,姿态風雅。
在心中啐了一口,又開始裝了,大剌剌地就在他對面坐下了,擡手從茶壺裏給自己倒了杯茶。
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人的唇上,蕭琰的嘴唇線條有些鋒利,但因為總帶着笑,嘴角微微地向上挑起,倒是看着很可口。
可口?!她想給自己的腦子一記重拳!
蕭琰趕緊放下書和茶盞,起身給朝花行了個标準大禮,不易察覺地皺起了眉,朝花這身穿着打扮,簡直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近日來,朝花公主的風頭很盛,宮中宮外不少人在讨論五公主,多是說她鋒芒畢露,冰雪聰明,看着眼前這個嬌俏的少女,似乎離那些傳言很遠。
“蕭某不請自到,望五公主不要見怪。”蕭琰笑了笑,微風吹過青草地,明月落山崗。
朝花看着那張天妒人怨的臉,正在胡思亂想要不要推薦他去練練什麽陰陽調和的心法,平衡一下,又聽見他和風細雨地說道,“蕭某是不是打擾了公主休息,請公主恕蕭某無禮。”
“蕭先生說笑了,是我起晚了,害得蕭先生久等。”朝花認錯的态度極為真誠,杏眼波動,少女俏麗的臉上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蕭琰微怔,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片刻。
沙沙的幾道腳步聲響起,知春帶着幾名宮女送上來幾屜點心,還有白粥和各式小菜,正猶豫着要不要添副碗筷給蕭琰,就聽見朝花說,“蕭先生不介意我邊吃邊聊吧,哦,蕭先生肯定吃了早飯過來的,對不對,就算沒吃,也不敢在我這裏用膳吧,怕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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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琰的眉梢彎了起來,“蕭某還真沒用膳,公主不吝,賜蕭某一同進餐可否?”
朝花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點頭,知春便又走出了花園。
這下只留了他們兩人,瞬間蕭琰的臉冷淡下來,朝花笑笑,這才對嘛。
“蕭先生要和我談什麽?”朝花爽快地推開面前的碗碟,這人刻意支開知春,應該是想說什麽不願旁人聽見的話,她才不會信蕭琰是餓着肚子來栖霞宮讨飯的。
那夜的事,她千叮萬囑地吩咐過霜葉,關于蕭質子會武功,切不可道與第三人知。
關于這件事,她有自己的盤算,少一些人知道蕭琰的真面目,也就少一分被他追殺的危險。知春和寒梅都是沒有武功傍身的普通女子,最好不要被牽連。
蕭琰的嘴角微微挑起,眉若遠山,深不可測,“你不怕我?”
朝花又瞄了他一眼,老實說,她怕。自從見識到蕭琰的身手,她才知道這個人不僅心機深,而且要想殺自己簡直易如反掌,至于為什麽不殺?她琢磨着,是因為眼下掌禁司和自己接觸頗深,但凡出點什麽事,估計他逃不開幹系。
她不動聲色,悄悄瞥了一眼閨房的方向,幸好幸好,她提前找了一個小幫手。
這個地方距離她的香閨不過十餘步,屋裏的那個保镖,應該聞風就能到面前。
她之所以這麽自信,是因為昨夜在半睡半醒間,空中掉下了一只烏鴉。
“喂。”當那聲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朝花瞬間被一盆涼水透心涼,立馬清醒過來。心裏兀自罵了一通霜葉,布什麽鬼安防,秦九進來連鞋都不用換。
“我上次給你的字條你看見了吧。”
“呃。”
“你讓我問的事我問了,這段時間就我領了宮裏的任務,其他人都沒有。”
“哦。”
“那你可以把荷包還我了吧。”
“嗯……”
“你是堂堂五公主,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朝花看着秦九略顯緊張的臉,迅速在腦子裏想出一個法子,然後把這個想法轉換成了行動,然後就高枕無憂地睡到了今天早上自然醒。
“公主?”蕭琰看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陡然收起了笑容,眸光驀地銳利,實際上他本不想來這一趟,如果不是朝花最近在宮裏過于活躍,他本可以忽略她的。
“哦,我在聽,蕭先生剛才說什麽來着?”
蕭琰一動不動地盯着朝花,“公主是不是忘記曾經和蕭某說過一句話。”
“我這人話比較多,不知道蕭先生記得的是哪一句?”
