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流夕公主
朝花不理會,她确實聽說有人有這樣奇怪的癖好,鬧得不好就賠上了小命。
但這案子不對,死者那只被斬斷的右手不翼而飛,而那張撕碎的字條更像栽贓陷害,絕不會是意外身亡。
沉吟片刻,繼續說,“我不覺得大驸馬是自缢,且不說這人要自殺為何還砍斷自己的右手,就算是自殺在先,賊人在他死後砍下左手,故弄玄虛……”
她緩步走到了床榻旁,掀開了帷幔,“大驸馬難道是睡到一半,忽然想死了?”
床榻上留下了淩亂的痕跡,分明是有人睡下過,最起碼也是上過床。
“所以大驸馬就是被人謀殺了,兇手殺完之後僞裝成自殺的模樣,至于砍斷右手,也許是另一人所為也不一定。”
一道閃電劃破腦際,嗚呼!她覺得這種可能完全說得通!
兇手想僞裝成大驸馬自殺的樣子,就是希望不要引起掌禁司懷疑,所以何必又要費勁往前朝詛咒上扯?但若是兩撥人所為,就能說得過去,因為他們的目的不同。
那按照這個推測,後面發生的兩起案子,是第一個兇手繼續行兇,還是第二個?朝花在內心偏向後者,都是假借前朝詛咒的噱頭,砍完手腳砍頭湊數。
蕭琰眉宇間浮起暧昧不明的神色,“這些是你從證據裏看出來的?”
她無心地應了聲,還在琢磨着關于人證的幾個疑問,但她決定不告訴蕭琰,省得對方警覺。
蕭琰雖然不一定是正牌兇手,但沒準是個幫兇。
她敢這麽斷言,主要是覺得參與這樁生意對蕭琰毫無益處。死了三個驸馬,讓三個變成寡婦的公主被人非議,影響了她們在朝中的聲譽,這種事只對剩下的三個皇儲候選人有直接好處,說起來,自己的嫌疑比他要大。
但如果是為了将皇族斬盡殺絕,蕭琰那夜闖入閨房,就應該二話不說一刀喀嚓了自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拾刀不昧。
“你還看出來什麽?”
“那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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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條怎麽了?”
朝花故意按下不表,抿嘴笑了笑,“蕭先生要不要和我打賭?”
“你想賭什麽?”
“蕭先生發誓不影響我查案,我肯定能查出來。”
“那于蕭某又有什麽好處?”
“蕭先生不是想離開這裏?”
“……”
“如我查出兇手,皇上一定會獎勵我,到時我請他放你離開。”
“那對公主有什麽好處?”
“這宮裏有人想殺我。”
“唔,公主現在知道了?”
朝花翻了個白眼,“所以請蕭先生保護我,在查出兇手前我可不想死。”
擡起小臉,嘴角浮起一個淺淺的笑渦,圓圓的眼睛清澈明亮。
蕭琰不動聲色,“我又不能時時伴随公主身邊,如何能保護公主。”
“要不,咱倆演出戲吧。”她撫掌,來一出郎有情妾有意的戲碼,劇本殺都是帶演技的玩法,演CP是最常有的橋段。
朝花是這麽打算的,在自己的寝宮裏放一個秦九,但她現在需要在皇宮裏多方行走,光依靠霜葉,女官的身份還是不能時刻貼身相伴。既然大家都知道自己對蕭琰有意,那麽不如幹脆出演成雙成對形影不離。
反正蕭琰的演技是影帝級的,這劇本對他就是小菜一碟。
如果他真是兇手那一頭的,朝花也決定冒一次險,書上不是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公主拿自己的名節做賭注?”聽她說完這個想法,蕭琰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
“名節?”她一愣,“我沒婚約,蕭先生也未婚娶,咱倆自由戀愛,不合适就分手,關名節什麽事?”
蕭琰抽了抽嘴角,“朝花公主,敢問你從哪本書裏看見過這段話?”
捋了捋散落在鬓角的碎發,她不經意地把簪子插回,吐出兩個字:“女德”。
蕭琰的眉心鎖得更緊了。
寝殿的門外,知春來回踱步,等得焦急。蕭琰進去之後,房間裏一開始還偶爾傳出說話的聲音,再過一會兒,裏面徹底安靜下來,她終歸不安,跺了跺腳,決定上去敲門。
這時,烏黑的木門緩緩打開,朝花仰着頭,眉角飛揚從房裏跨出來。
脖子擡得高了些,門檻就沒看清,腳下突突一個趔趄,知春吓得趕忙去扶,卻不料旁邊伸出一只骨節修長的大手,穩穩地接住了她,“公主小心。”
知春張開嘴,就看着朝花故作柔弱地挂在蕭琰的胳膊上,“謝謝蕭哥哥。”她打了個冷顫,看見蕭琰的眉毛一抖,笑容僵在臉上。
“公主是自行回宮呢?還是……“朝花驚訝道,“蕭哥哥不是要和我去掌禁司散個步嗎?”