“公主說,願意為蕭某傾其一生。”
朝花嘴角抽了一下,“那我還真不記得我說過。”
一抹冰冷的笑在蕭琰眼底如水面漣漪般轉瞬即逝,“公主不記得的事情還挺多的,要不要蕭某幫公主回憶一下?”
她正要說話,看着知春端着碗筷款款走來,“蕭先生,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好,蕭某聽公主安排,去哪裏?”
“去我房裏吧。”
不知道是不是朝花眼花,看着蕭琰半邊眉毛垮了,十分勉強地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公主請随意。”
和知春吩咐了一下,朝花就帶着蕭琰進了自己的閨房。跨進門檻的那一刻,她悄然松了一口氣。
畢竟,她房裏藏着一個高手,輕功無敵的逃跑高手。
昨夜,她問秦九,“你武功如何?”
“稀松平常,勉強自保。”
“那你什麽有什麽厲害的?”
“輕功還行,擅長逃跑。”
“帶着人跑行不行?”
“我只試過帶蹴鞠跑,帶個人,應該也勉強,哦,那人死的活的?”
朝花一口氣岔進了肺管子裏,“我,帶着我跑!”
秦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公主這麽小只,應該可以,請問公主想要跑去哪?”
“我是說,如果有人對我下手,你帶着我跑。”
“公主想讓我當保镖啊?”
“如何?我付你工錢。”
“多久啊?”
“呃,三個月?”
“不行不行,我可不想憋在宮裏這麽久。”
“那就一個月吧,你悄悄潛伏在我身邊,如有人對我行刺,你打不過就帶我跑。”
交易談成了,秦九就打算常駐栖霞宮了,和朝花又要了點定金,估計現在就在附近窩着呢。
朝花轉身掩上門,餘光不易察覺地在自己房內掃了一圈,沒看見秦九的人,但按照他收下的第一筆定金數額,這人但凡有點職業道德都不會走遠。她全然沒顧上蕭琰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公主,你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你想和我說什麽?”
“我想和你做筆交易。”
蕭琰的眼角如落英飄搖,輕佻中透出一絲殺氣。
朝花硬生生寒毛集體站起來,打了個寒顫,直覺告訴她,這筆交易天平的另一半籌碼,是她的小命。
她沉下一口氣,“蕭先生不妨先說一說,至于我答不答應,到時候再說。”
半響之後,知春再三猶豫,還是敲了敲房門,“公主,三公主那邊派人來催促您。”
快到午時,實際上朝雲公主沒有催得那麽急,但知春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會壞了自家主子的名聲。
“好的,我一會兒就出了。”朝花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話語輕快,态度稀松如平常。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蕭琰雙手抱拳,和朝花告辭。
“公主,蕭某叨擾良久,實在過意不去。”
“哪裏哪裏,謝謝蕭先生指點迷津,我受益匪淺。”
“公主悟性好,一點就通,無需蕭某贅言。”
“哪裏哪裏,是蕭先生教得好,劣徒也怕遇良師啊。“蕭琰笑了笑,“公主好謙虛,不過劣徒那是師傅喊的,沒有人自己說自己是劣徒。”也不理會她那張堆滿假笑的小臉忽然變僵,徑自低頭退後幾步,快步出了房間,和知春點頭示意,又轉身朝着宮門的方向離開了。
知春心中十分納悶,蕭質子對朝花一向謙恭有禮,從不逾越臣子身份,今日看起來兩人倒好像親近了許多。
“知春,我餓了,能不能先吃點東西再上路。”
蕭琰前腳一走,她迅速耷拉下臉來,果然人沒有吃飽,連腦子都轉得慢,這次的談話完全被蕭琰牽着鼻子走,不甘心啊不甘心。
知春啞然失笑,從身後端出一個食盒,裏面是幾件精心準備的點心,“奴婢本想着是不是公主在轎子上的時候墊一墊肚子,公主如果沒吃飽的話,那就現在吃吧。”
朝花歡呼雀躍着接過食盒,“你去幫我再準備一些禮物,我帶去三公主那裏。”
知春一聽就明白了,公主這是要關門吃獨食,點點頭,“公主您慢慢吃,稍後我再來幫您梳洗。”
溫熱的食盒放在案臺上,抽開屜籠,食物的香氣飄了出來,晃悠悠地上了梁。
朝花咳了一聲,“你是不是也沒吃東西呢?”
一道黑影倏地從床底下閃了出來,“哇,五公主您真是有良心,居然還管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