蕭琰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底笑意盎然,“好呀,那就陪公主消消食吧。”
朝花捶了捶蕭琰的胸口,“你真的好讨厭哦,我又沒吃東西。”
蕭琰恍然大悟,“哦,蕭某只是覺得公主好像重了許多,以為是公主多用了一些早膳。”
朝花幹笑着,掙脫他的手,往外走去,“既然我重了,就不邀請蕭哥哥一同乘轎了,怕轎夫撐不住。”
蕭琰拱手道,“好啊,蕭某也怕轎夫撐不住,到時候萬一再摔了公主的頭,蕭某會心疼。”
靠!她受不了了,忽地扯上轎簾,幹嘔了幾聲。
幸虧到了最後,蕭琰到底還是接受了她的提議,作為交換條件,她必須要在一個月內破案,逾時不候。
蕭琰一路跟着轎子,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轎簾映出的那道剪影上,若有所思。
剛到了掌禁司臨時辦公所在的偏殿,蕭琰扶着朝花正要落轎,就看見不遠處一名內務總管匆忙朝着偏殿趕來,一邊擦着汗,手中還拿了一道明晃晃的聖旨。
他倆同時都認出了,來者是皇上身邊的人,很有默契地腳步一頓,隐于樹影之下,靜看事态發展。
“傳聖上口谕,掌禁司三名主管大人即刻到禦書房見駕!”
話音未落,三道紅青色官袍飛速從內殿前後奔了出來,衛大人沖在最前面,一邊走一邊慌忙整衣冠,跪下口呼萬歲,先接了聖旨高舉過頭頂,又匆匆起身,也不等兩位同僚跟上,就跟着總管往大殿趕去。
掌禁司三位大人裏只有張三思往朝花站的方向瞥了一眼,拱手示意,就跟在衛、劉兩位大人身後,不緊不慢地邁開步子。
她不得其解,擡頭看了蕭琰一眼,只見他也面無表情,擡起手掌,阻隔了她的視線。
“我不知發生了什麽,你不用老是懷疑我。”這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既然此刻偏殿裏空無一人,也沒必要進去了,朝花打算解散戲班子,放他離去。
霜葉接到了知春的消息,從栖霞宮趕過來這裏等她,剛好在這個時候從另一側小路跑了過來。一見蕭琰站在朝花旁邊,眼神頓時失了準頭,第一反應就是動手。
手刀劈下去的瞬間,聽見自家主子嬌滴滴地說道,“蕭哥哥,你什麽時候再來看我……”
她拼命收回伸出去的拳頭,朝花聽見動靜,猛地回頭,“霜葉?!”大驚,“你幹嘛……”左右手互搏?
蕭琰也不說話,站在一邊看着主仆二人演戲。
“那個,公主,剛才……”霜葉擦了把汗,又看了一眼蕭琰,不知道該不該說。
蕭琰啪地收了折扇,“既然尋公主的女官來了,蕭某也沒有護花的必要了,就此告辭。”
霜葉呆呆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悄悄挪到朝花身邊,“公主,您這是……”
朝花彈了她的鼻頭一下,“我在破案,破案!”而且她不是釣魚執法,是釣鯨。
霜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猛然想起了她跑來找朝花的緣由。
“五公主,對了,聽說六公主出事了……”
“六公主出事了?”朝花呆了。
知春從身後快步走過來,沖她二人直搖頭,“公主,先回栖霞宮再說。”
遠遠地望着那條青石路,三位掌禁司大人的背影還沒有完全消失在視野裏,朝花壓了壓太陽穴,心想,難道皇上喊他們三人去,不是問那三樁案子的進展,而是因為六公主遇害?
這個兇手人如此膽大包天,敢在天子眼皮下一而再再而三出手?
等回到栖霞宮,她發覺自己的猜測不太準确。
“六公主在日間忽然發病?”口中重複着寒梅的這句話,眉心鎖了起來。
流夕公主這個幺女深受皇上皇後的偏愛,病兒嬌弱,她經常一發病就是十天半個月,處處被精心照料,溫室中細養的花,脾氣自然也就更加傲慢了些。
朝花公主自從上次上書房見過流夕公主一次,也沒再見過,對這孩子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六公主不過就是個十歲的小娃,怎麽會有人下得了手?
況且六公主沒有成年,皇儲排位還沒生效。
寒梅點點頭,又搖搖頭,“但不知道是不是六公主生病了。”就把朝華宮裏宮人傳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
今日早間上完課,六公主就纏着蕭琰說話,蕭質子托辭要去長公主宮中看看小郡主的功課便離開了,小流夕心情不好,口出惡言罵了宮女幾句,又不許人跟着,一個人就跑去後花園吹風。
等宮人去尋她,才赫然發現六公主倒在地上,呼吸困難,臉頰上、手臂上全是大片大片的紅疹,情形十分駭人。